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间殿中,景岳与秦燕支相对无言,坐了许久。
“你……”秦燕支刚刚开口,就听门外有人道:“钱粟大人,狐皇命我送来赏赐。”
门一开,就见一只狐妖领着一排男子候在外头,各个猿臂蜂腰,俊逸非凡。
“吾皇请钱粟大人慢慢享用。”
景岳:“……”
秦燕支:“……”
景岳下意识想拒绝,可转念一想,狐皇之所以送人给他,伺候他为假,监视和试探才为真。
狐皇,显然没有完全相信他所说。
景岳没想到狐皇在此事上竟如此执着,兴许狐皇认为只有自己娶了桑吉,才算真正融入了狐族。毕竟钱粟只是猫族,之前投靠狐族是因无人问津,而现在,想必他对任何一族表露出兴趣,对方都会欢迎。
狐皇想留住他,尽管姻亲关系也不代表绝对安全,但至少能为他套上一层枷锁。
而且,狐皇可能也想通过这件事探测他的忠诚。
“多谢狐皇美意。”景岳只得接下,再做打算。
妖侍笑了笑,奉上托盘,盘上只有个瓷瓶,“这是吾皇赠予大人的狐族圣药,最有助兴之用,请大人收下。”
景岳默了默,将药瓶揣入怀中,“多谢吾皇。”
此药显然就是春药,狐皇想看他是否真的“不行”,也要看他是否乐意屈居人下。
狐皇,已经想尽办法阻断他一切退路。
入夜,悬月像夜幕的笑颜,洒下清辉投照静谧的世界。
院中,有人影偷偷潜入,来人躲在一丛矮树后,凝神倾听某间殿内的动静。
屋里漆黑,也没有声音传来,显然没做那档子事,人影心中奇怪,哥哥不是说送来了助兴的药?
突然,她听见一声闷响,人影眼中闪过一道红芒,透过院墙直直看进房中,随即,她看见床上有两个男人,尽管都穿着衣服,但一人正压着一人,姿势亲密。
人影跺跺脚,气愤地跑走,但没跑几步,她又停了下来。
不对,哪里有双修却不动的?不行,她得看看清楚!
房中,景岳传音道:“她怎么又不走了?”
压在他身上的男子是一张陌生的脸,正是狐皇送来的美男之一,但景岳怎容对方如此放肆,这个人,便是秦燕支所幻化。
刚刚两人正在炼化妖丹,一有人闯入他们便感知道了,当然也知对方是桑吉,至于桑吉来此的目的,更是显而易见。
当时,秦燕支只说了一句“得罪”,在景岳还未回过神之际,便将他压倒在床上。
景岳有瞬间的心慌,但他们之前便说好了,若有人来探视,便如此伪装,因此秦燕支才提前改换了样貌。
但不知为何,桑吉竟又不走了,而是躲在院中继续窥视。
继续僵持下去肯定要露陷,景岳视线移向门外,又转回撑在他身上的秦燕支,两人在静夜中默默对视。
月光透过窗铺洒入内,依旧难以驱散黑暗,但在黑暗里,秦燕支一双深潭般的眼睛却闪烁着微光。尽管对方此时的模样很陌生,但那双眼睛,却是景岳所熟悉的。
他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也看见了那些难以言说,直白却又复杂的情绪。
仿佛平静湖面,又好似奔腾火海。
一瞬间,昨日种种如浮光掠影一般,那些他本不会想起,却从未遗忘的记忆都翻涌而出,前世与今生的一幕幕重合交错,又分离;前人与今人从混乱变为清晰,最终,他眼里只剩下秦燕支。
鬼使神差地,景岳叫了对方的名字,“燕支。”
“……嗯。”
而后,秦燕支便看见,他身下的人闭上了眼睛。
秦燕支的身体有刹那僵硬,眼中的错愕藏也藏不住,良久,他重重地喘了口气,撑在床头的两手握紧成拳。
他喉结微动,望着对方羽扇般的睫毛,突然很想看看对方眼中是不是他。
但最终,他只是小心翼翼,轻轻地,贴上了对方的唇角。
柔软的触碰,让景岳的睫毛颤了颤,但秦燕支却没有再动,就这样与他脸贴着脸,唇挨着唇。
从秦燕支压倒景岳那一刻就陷入痴呆的蓝凤,此刻才刚刚回过神,它浑身毛都炸了起来,若不是情势所逼,它真想扑过去啄花流氓子的脸!
但看着流氓子和景景就这样跟石雕似的,蓝凤又不免焦虑起来。
“景景!你们这样是不可以的!”
“没有人亲亲是这样的!”
“接吻是指两人的嘴唇互相接触,不只是单纯的唇与唇之间的碰触,还要运用唇、舌、牙……”
蓝凤背着翅膀站在床头,开始背不知从哪个小界翻来的百科,提到牙时上喙下喙还“噔噔”碰撞以作示范。
景岳:“……”
秦燕支:“……”
尽管秦燕支听不懂,但在这样的气氛中,有只鸡在床头蹦蹦跳跳,真的很煞风景……
景岳没忍住突然笑了起来,秦燕支挫败地稍稍移开,疑惑地看着对方,却看进了景岳仿佛泛着水雾的眼睛。
他看见了,景岳的眼中是他。
秦燕支再次吻上了对方含笑的唇,凭着本能蹭了蹭。
景岳的笑容瞬间凝固,那一刹那他只觉得浑身上下蹿过电流,整个人都是麻的,一只手不自觉揪紧了身下的褥子。
他感觉秦燕支单手按在他肩上,滚烫而沉重。
他的下唇被咬住,不疼,只有些微微的麻痒,接着,他的唇齿间尝到了熟悉的冷香,是秦燕支的味道。
院中的桑吉早已悲愤地跑走,但两个人谁都没有察觉。
当景岳重获呼吸时,他还是懵的,愣愣的盯着秦燕支唇上的水光,对方烫热的吐息拂过他脸颊,带来一片潮红。
秦燕支翻身坐起,催动灵力压服体内陌生的欲望和心底的燥热。
半晌,景岳也撑起上身,凝视着对方在月光映衬下的轮廓。
两人默默想着心事,谁也不曾说话。
隔了许久,秦燕支回过头,神情恢复如常,“刚才,对不起,我失了分寸。”
景岳定定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我再想想。”
秦燕支喜欢他,他一直都知道,也一直以为自己没有放在心上。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在他身上、心上都留下了痕迹,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是不是也有被隐藏的心思?
如果,他也喜欢秦燕支,那么他不会避开,他会很坦诚地接受,并且认真地喜欢下去。
在那之前,他要确认自己的心意。
喜欢与不喜欢,说来简单,但身在局中之人,往往看不清楚。
景岳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但他现在明白,秦燕支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这种特别不仅仅源于对方可能的身份,而是秦燕支本身。
他的话说得没头没尾,但秦燕支却瞬间懂了,眼底故作的平静霎时消散,又掠过一抹惊色,最终漾起了柔软的笑意。
“你想,我等。”
月光如水,暧昧地流泻在两人之间,好似岁月静好的一幅画。
画中唯一突兀的存在一屁股坐倒,豆眼中满是惆怅。
tali景景,初吻没了……
而且,似乎,可能,初恋也快交代了……
那么初夜还会远吗?
蓝叽叽陷入深深的思考,反省自己是不是追错了剧情,它要不要赶紧捡几百本纯爱小说来补充知识?
天价小宠第一次真正怨上了自己的主人——tali景,为什么要为难一只直凤!
次日,狐皇又召来钱粟,特意问他昨日休息得如何。
景岳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就猜到狐皇已从桑吉那里听说了什么,于是不好意思地笑笑,“挺好,多谢吾皇厚赏。”
狐皇:“享用了几个?”
景岳:“……”
妖族真的,太没有下限了……
“昨天的多雅挺好,有他陪着就行了。”景岳面不改色道。
狐皇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转了话题,“这些日子你们就留在宫中,过段时间,本座有事交予你们去办。”
景岳:“是!”
日子暂且平静了下来,期间,狐皇特意召来自己赏赐的一众妖侍问过,特别是某个叫多雅的狐族,从那以后,狐皇似乎死了心,不再关注钱粟的私事。
景岳等人心下一松,多亏了多雅修为不高,秦燕支才能利用催眠术为对方注入了一段虚假的记忆。若是狐皇也精通此术,凭他的修为必能察觉,而且,这段记忆也仅能维持三个月。
景岳已做好准备,若是被拆穿,便将阮酒与魏阵图送入昊天界,自己陪进不去的秦燕支四处躲避,找机会离开。好在狐皇并没有探查多雅记忆,或许是他不懂,或许,狐皇已从多方面迹象得到佐证,相信了钱粟的说辞。
而桑吉这段日子也很少出现,即便见到,她也仅仅是附赠几个白眼,倒也没为难过几人。
只是狐皇宫中有谣传,桑吉公主总在深夜里辣手摧花,嘴里喃喃道:“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几个断袖?”
可有些事终究是不同了,景岳与秦燕支之间,尽管言行与往日无异,但却有了种更特别的默契。或许是一个简单的眼神,一个单纯的笑容,两人都能随时进入一种外人融入不了的氛围,仿佛他们之外有一层结界,将所有人隔离。
就连迟钝的阮酒都私下里对魏阵图说:“景老祖和秦真君之间感情真好。”
魏阵图比阮酒明白得多,他早已看出不对劲,心知自己看上的鲜花就要被牛粪……不,心机男摘了,此时幽怨地瞟了阮酒一眼,没精打采地“哦”了声。
阮酒兀自道:“真羡慕他们,听说老祖与秦真君曾在某个小界里相伴二十年,他们不是同个宗门,这样真的很难得。”
说完,他特意斜着眼偷看魏阵图,对方却似笑非笑道:“有什么难得?定妖山之后,你在星罗山庄住了三十年。”
阮酒:“……”
“可、可我已经八百多岁了,三十年不过眨眼,老祖他才一百多岁,二十年,便是人生中一小半了!”阮酒急道:“至少,我也要和魏道友相处两百年,才算与景老祖他们一样。”
魏阵图原本想说“可饶了我吧”,但看见阮酒清澈的双眸,他莫名把话憋了回去,只道:“大劫在即,正道也不知有没有两百年时间。”
阮酒:“当然有,我们还有一千年,一万年,等我们成就大道,还有万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