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安宴微微颔首,“之前孙总不是来给我说过这件事情吗?怎么,罗学长,您怕了?”
“怕了?”罗哲怒视着安宴说道,“我和美利坚的那群人争取时间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你知道那群人究竟怎么做的吗?你知道现在这个事情已经严重到了什么地步了吗?”
“你知道他们为了对付咱们,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吗?”
安宴慢慢地站起身来,拉开窗帘。下午的阳光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好,安宴打开窗外,望着外面的高楼大厦。微笑着说道,“为什么外面的高楼大厦这么多呢?”
“啊?”罗杰愣了一下,没有回答安宴的问题。
“罗杰学长,您说得对,您肯定是和美利坚的那群人争夺过时间的。”安宴转过身来,眼睛中仿佛像是有光似的,亮晶晶地看着罗哲说道,“您不妨给我说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罗哲苦笑了一声,“可以说,这些事情很丢脸。”
“丢脸又怎么样。”安宴依旧还是刚才那副模样,似乎油盐不进似的。回到椅子前,坐在罗哲的对面,坐了下去,看向罗哲说道,“罗学长,您不妨给我说说您之前的事情吧?说实话,我也挺好奇的。”
“这有什么好说的。”罗哲叹息了一声说道,“就这么说吧,无论是什么方面的高新技术,美利坚那边都是不允许我们能够做到的。”
“或者是说,美利坚都会对我们精准狙击。”罗哲摊开手说道,“我之前也做过很多项目,无一例外,都被美利坚那边率先做出来了。”
“安宴,你可能不知道你现在对抗的究竟是什么?”
听见罗哲这么说,安宴仔细思索了一会儿之后,看向罗哲说道,“这么说起来,罗学长应该对于美利坚那边的作风很熟悉吧?”
“再熟悉不过。”罗哲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的,似乎如果有一个美利坚佬站在面前,罗哲说不定会真的忍不住出手似的。
“他们——具体想法很简单,在美利坚的体系之内,华国不要想有任何高新科技的专利权,一点儿也不能够有。”说道这里的时候罗哲看向安宴,“这次也是一样的,他们不想让华国拥有一点儿,属于自己的技术。”
安宴微微地叹息了一声,“能看出来罗学长似乎和他们之间已经交锋过很多次了吧。”
他慢慢地说道,“没有赢过,哪怕一次吗?”
“安宴,我也不给说假话。就这么说吧,我们和他们相比,有太多的不足之处。并且,他们不是一个团队在研究,而是有无数的团队在研究。你知道那个概念吗?我们这边只有十多个不到二十个人,但是那边是数十人,乃至于数百人的团队。你说我们有可能赢他们吗?”
“关于石墨烯,我想其实你比我更懂。”
安宴没有说话,拿着水杯,喝了一口。看向罗哲,等他继续说下去。这个时候罗哲又说道,“石墨烯背后代表的含义,我就不用在说了。你能够做出石墨烯实验,他们也害怕你在做出其他的实验。所以他们准备狙击你。”
“你知道这次狙击你的人有多少吗?”
安宴微微摇头,这也说得太玄乎了吧?不过就是一个石墨烯实验而已,国外即便是没有做出来,也不至于这么做吧?
“我想你的数学模型的问题,你应该很清楚,如果这个数学模型不行的话,那么我们申请到的专利是毫无用处的。他们可以绕过我们的专利,在申请一个石墨烯电池的专利,而石墨烯电池的专利中包含了其他石墨烯高科技产品的专利,这本身就是他们体系中的一环。你觉得,他们真的会放过我们吗?”
“美利坚可是要靠着这些专利收天价专利费过生活的。”
“这个,我是知道一点儿。”安宴沉吟着说道,“但是知道的不是特别多,按照罗学长您的说法,他们是想要让我直接放弃掉吗?”
“你放不放弃和他们没有多大关系,他们已经组建好了几个团队,正在研究如何绕开我们的专利,申请他们自己的专利。”罗哲揉着眉心说道,“正是因为之前我们都输掉了,或者是说,我们一次都没有赢过。你知道我们在知道美利坚那边的团队插手之后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安宴靠在椅子上说道,“大概大家都不想要在继续做这个实验了吧?”
“不仅如此,并且大家对于这个实验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想法。也就是说,这个实验其实已经到了一个可做可不做的地步。”
“因为大家都坚信,美利坚是会比我们先做出来的。”
“那么罗学长您今天来找我说这些又是为什么呢?”安宴的表情依旧还是没有变化。
“纽约实验室在做石墨烯实验。”罗哲答非所问的说道,“斯坦福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牵头组建了两个团队,正在对石墨烯进行更多的实验。密歇根大学之类的大学从旁协助,而普林斯顿大学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组建的团队,正在对你的数学模型进行解析。”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或许我们所有的努力都会变为泡沫,最后的果实,还是被美利坚取得。”
安宴垂下头,罗哲以为安宴听见他的话之后,已经妥协了。
其实,这不是妥不妥协的问题。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他们十多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拼不过人家数百人组建的专业精英团队。他们拿什么和对面的拼?他们什么都没有。
而对面则是要什么有什么,这才是让罗哲感觉到最绝望的地方。
对方本身在基础学科和学术上,就要比华国厉害得多。又聚集了这么多的精英,怎么可能还会让华国有可乘之机。
之前是因为安宴的石墨烯实验出现得太过突然,他们还来不及反应。但是在反应过来之后,就立刻开始找安宴石墨烯实验的漏洞,并且想要绕过专利,形成自己的专利。
“罗学长。”安宴忽然出声说道,“您还记得我刚才给您说外面都是高楼大厦吗?”
“额?”罗哲愣住了,他在说美利坚针对他们的事情,和外面的高楼大厦有什么关系?这个时候了,还管外面的高楼大厦做什么?
安宴看着罗哲一脸迷茫的模样,笑着说道,“我知道你很纳闷,为什么我突然提起了外面的高楼大厦。”
罗哲没有说话,眼睛倒是直勾勾地看着安宴。他也很好奇,安宴忽然说起这件事情是为了什么。但是他知道,外面的高楼大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宴接下来究竟想要说什么。在安宴说外面高楼大厦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向窗外。
手轻轻地在椅子上敲着,没有发出多大的响动声。
看着罗哲的表情,安宴知道,他是想要等着他说话的。
“罗学长,高楼大厦需要做什么才能够成为高楼大厦呢?”安宴询问之后,就这么看着罗哲,没有在多说一句话。
但是罗哲又不是蠢人,当然知道安宴的话后面肯定还有其他的话。他微微地蹙着眉头,“你这话的意思是?”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安宴忽然朗声说道,“我相信罗学长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对吧?”
“可是,这和我们现在议论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罗哲反问安宴,他看现在安宴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淡定到罗哲都快要分不清,这家伙究竟是真的不怕被针对,还是在假装自己不怕被针对。
他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好像他之前也是这样的。不就是被美利坚针对吗?我只要能够在他们之前做出来,那他们不就成了笑话吗?可事实上,成为笑话的,可不就是他自己吗?但他又觉得,安宴和他以前那种自信不太一样。
他那种自信是没有见识过天地辽阔的自信,而安宴似乎是对自己非常有把握,知道对方有多么的厉害。但是还能够保持这样的自信——
他想不通,安宴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自己能够和无数精英组成的团队对抗。
“为什么没有关系?”安宴笑着说道,“罗学长,您也知道所有的学术都是一点一点的发展起来的。诚然,对面的人在很多科目上和我们都是有些距离的。我是说,他们在许多科目上都比我们厉害,这必须是要承认的。”
“但是,现在又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石墨烯。”
“为什么石墨烯不一样?我记得他们研究的时间比我们早了很多吧。”罗哲叹息了一声说道,“华国现在有些太重视实际的成果了,之前石墨烯几乎是不受到重视的。要不是现在人们已经发现石墨烯这个材料在未来运用到的范围极为广泛,我想,可能我们今天都还不知道有一种材料叫做石墨烯都是有可能的。”
“即便是现在普通人知道石墨烯的也很少,不是吗?除非是相关的从业人员。这一部分我们不需要讨论。”安宴敲着桌面说道,“但是罗学长你想过没有,他们要研究石墨烯,就绕不过我的数学模型。”
“没错。”罗哲点头,这一点安宴完全没有说错,想要研究石墨烯。那么安宴的数学模型是绝对绕不过的东西,但是这种基础学科的模型,都是会公布的。并且,安宴早就已经公布出去了。这种是不算在专利权里的,所以即便是有安宴的数学模型其实也是无济于事的。
“但那又怎么样呢?”罗哲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息了。没有办法,对方实在是太强大了。他们这边连和对方抗衡的勇气都没有,还能怎么办?
“怎么样?”安宴的嘴角微微勾勒出了一丝笑容,“也就是说其实在石墨烯上面,我们站得位置比他们更靠近真理一些,不是吗?”
“我老听见学长您在叹息,我当然也知道对面是十分强悍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但是对方并非是不可战胜的。”
“你想想看,对方要真是一个不可战胜的对象,那么我可能就不会做出石墨烯来了。或者是说,对方根本就不会给我做出石墨烯的时间。但我的确将石墨烯做了出来,这说明什么?说明对方并非是不可战胜的,甚至有可能对方还不如我们。”
“但是安宴你想过没有,百来人的团队,还比不上我们十多个人的小打小闹吗?”
“是,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安宴用最为真诚地目光看向罗哲说道,“您是害怕失败,因为您已经失败过一次了,您不想要在失败第二次。”
“没错,我的确是不想要在失败。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我可不仅是失败过一次。我是在失败无数次之后才接受这个现实的。”罗哲嘴角挂着一丝苦笑,看来安宴和他那个时候还很像。没有接受过现实的毒打,不知道差距已经大到个人几乎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罗哲自诩自己也是个聪明人,即便是不如安宴,但也差不了多少。接二连三的狙击战和失利,让他明白自己单枪匹马,不甚至是组建团队想要对抗西太平洋的那群精英是不可能做到的。这就是一件根本无法完全的事情,当他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研究算是废掉了。
他们注定只能够研究一些美利坚剩下来的边角料,虽然很不甘心,但这就是现实。
没有哪一个科研人员是没有理想的,他敢这么说。他们所有的研究员都是非常有理想的,可是光有理想有什么用?
理想他不是一包包治百病的药,有时候现实比理想沉重许多,让他们不得不面对现实。
“即便是无数次的失败,难道我们连抗争的勇气都失去了吗?他们美利坚能够做出来,凭什么我们就不可以做出来?罗学长你别忘记了,他们美利坚研究石墨烯的时间可不短,为什么最后还是我做出了数学模型,而他们还得按照我的数学模型,去做石墨烯的量产?”
这句话从其他科研人员的嘴里说出来,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了。但是从安宴的嘴里说出来,罗哲但是听到了一些不同的意味。
“我就这么给罗学长说吧。”安宴停顿了一下,严肃认真地说道,“我之所以一点儿也不慌张,是因为我心中有数。”
“心中有谁?”这是一个什么概念?难道安宴是在数学模型上做了手脚?不对,如果是在数学模型上做了手脚,这个实验根本就不成立。甚至可以说是在学术欺骗,这可是一项非常严厉的指控。
如果安宴真的那样做了,那么安宴的学术生涯几乎就被毁掉了。
有点脑子的人,都是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更别说是安宴了,他根本不相信安宴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所以他盯着安宴看了好一会儿说道,“心中有数,有什么数?”
“他们无非是想要拆解我的数学模型,即便是拆解之后,想要填补更多的东西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他们休想完成。”
“那又如何呢?”罗哲深吸一口气说道,“结果不还是一样的吗?”
“哪里一样了?结果或许就可能不同了。”安宴拿着草稿纸说道,“不管成不成,我都还是想要试一试。我也知道罗学长是怕了,但是我不怕。大概也是因为我还没有受到过这样挫折的关系,无论罗学长怎么理解都可以。我只是希望罗学长能够配合我一下,如果能够了,我相信罗学长您也是会很开心的。”
“我记得京大的李波教授之前给我说过,凭什么美利坚佬能行的事情我们华国就不行?我们并不比别人差多少,再说了,这件事情上我们是领先的。我们有先发优势,为什么还要惧怕他们这群追赶的人。”安宴将草稿纸放在罗哲的面前,“我已经计算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个关键的点,在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差不多应该就可以全部做出来。”
“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半个月,太长了。”
“那么十天时间。”安宴深吸一口气,“从罗学长的态度我可以看得出来,恐怕实验室的研究员们,已经无心研究下去了。”
“差不多吧。”罗哲一五一十的说道,“大家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都认为没有研究下去的必要,但是你这么一说。那我就姑且再相信你一次,我们……在试试吧。”最后那几个字,罗哲说出来的时候,似乎非常的艰难。
这大概是后遗症吧,毕竟在被美利坚狙击了这么多次之后,还能够和安宴继续合作研究下去,本身就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情。
“那罗学长能够劝说大家认真的,一如既往地对待这件事情吗?”安宴现在在意的是研究团队别拖后腿,他这边研究出来之后,到了研究团队那边出了事儿,可就尴尬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的。”罗哲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你能够确定自己在十天之内能够将你的数学模型修改好,那么我们的研究团队也是不可能有什么问题的。”罗哲说完之后,站起身来,“安宴,我现在只是要提醒你一点。对面的那群人,可能比你想象中还要强大。你确定,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确定。”安宴微微颔首,“即便不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以后华国不在这么害怕美利坚我也得这么做,不是吗?”
“……”罗哲没有说话,过了良久他死死地盯着安宴的眼睛说道,“可你还要去斯坦福大学就读。”
“学校的学生并不能够代表学校,这一点我是非常清楚的。谁知道,我以后到了学校之后,能不能遇见他们呢?这都是未知数,更何况,我们双方的竞争不是看各自的能力吗?如果输掉就掀翻,那可就太没有绅士风度了,不是吗?相信那群人是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安宴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又说道,“总之实验室那边就麻烦罗哲学长了,我这边会尽快给出消息。我相信,只要我们努力一定可以在对方做出之前,就提交专利的。”
“你的信心很足啊。”罗哲摇了摇头说道,“既然你坚持要这么做,我也不再多说什么,那么我们就做这件事情吧。”
离开安宴的房间,罗哲一边思考,一边来到电梯前。按下了下楼的按钮之后,他想着和安宴的对话。
安宴说得很有道理,在石墨烯上面。他们的确是要比美利坚好上不少,既然他们比美利坚好上不少,为什么不能够一举拿下这个玩意儿呢?
来到酒店的大厅,孙总坐在沙发上似乎在和别人聊天。看见罗哲从电梯口走了出来,他站起身来,径直向罗哲走去。
“怎么样,都和他说了些什么事情?”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罗哲摇了摇头说道,“就是一些关于石墨烯的看法,和对于国外团队也开始研究这件事情的看法。”
“那么他是怎么看的呢?”
“他认为,即便是国外有团队在研究这个东西,但我们终究是处在领先的地位,可以比国外先做出来。”
“你呢?怎么想?”
“再试试吧。”罗哲抬起头看向孙总,眼中仿佛是有小星星一般。孙总愣了一下,看向罗哲,“你确定?”
“恩,我确定。我还是想要再试试,我们之前在很多研究上已经失利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项目比他们领先,为什么我们处在领先的位置上还要放弃呢?这不符合逻辑,即便是他们有再多的人,那又如何?他们对于石墨烯的了解并不如我们的团队,既然他们想要狙击我们,那么我们是不是也可以狙击他们呢?”
罗哲仿佛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我不想在受这种窝囊气了,孙总,你是知道我的。我原本就不是一个喜欢受气的人,现在我们为什么不还击一下他们?如果我们不还击,他们只会越来越过分,但是如果我们还击,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