乔锐格觉得自己像经过了一场艰难的跋涉,费尽气力,几乎要精疲力竭,才终于爬出了一道名叫“梦”的深渊。
他很累,从身体到灵魂似乎都透支了。
他做了无数个梦。
有时候是在梦里爬一座奇诡的山。
山壁陡峭,山势险峻,整座山都光秃秃的,没有草木,入目只有山石的灰白。
然而看上去再巨大的石头,都已经被风化,随时可能因为不小心抓错了地方,就造成大片的坍塌。
他像一个户外攀岩高手那样,张开四肢附在山壁上,小心翼翼地向上爬。
可他心里清楚地知道,他不是什么攀岩高手,身上也没有任何安全保护设备,就是风刮得大一点,都有可能把他给刮下去。
他并不敢低头看,虽然他一眼都没看过,但就是知道,脚下除了那几乎成直角的陡峭山壁,就只有一片深渊般的漆黑。
这让他心里充满了恐惧。
他咬紧牙关,每一步都万分小心,一寸一寸地慢慢攀向山顶。
就在他离山顶一步之遥松了口气时,手下原本紧抓着的坚硬的石头,突然碎成齑粉,他朝着那漆黑的深渊飞速坠跌。
有时候又梦到自己似乎正在经受一场漫长的刑罚。
手脚都被捆缚住,身体呈大字形钉在地上。
耳边有飞快的马蹄声伴着令人胆寒的“隆隆”轰鸣朝他迫近。
他吃力地扭转脖子,看向声音来处。
一匹通体乌黑油亮的骏马向他奔来,马身后拖着一块磨盘大的滚石,在他惊惧的目光中,从他身上飞踏而过,马蹄和滚石接连从他身上碾压过去。
这还并不算完,冥冥中那匹马不知听从了谁的驱使,拉着滚石在他身上来回反复地碾压,仿佛永无休止。
他浑身剧痛,全身的骨头都像在这无休止的酷刑中化成了泥。
他痛得想死,偏偏又无法死去,只能清醒着承受一次次的痛苦,犹如被困在高加索山上的普罗米修斯。
又或是梦到真实的世界。
五光十色的迷离灯光下,酒吧里人头攒动,一张张陌生的脸上都露着迷醉又兴奋的表情,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难言的味道。
他被挤在人群中,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晕乎乎的脑子里只朦胧地意识到,他在找一个人,可没有一个人像他。
那些主动贴过来的,在他耳边发出暧昧笑声和低语的,只让他感到一阵阵的烦躁。
他觉得难受,胃里时时涌上恶心感,他想离开,拨开人群却找不到出路。
他烦躁极了,心里像有一股火,随时可能爆发。
就在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他的手腕,一个清冷的像是不悦的声音在他耳边说,过来。
他想要抗议这人对他的态度,可又不由自主地跟着走,内心涌上莫名的信任。
这人带着他三弯两绕的,很快就将他从好似迷宫般的酒吧里带了出来,酒吧外是晴朗的白日,街道干净,空气清新。
他高兴起来,转头想跟那人说谢谢,那人却不见了。
他站在原地,心头一片茫然,他不知道那人为什么好像不太高兴,也不知道为什么不高兴却还要帮他。
最最真实的梦却是在乔家老宅的花园,一辆黑色的辉腾咆啸着向他疾撞而来,而他僵立原地,手脚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驾驶座上乔信达扭曲到狰狞的脸。
渐渐从永无尽头般的梦境深渊里挣扎出来后,乔锐格有过一个最痛苦难熬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