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手去触碰他胸口上的伤疤,想到当时那一刀下去的狠心,至今都觉得那时的自己很可怕。
我缓缓地闭上眼,睫毛微颤,有什么模糊了视线,像是蝴蝶的翅膀沾了露水,扇不动翅膀,我睁不开眼。
我低着头,让泪水顺着睫毛滴入床单消失不见。
“霍容修,我爱不了你,我做不到。”
就像是我做不到去接受沈少航一样,我迈不出那一步,似有什么束缚了双脚,我站在中央,天平的两边站着一个霍容修,站着一个沈少航,谁都无法靠近谁。
因为我的脚下与我凝视的是霍厉延啊。
我将手收了回来,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扣住我的肩膀,他小心翼翼地问:“因为沈少航还是因为我的弟弟?你就试着看看我,或者是为了可可,回来行吗?”
他的声音很小,似乎怕惊了我,几乎卑微到尘埃里。
这样的霍容修让我竟然恨不起来,反而可怜又心酸,我看着霍容修,觉得自己是这千古罪人,我把沈少航害进了医院,把霍容修也变成了一个疯子。
此时的霍容修不是就跟疯子一样吗?
“别逼我行吗?”我悲戚地望着他:“霍容修,你知道我这大半年在哪里吗?我在清水庵,我出家了,在清水庵待发修行,我把可可让给你,我知道你能对她好,比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还要好,我也很感激你对可可的好,说真的,我也曾想过,你娶了别人,大家都解脱了,这样也挺好的,我们就这样放过彼此好不好?”
霍容修错愕的看着我,紧紧地抓着我的手,眸光闪烁,在那一瞬间,我们都在做着取舍,一个很难下决心的取舍。
多少人痴妄着放不下。
可这世上,没有谁离开谁活不了。
其实这世上还有第四种爱情,你爱的那个人爱着你,可你们却不能在一起。
就像是一张茶具上,放满了杯具,注定是个悲剧。
他慢慢地松开我,从床上下去,似乎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在床尾来回走了两圈,在旁边的沙发里坐下来,拿起桌上的烟点上。
房间里一瞬间寂静下来,只有他抽烟发出的细微声音。
我坐在床上,头靠着床头,暗中吐了一口浊气,就这么看着他抽完一支又一支,我瞥了眼窗外,漆黑的夜将心里最后一点光亮吞噬。
兰馨打来电话,突兀的手机铃声划破沉寂的夜,我摸出手机,接通,兰馨在那边担心地问:“姐,你在哪里呢,我去医院找你,少航哥的妈说你已经走了,我刚到家,也没见到你啊。”
“我待会就回来了。”我没有告诉兰馨我在霍容修这里,否则她会担心。
挂掉电话后,我将衣服整理好下床,走过霍容修的身边,他拉住我的手,并不是很用力,而是温柔的轻轻地拉着。
他说:“霍太太的位置一直给你留着,过去了心中那道坎就回来吧。”
轻轻地一句话,却让我遍体刺痛。
霍容修很清楚我心里介怀着什么,我过不了霍厉延这道坎。
如果我当年是与霍厉延分手了,没有了那份感情,我或许还能轻松的跨过去,可奈何,霍厉延离开时,我与他感情正浓,霍容修顶替霍厉延的身份回来,更是将那份感情再次加深,加上霍厉延是因为赴约才会车祸身亡,我又如何能做到跟霍容修在一起?
我连去墓园看霍厉延的勇气都没有。
我没有给他一个回答,将手抽了回来,漠然地从他身边走过。
那晚的月亮很漂亮,也很圆,我知道,霍容修一直就站着阳台上目送着我,他也在期盼着我回头,可我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走在清冷的街道,我没有哭,只是这一条感情路,我不知道要如何去走,站在十字路口,无人可以给我一个答案。
我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兰馨还坐在客厅等我。
见我回来了,兰馨急忙问:“姐,你究竟去哪里了,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别问了,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了。”我不想多说下去:“对了,过几天就是清明节了,到时去给兰姨扫墓。”
“我知道了姐。”兰馨识趣的不追问,或许她已经猜到了吧。
在这海城,还能让我红了眼睛的人除了霍容修,怕是没有人了。
刘惠英说了我不用再去,可我又如何放得下沈少航,我依然每天都去,刘惠英也没说什么。
我跟她说,如果沈少航成了植物人,或者还有别的后遗症,我就一直照料他,一辈子。
刘惠英叹了一口气,抹了抹眼角的泪,去打水了。
我看着床上的沈少航,我真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转眼到了清明。
兰馨请了假,我们去花店买了花,又去买了香蜡纸钱,去了墓园。
清明节祭拜的人很多,我跟兰馨去的有点晚,墓园的人才稍微少了一些。
我们先去祭拜了兰姨,顺带也给陈志宏烧了纸钱,上了香。
兰馨刀子嘴,蹲在陈志宏的坟前烧纸:“便宜你了,活着的时候没尽过父亲的义务,死了倒是还有我跟姐来给你烧几张纸,免得你在地下也是一个穷鬼,如果你在地下碰到我妈了,我拜托你,离她远一点,你已经祸害了她一生,就别阴魂不散的去地府里祸害她了。”
我给陈志宏也烧了纸,其实我还真想他活着,至少告诉我,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看着墓碑上陈志宏的相片,人生就是单程票,且不知道哪一站就下车了,想到陈志宏生前做的那些事,最后死于非命,我心里五味杂陈。
祭拜过了陈志宏跟兰姨,我让兰馨去门口等我。
兰馨见我手里还有一束花,问:“姐,你还要祭拜谁?”
我望着霍厉延墓碑的方向,说:“祭拜一个六年前就该来祭拜的人。”
我抱着霍厉延生前喜欢的花,鼓起了勇气走向他的墓碑。
之前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这里面葬着的是他,那时心里难受,却不如此时来的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