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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洛西汀(4)
    周摇也没戒掉烟,从高中之后,整个大学她都没停止过抽烟。
    即便后来也吃了药,但好像已经习惯了尼古丁的味道。
    咖啡有喝不下的时候,但法学知识永远学不完,她只能一根又一根的抽烟,在每个考试周,每个需要交作业的日子。
    林语抱着材料上班的时候,前台每天照旧向她问好,今天不同,她说完早上好,向上指了指:“林律,周律今天来上班了。”
    “什么?”林语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哪个周律?”
    问完,林语也猜到了,肯定是周摇也。
    律所有两个周律,一个周律一个小周律。
    小周律就是周摇也。
    林语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刚走几步,又折回前台:“除了小周律几个长期合作的顾客,今天要是有一般人问小周律上没上班,就说她休长假了。”
    前台点头:“知道了。”
    在律所上班也是份危险的工作,自从上次周摇也为一个未成年男生辩护成功后,案子刚结束,律所门口拉横幅游行示威的人不在少数。车被划,员工下班被围,甚至有一回还有人朝着律所门口泼油漆的。
    林语推开办公室门,周摇也坐在一堆资料里喝咖啡,手腕上还缠着纱布,她照旧一大早一杯咖啡,喝咖啡的时候习惯性的看《最高人民法院公报》。烟灰缸里已经有两个烟头了。
    周摇也化了妆,看不太出来她原本的气色,但整个人状态就像是个油尽灯枯的人在强撑着。
    所有人都叫她好好休息,散散心。只有周摇也自己知道,当她整个人停下来之后,她会死的。
    “昨天过的怎么样?好好的聊了嘛?”林语把怀里的资料放到自己办公桌上,一大早,还没有开始上班,事情也还没来。
    周摇也搁下咖啡杯,视线还在手里的刊物上:“挺糟糕的。”
    那横在他们之间的十年,不是一个晚上,几句话能聊好的。周摇也摸了摸脖子,手掌贴在自己的后颈。
    昨晚的一切都在昏暗之中,房间很冷,但砸落在她脖子上的眼泪很烫。
    他嗓音哑了:“周摇也,你有没有在某一天突然觉得你对不起我。”-
    江承航查完房下来已经不行了,抬眸看了眼陈嘉措,坐在电脑前有条不紊的写着病历。早上来的时候听蓉蓉说那个叫作周摇也的病人一大早就有家属办理出院手续了。
    江承航最近在他老婆的威逼利诱下,准备换科室:“我一上晚班就出事,昨天还是我和我老婆在一起四周年的纪念日,结果我大晚上对着一个男人的屁股,就因为一群吃饱了撑着的家伙把一个红酒瓶塞进了屁眼里。我当时真想用水泥给他糊起来,叫他闲着没事做。”
    吐槽了半天也没听见陈嘉措搭话,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江承航喝着自己老婆制作的爱心豆浆:“所以,你前女友怎么样了?”
    “急诊科什么时候还有医生回访和病患问卷调查了?”陈嘉措关掉写病历的界面。说完,看了眼笔筒,少笔了:“江承航把我的笔还回来。”
    “没证据,别乱说。”江承航死不承认,还是对八卦更感兴趣:“人找到了没有啊?”
    陈嘉措:“找到了。”
    这话乍一听没有什么奇怪,但江承航猜到了:“你们昨天见过了?”
    他拍了拍胸脯,表示有感情困扰可以找他。
    就是因为没有办法不带入个人情绪的说过往,说他们的十年,才让他束手无措。但其实问题也很简单,他只需要知道那时候周摇也有没有真正喜欢过他就可以了。
    可怎么判断周摇也回答的真假是件难事。
    江承航老辣:“那如果她说她爱你,而且你也觉得是真的,你怎么办?”
    “我……”陈嘉措又乱了。
    他怕是这个情况,也怕不是。束手无措的感觉他没经历过几次,就连来医院第一天实习他都对付的很好。
    好像每次这种感觉都和周摇也有关,记忆最深刻的那次,是他教周摇也游泳。
    周摇也不会游泳,她一直没暴露,因为每次都用生理期为借口从不下水。结果她迎来了人生第一次不及格。这门对她人生没有任何帮助的课,和一个对她没有任何影响的不及格分数却让她得到了一个挂科。
    体育老师说,下学期还测。
    外国语出来的学生心气都高,她又是个典型的首外语学生,胜负欲极强。
    这件事不做好。
    她不会放弃。
    周末她起了早准备出门。外婆看着狗还在家,周摇也没拿牵引线,问:“不带狗出去?”
    “不去了,我今天要去游泳。”周摇也换鞋,在门口检查着泳衣和之后换下来的衣物:“带它不方便。”
    滨城普通女生的游泳成绩都比她这种摆脱不了漂浮板的人好太多。
    做不好的事情就不做,必须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最好,这是首外语教会她的。
    游泳馆的人不多,场外的救生员似乎也是头一次看见这么不会游泳的人。
    他笑:“不是我们本地人吧。”
    周摇也没理他,心里嘀咕,她也不想做这里的本地人,一个滨城人,没什么好自豪的。
    游了一上午也没有任何进步,她搜索着理论,但付诸在游泳实践里很难。
    而且还游的她浑身胳膊酸腿酸,异样被陈嘉措发现了。她坐在炉子前吃着烤红薯,样子却有些蔫巴。
    问了才知道是昨天游泳游得。
    大约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游泳之后这么意志颓废,他这种夏天冲浪甚至下海游泳的人,想不明白周摇也是怎么被一米五深的游泳池折磨成这样的。
    第二天,陈嘉措陪她一起去了游泳馆。周摇也看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像是一脚踩空般笔直的下了水,得心应手的从容。
    周摇也幼儿园念的就是双语幼儿园,高中时候首府举办了世界赛,她因为中文英文都可以无障碍与人沟通所以报名去当了志愿者,有一次她躲在场外看比赛。
    是场仰泳比赛,陈嘉措的入水姿势像是那群仰泳运动员。
    他朝岸上的周摇也伸手:“水是很神奇的存在,你越是反抗,你越是没办法浮在水面上。”
    他的手很干净,指甲也修剪的很整齐。
    她伸手,触及了他的手掌,他顺势握住,说:“下来。”
    滨城游泳馆的泳池都很深,周摇也一入水就伸手想去够漂浮板,但被他拉住了,他让她别怕。
    别怕。
    以后的很多日子里,他都说过别怕,让她别怕,让她放心,放心他永远都在。他没有一次是食言,是她不知好歹,是她煮鹤焚琴。
    是她说:“陈嘉措分手吧,我不想谈恋爱了,太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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