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王寅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但问题就出在ien和那家游戏公司实际上也有错综复杂的投资关系。这还只是粗略算下来的几个比较主要的关系网,剩下那些零零碎碎的投资关系,王寅都懒得算。
“现在看上去风平浪静和气生财,大家把钱一分就没什么大事儿了,可我就是担心吧……”王寅在于渃涵的办公室里聊天,两个人都站在靠墙的小角落里,夹着烟的手伸向窗外以躲避烟雾报警器。他吸了口烟,又探头把烟吐向窗外,仿佛做贼似的,忧心忡忡地说,“ine的裴总和信游的许总两个人关系时好时坏,我很难拿得准他们俩到底想干嘛,万一俩人一合计手里的牌凑一块儿,这事儿怎么想都有点慎得慌。”
“又不是小孩儿过家家,哪儿有说并就并的。”于渃涵也往窗户外面吐烟圈,“当初为了活命卖儿卖女,现在可不就得出什么事儿都受着么?王总啊,想开点吧,等项目上线了,需要头疼的事儿更多。”
开发阶段大家相安无事,明年真上线了,各家动用起资源把整个链条活动起来,届时虽说是一个绳子上的蚂蚱,为了利益也免不了一番明争暗斗。
所以王寅把于渃涵推到了台前来。
于渃涵跟什么姓裴的姓许的都不熟,有些事情做起来也方便。再者,一个女人在几个男人之间周旋,总比王寅自己去搅浑水要方便得多。
王寅看着窗外的夕阳,一声叹息。
“我想把明弦那个戏让小高带。”于渃涵说,“我考虑很久,还是觉得先从项目上介入比较好,而且刘启那个老油条都敢跟我耍心思,就让小高去会会吧。”
王寅说:“啊?就小高那个脾气不得把刘启给弄疯了?于总,杀人诛心啊!”
于渃涵说:“关我屁事。”
王寅点了点手中的烟蒂:“最近你跟谭章怎么样?有下文了么?”
于渃涵却说:“你不是戒烟呢么?”
王寅笑道:“下次一定。”
高司玮敲门进来,闻到了屋子里的烟味儿不由得皱眉。王寅和于渃涵俩人像是偷偷抽烟被老师抓到了学生一样,纷纷掐了烟头,装作无事发生。
“这是明天开会要用的,放桌子上了。”高司玮就跟没看见似的,问于渃涵,“晚饭吃什么?”
“啊?这么早就要想晚饭么?”于渃涵说,“我晚上约了人了,不用管我。”
王寅忽然八卦地问:“谁啊?谭章啊?”
于渃涵笑而不语。
第8章
忽然听到“谭章”这两个字,高司玮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于渃涵,他这段时间都没有听于渃涵提起过这个人。自从王寅回来之后,他以为于渃涵的麻烦自有王寅替她解决,等他都快忘记谭章的时候,于渃涵已经和人家约起了饭局。
“公事儿私事儿啊?”王寅继续三八地问。
“怎么哪儿都有你?”于渃涵说,“烦不烦?”
“噢——”王寅拉长了尾音,显得语调更轻浮了,“那就是私事儿。”
于渃涵要动手打王寅,王寅赶紧溜到了一边儿去:“不要当着小高的面儿耍横呀!给我留点面子。”
“小高,给我打他!”
高司玮却没有动,而是说:“既然晚上有事,那就先把文件看完,今天要确定好的。我还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了。”
王寅和于渃涵愣在原地看着高司玮离去的背影,王寅揶揄说:“于总,你刚刚是不是被嘲讽了?”
“这……”于渃涵感觉是的。她忽然又想到什么,叫住了高司玮,说:“哎,你先别走呢,有事儿跟你说,正好王总也在。”
高司玮转过身来,稍稍歪了一下头,好像在问“什么事”。
“明弦那个戏的宣传项目不是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么,我和老王觉得总是这样磨磨蹭蹭也不是个事儿,打算叫你去盯一下。”于渃涵说,“这块业务你之前也是接触过的,应该挺熟悉的吧。”
高司玮问:“为什么突然叫我做这个?”
“哪儿那么多为什么?”王寅说,“小高,让你做你就做,好事儿。”
“明天我会带着你跟项目组开个会,说一下这个事。”于渃涵说,“后面还有一些其他的业务调整可能需要你去处理,不过那些到时候再说吧。”
“那我现在的工作呢?”高司玮又问。
王寅插嘴问:“你现在都在做什么?”
高司玮梗住,他仔细想了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内容。
“都是一些小事儿。”于渃涵说,“回头你要是觉得忙不过来了,可以再招人。给你也招个小助理,怎么样?”
“不用了。”高司玮很是淡漠地回答。
有些时候,于渃涵的想法不会跟他讲的特别明白。他跟在于渃涵身边几年了,大多数情况下他是能准确意会的,但涉及到于渃涵对于他的一些安排,他往往看的不是那么明白。
说到底,还是关心则乱。
他对于渃涵始终有些若隐若现的朦胧情感,起初是对于一位工作上的前辈和上司的尊敬,慢慢地,这种尊敬开始让他甘愿为了于渃涵去做一些本不应该他去做的事情。直到现在,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挣扎的境地。
他想努力维持这种平衡,可目前看起来,于渃涵不想了。
于渃涵轻飘飘地就说出了要给自己工作调动的安排,其实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这次他倍感危机。
高司玮走出了于渃涵的办公室,第一次觉得很茫然。
“你不觉得小高有点奇怪么?”王寅对于渃涵说,“或者你该把话说明白点?明明是高升,怎么一副哭丧脸?”
“就他那副面无表情的德行,你还能看出来哭丧?”于渃涵说,“哎,乱七八糟的事儿太多,明天再说。”
“嗯,那聊聊你和谭章?”王寅又开始八卦了,“于总可以啊,不声不响的就把事儿办了,都没听你提起过,到什么阶段了?”
于渃涵说:“哪儿有什么阶段,就是聊聊天吃吃饭,连约会都谈不上。”
王寅问:“那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还行,比大部分人都强点。”于渃涵说,“理性来说,是个很好的交往对象。”
“那感性上呢?”
于渃涵笑了笑。
“哎呀,有好感就直接说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王寅调侃于渃涵,“你以前不这样的,看上哪个都是直接稳准狠地下手,怎么这次就扭扭捏捏的?噢——我知道了!”他忽然抬高了音量,“这次这个尤其合适是么?”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渃涵说,“我承认我跟他接触,就算是抱着交往性质的接触,其实归根结底也是看上了他的背景和资源。但是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我觉得跟他在一起的状态很舒服,他很能理解别人。老王你知道吗,这个年纪这个身份的人,你让他设身处地放低姿态地去了解并且理解别人是很难的,这让我能够在他面前放下很多戒备。”
有太多人想在于渃涵面前表现得强势,想要让于渃涵另眼相看。但谭章往往表现出来一种稀松平常到近乎普通的气息,这让于渃涵感到很是亲近。特别是想到谭章实际上的神身份,更令于渃涵从这样的反差中得到了些微的惊喜。
谭章是用自己的低调和普通,向于渃涵展示着自己的强大。
于渃涵很吃这一套,她一方面十分慕强,另一方面,她也会在午夜梦回时感到寂寞。那种寂寞并不是基于性别,而是年龄。
年龄的增长除了带给她丰厚的财富和人生阅历,同样也带给她空虚与惶恐。她已经没有二十岁时那样的精力和能量了,她渐渐变得倦怠社交,懒得花时间重新去认识和了解一个人,只想随便找个玩伴打发时间。
她只要随便打个电话,都有一群年轻帅气的小男孩想要来陪她开心。她也确实留恋过花丛,但事后还是觉得有些没劲。
她一直在拼,有时真的会累。累了想落脚休息,找个人说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或者纯粹的对坐饮茶听雨,这样都很好。
而谭章,似乎是合适的。
于渃涵忙完了自己的工作准备出门,路过高司玮的工位就看到宋新月半蹲在高司玮的桌子前,抬头望着高司玮,好像在问他什么问题。
高司玮今年二十七岁,他比于渃涵小了八岁,于渃涵有时候拿他当家里的孩子看待,记忆里总是高司玮大学毕业时进公司的青涩模样。
原来只是她的视角不同,高司玮跟比他年纪还要小的女孩儿在一起时,竟然也有一种成熟的味道。
他严肃地为宋新月讲事情,宋新月抬着头看他,眼里满是羞涩和憧憬。
于渃涵觉得自己好像无意间捕捉到了一个秘密,本来可以八卦一番,可她有觉得有些怅然。
原来小高长大了啊,那么她是不是真的已经“老”了?
于渃涵驱车赶往和谭章吃饭的地方,谭章早早就坐在位子上等候了。他见于渃涵走过来,起身为她拉开了椅子。
“来这么早?”于渃涵说,“今天路上不堵车,我还以为自己会早到。”
“下午出去开了个会,不想回公司,就直接过来了。”谭章把菜单递给了于渃涵,“你是从公司过来的吗?”
“嗯。”
“最近忙么?”
“还好。”于渃涵低头看菜单,“王寅回来之后事情轻松了不少,最近要有些新动作。”她故意抛出去一个钩子,看谭章问不问她。
“是那个……”谭章顿了一下,“我该怎么形容呢?就是有点像是ar的那个技术,叫什么来着?是那个东西吗?”
“好像还没有正式命名。”于渃涵说,“王寅就管它叫虚拟偶像,听上去跟现在小孩们儿手机里的纸片人也没什么区别,完全体现不出技术含量。”
谭章说:“我之前看过int的发布会,很厉害,有点难以想象现代科技可以做成这个样子,以前只能在电影中看到。我也没怎么接触过这个领域,觉得挺有意思的。听说你们是要做电影来着?有没有其他后续的发展计划?”
于渃涵说:“有是有,怎么,想掺一脚?”
“方便么?”谭章说,“虽然我觉得,以我们现在的关系聊这些事情有点唐突,但是好项目很难得……”
“我当然明白。”于渃涵笑道,“这种事情没必要矫情,有时间去我公司聊,吃饭的时候说就有点牙碜了。”
“说的也是。”谭章说,“我们先吃饭。”
中途,谭章接了个电话,不知道对方是谁,谭章这边一直客客气气的,挂了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于渃涵说:“是我儿子的班主任,打电话说他晚自习跟同学打架……”他看了一眼时间,继续说:“她叫我现在去学校,很抱歉,我可能得走了。”
“打架?”于渃涵知道谭章有一个上初中的儿子,十四五岁的男孩儿们之间打架再正常不过。她看谭章的样子是对儿子很关心的,要不然也不会放弃跟她吃饭而跑去学校,但是跟谭章认识的这段时间以来,她没听谭章聊起过儿子。
“很严重吗?”于渃涵追问。
“不清楚,得去了才知道。”
于渃涵说:“那我陪你去吧。”
“这……”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吗?”于渃涵说,“如果你想跟我交往,你儿子早晚得跟我见面吧?不过如果你觉得现在不方便的话,那我就不去了。”
“怎么会。”谭章说,“你不嫌弃就好。”
第9章
两个人到学校时,学校里静悄悄的,教室里都亮着灯,学生们在上晚自习。
谭章和于渃涵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一个少年背靠墙站着,他垂着头,但是因为个子高的缘故,显得有点吊儿郎当的,脸上带着不屑的神情,一看就是个叛逆少年。
“老师,不好意思。”面对儿子的老师,谭章的态度相当谦逊,“谭兆他又跟谁打架了?同学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
“只是互相推搡了几下,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班主任说,“但是谭兆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去年在学校门口跟外校的学生打架进了医院都不思悔改,屡屡跟其他同学发生争执,这以后可怎么办?”
“谁让他们嘴贱。”谭兆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给我闭嘴。”谭章严厉地斥责谭兆,转而对班主任说,“是我不好,平时工作太忙,没有太多时间照顾他,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失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