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间睡。”薛峤低声劝着,环过他的肩膀将他从桌上拉起来。
毕禾酒量极差,此刻脸颊浮起一丝红色,只觉得头有千斤重,闭着眼头一点一点地往旁边载去。
薛峤连忙扶住他,见他一点没有要自己起来走的意思,干脆一弯腰将他扛了起来。
扛回客房小心地放到床上,又替他脱了外套。毕禾不耐烦地动了动,头一垂靠上了薛峤的肩膀。
薛峤听见他叫了一声“阿峤”,以为他醒着,又觉得这一声含糊不清地像呢喃,他没有说话,又听肩窝里的人几不可闻地呢喃了一句。
“对不起……”
薛峤愣了愣,几乎是没有忍住,抬起原本扶住他肩膀的手,将手掌放上他柔软的发顶。
毕禾又做梦了。
黑发毕禾愤怒地按住黄毛禾,押着他跪在薛峤面前道歉。
黄毛禾万分惆怅,决定明天就跑路。
然而很多天过去了,也并没有成功跑路。
毕禾走进皇耀公司大楼的时候忍不住有点哆嗦。
那天回家之后,薛峤没有半点异常,毕禾思来想去,只能认为是秦栎然居然没有告密。
这人真是奇怪,可能脑袋不太好使。毕禾在心里悄悄地诋毁了一番。
秋秋发来的短信咚咚咚地响,他们那边在开会,让毕禾在休息区等等。
毕禾于是百无聊赖地陷进沙发里,看着人来人往的一楼大堂。
有很多人从他面前走过,其实并没有想象中能那么频繁地看到明星,大多都是行色匆匆的公司员工。
毕禾膝盖上躺着秋秋落在薛峤家的资料,左右看了看觉得无聊,又低下头按手机。
老年机的确太过时了,越按越无聊。
有脚步声从他耳边过去,没有几秒又哒哒哒回来了。
感受到有人停在自己身旁,毕禾下意识地抬起头,入眼一张略带敌意的脸。
那脸上的大墨镜吓了毕禾一跳,又有些熟悉。
毕禾:???
来人露在墨镜外面的半张脸精致漂亮,一身打扮入时,一看便是艺人。毕禾愣愣地看着他,缓慢地想起在哪里见过。
不正是薛峤家的电梯里吗?
这段时间他遇到了这位明星好几次,每次对方对自己都爱理不理,又充斥着明显的敌意,让毕禾十分莫名其妙。
毕禾思来想去,觉得是自己最开始不该拒绝对方的签名。
可……他也不认识对方到底是哪位大明星。
大明星推了推鼻梁上的大墨镜,冷冷地打量了毕禾一番:“你怎么在这儿?”
毕禾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答一个陌生人的问题:“额,找人。”
他视线往后看,才发现大明星身边还站了个高大的男人,脸长得还挺酷。
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男人也看他,目光顿了顿。
大明星如临大敌,挡在男人面前仇视毕禾:“看什么看?”
“……看……你好看?”毕禾犹豫道。
“……神经病。”大明星生气地走了。
毕禾:????
到底谁神经病呢?
神经病走了,毕禾又莫名其妙,又觉得无聊。
远处电梯门开开合合,不时发出“叮”的声音。
毕禾转过头去,电梯里走出一群人来,边走还边说着话,毕禾一眼看到人群最后的薛峤。
长得高真方便啊……毕禾羡慕地想。
薛峤大约还在说正事,前面的人各自走了,他出了电梯,还站在一旁和身边的人说话。
说话对象是个黑发的年轻男人,长得清秀极了,像个大男生。就是面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男生身量不太高,和薛峤说话的时候要略略抬起脸,皱着眉说了些什么,有些烦恼的样子。
薛峤倒是平日里一样耐心随和的样子,眼角带着笑,说完话后自然地伸手拍了拍男生的肩膀。
毕禾眨了眨眼睛。
“小禾,久等了!”秋秋猛地从身后冒出来,吓得毕禾差点载到沙发后面去。
秋秋朝他刚才看的方向看了一眼,旋即“哎哟”了一声:“峤哥行不行了,我就先下来去个洗手间,又跑去找人家。”
说完还啧啧了两声。
毕禾揉了揉后脑勺,也看过去,正巧这时正听薛峤说着话的男生转过了头来,一眼与毕禾对上了视线。
出现在毕禾眼前的是一张古井无波的脸。
毕禾愣了愣,也没有听到秋秋在说什么。
薛峤顺着男生的视线看过来,也是微微一愣,似乎是有些意外。但旋即便微笑起来,眉眼间的神色都与方才不一样了。
他转头与男生了道了别,大步朝这边走来。
自从看见毕禾后,他的视线便一直在毕禾身上,但毕禾并没有发现,他只是看着还站在原地的男生,突然又眨了眨眼。
这个男生他其实是叫得出名字的,正是薛峤前几天救场接下恒朔这个角色的电视剧《明月沧云》的主演之一。此前他在《狼烟》和综艺节目《老友公寓》里都和薛峤有很多合作,网络上还有两个人的cp粉。
毕禾这天远远地见着他真人,果然长得是很好看的。
第34章 挑衅的微笑
蕊姐穿过一层层狭窄的楼道, 在链条又快断了的小皮包里翻出钥匙, 一边开门一边夹着电话问那边的毕禾:“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边毕禾道:“就这几天了吧,回来再找你吃饭。”
他的语气听起来意兴阑珊的样子,蕊姐开了门,对电话那边问:“怎么了?你最近还好吗?”
毕禾没有回答, 而是问道:“这几天安晋那边还找你了吗?”
“……没有。”蕊姐道,旋即忍不住有些担心, “那些人找到你了?”
毕禾在那边安抚式地笑了笑:“暂时没有, 别担心了姐, 我不怕他。”
蕊姐还想说什么,毕禾那边远远地传来一道女声, 旋即毕禾便与她告别挂了电话。
蕊姐愣了愣,忘了问他现在在哪儿。
自从那天和安晋见了面后,她有很多问题想问毕禾, 可今天接到对方的电话, 却又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尽管他还是那副满不在乎、吊儿郎当的语气, 蕊姐却直觉他有什么心事。
这些日子她猜想过无数种毕禾和安晋之间的故事,每一种都得不到证实, 又没有立场过问毕禾过去的事,只能越想越担心, 左思右想, 也无非是怕他遇到麻烦, 过得不好。
只是同时, 她又无暇过多地顾及到毕禾, 毕竟她自己也从来都是厄运缠身的人。
蕊姐站在堆满杂物的玄关换了鞋,看着这间房子唯一的卧室那半掩的破旧木门,目光渐渐暗淡下来。
她轻轻将买好的菜放在客厅,转身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卧室并不大,多放一张椅子都觉得狭窄的地方,却如她所愿地置放整齐了整整一面墙高的衣柜、一张二手买来但收拾得很干净的梳妆台,和一整面落地穿衣镜。
只这些东西便已经将房间堆满了,一张已有许多年头的老式双人床被挤在角落,上面的床单被套不新了,却洗得很干净。
秦宽就这样半靠在这张床上睡着了,一只手搭在床沿,被冰冷的手铐铐着,手腕处全是奋力挣扎的血痕。
蕊姐走近到他身旁,他睡得不□□稳,原本英气的眉紧紧皱着。从前他的脸是出了名的英俊,五官深邃线条凌厉,如今却瘦得脸颊的凹了下去,唇色苍白得不像个活人。
蕊姐眼睛有些红,伸手拉过他腰腹间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然后转过身踮起脚在衣柜里翻了许久,才从柜子角落里翻出手铐的钥匙来,回到床边想替她打开手铐。
她的手不太稳,戳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正在重新尝试时,突然被轻轻握住了手腕。
“别开了。”秦宽原本就低沉的嗓音已经更加沙哑得不像话了,“铐着吧。”
蕊姐见他醒了也不惊讶,手上动作未停,像是闲话家常一般平静道:“手都出血了。”
“没事。”秦宽伸出另一只自由的手,环过蕊姐的腰将她拉进怀里,“让我抱抱。”
破旧的房间里没有空调,虽然已经入了秋,但通风不好的地方仍然显得闷热,他□□着上身,原本肌肉结实的胸腹已经看不见肌肉的轮廓了,锁骨突出得有些惊人。蕊姐脸埋在他的胸膛,被骨头铬得又红了眼睛。
秦宽感受到了她身体微微的颤抖,心疼地轻轻揉了揉她的腰,下巴抵住她柔软的发顶,哑声道:“我又挺过去一天。”
蕊姐啪嗒掉了眼泪。
掉在秦宽的胸膛上,他唇角扯出一抹艰难的笑来。
蕊姐抬起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面上也溢出一点笑来,良久才哽咽道:“不愧是宽哥。”
秦宽温柔而细致地看着她,良久才到:“下周去阿乐那边住两天,别让那边的人找到你。”
蕊姐面上的笑容一滞,轻声道:“他还是让你去?”
秦宽看着她,低低地“嗯”一声。
蕊姐沉默下来,伸出柔软的手指一点点抚过秦宽伤痕累累的手臂,良久才低声道:“阿宽,我们走吧……”
她的声音紧绷着,仔细听去却带着一丝哀求:“戒毒所虽然辛苦,可总归会好的,我等你……”
秦宽一只手捧起她的脸,手指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珠,低声道:“我不可能丢下你。”
蕊姐捧住他的手,有些急切道:“我……”
她抬头望进他的眼里,霎时已说不出话来。
秦宽变成现在这样,秦宽的未来黯淡无光,秦宽走上了一条死路……全都是因为她。
全都是为了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