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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说到底,也只能忍下去。
    柳夫人对于女儿的心思一清二楚,也知道这对小儿女究竟走到了哪一步,听丈夫与姚轩这样说,心中不免诧异。
    只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好事,更能趁机叫赵旭远与陈立滚远,她也就低敛眉目,没有显露出任何异态来。
    赵旭远与陈立二人,来的时候雄赳赳气昂昂,走的时候却是霜打的茄子一般,恹恹的失了精神,连柳大夫人,也是无精打采。
    姚轩与柳无书一道,将这三个瘟神一道送了出去,及到门口,赵旭远忽的问:“若我没有记错,今年春,姚公子也会参加会试,是吗”
    “是。”姚轩答得简洁。
    “也好,”赵旭远与陈立对视一眼,语气微凉:“届时,我们在考场上一较高下便是。”
    姚轩看他一眼,淡淡道:“哦。”
    赵旭远被他这种云淡风轻的语气噎的肝疼,偏生柳无书还在,发作不得,只暗暗咬着牙,翻身上马:“告辞”
    “赵旭远此人心胸狭窄,陈立也非善类,”柳无书目送他们一行人离去,面上平静消减几分,隐约有些担忧:“你方才将皇后娘娘攀扯进来,他们只怕会想到别处去。”
    “无妨,”姚轩平静道:“姐姐说过,我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她不会干涉,只会支持。”
    “再则,”他笑意中暗含几分讽刺:“先生其实也明白,无论我与彤云如何,他们与我,注定都不会是一条路上的人,早晚而已。”
    皇后与贤妃,注定不能共存,等再过几月,皇后生产之后,局面便会更加恶劣。
    这等关头,萧家退不得,姚家也退不得,各尽其力罢了。
    方才赵旭远与陈立皆在,姚轩便主动站出来将事情揽住,既叫柳无书为他担心,也叫他觉得老怀安慰。
    许多时候,言语皆是虚幻之事,唯有真正站出来抵抗风雨的勇气,才是真正叫人安心的东西。
    柳夫人原先便喜欢姚轩,今日见他如此,更是觉得女儿眼光精准,坚持要留他用饭,亲自下厨去做了几道大菜,以示亲近。
    姚轩推辞不过,只得留下。
    姚望正在家中等姚轩回来,哪知姚轩人没等到,却等到了回来报信的侍从,说是柳家留饭,不好推辞,便留下了,怕是得晚些回来。
    他也没多想,只当是柳祭酒喜欢儿子,所以才留下,以示亲近,哪里想得到,等到晚间时分,姚轩到了书房,便丢了一道霹雳与他。
    “什么”姚望惊异道:“你说,与柳家商定结亲”
    “是,”姚轩道:“父亲没有听错。”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竟自己就定下来了”姚望一肚子疑问,隐约有些怒意:“我怎么不知道”
    他这般作态,倒不是觉得柳家门第低,只是觉得儿子翅膀硬了,居然什么都没说,便不声不响的将事情定下来了,太不将他放在眼里。
    姚轩十分了解姚望心中那份大家长的权威心思,也不欲同他攀扯,只拿锦书出来压他,言简意赅道:“这是姐姐的意思。
    之前柳家透出一点意思来,我递信去问,前不久宫宴时,姐姐才叫外祖母带了信过来。”
    “哦、哦,原来如此,”一提起长女来,姚望便气弱起来:“原是娘娘的意思。”
    “柳家的二姑娘德才兼备,颇受赞誉,这桩婚事若是能成,也是良缘,”姚望语气感叹:“你的福气。”
    不管怎么说,作为父亲,姚望的心意总是在的,姚轩也没有拒绝,只是温声道:“两家结亲,自然不可敷衍,请父亲择日登门,同祭酒大人商榷往来仪礼吧。”
    “你是长子,柳二姑娘又是出身名门,”姚望看着这个渐渐脱离稚气,一日日出众起来的儿子,语气感慨:“自然是要谨慎对待的。”
    说是有了婚约,可归根结底,离着成婚,怕是还有的等。
    现下能够做的,也是两家正式会面,递交厚礼,订个日子罢了。
    老太爷夫妇的私房全在姚轩手里,加之此前锦书封贵妃乃至于封后的重重赏赐,他家底也是不薄,寻一份体面的厚礼过去,总不是难事。
    只是姚望不肯叫他插手,说这是姚家这一代里第一个娶亲的,不能马虎,便赶他去读书,自己忙着张罗。
    张氏看他将账房里的簿子翻了一遍又一遍,心头疼的滴血,忍了又忍,还是抱怨道:“娘娘入宫前说的分明,虽说一家子还在一起,也只是这么个名声,内里早就是分割开的。
    夫君现下如此,可不是在割阿盛阿瑾的肉,去补贴别人吗。”
    “都是骨肉至亲,怎么就成了别人,”姚望皱着眉看她:“再者,你当阿轩缺这点东西不成,我这么做,只是想叫他念阿盛阿瑾几分好,他日多加关照罢了。”
    “都是一家人,做什么闹得跟生死大敌一般。”
    张氏盯着他面前那张单子,眼珠子都险些红了,哪里还顾得上听他说了些什么,恨恨的一搅帕子,走了出去。
    姚轩与柳二姑娘结亲,这消息自是瞒不住的。
    不必说赵旭远与陈立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只是皇后娘所在的姚家与贤妃连襟的赵家所发生的这些龃龉,便足以叫人津津乐道许久,更何况,其中还掺杂着才子佳人的故事呢。
    贤妃听人说了,也只是冷笑:“柳无书不识抬举,也不是一日两日,总要腾出手来收拾的,便先叫他蹦跶两天,只是姚家,这样光明正大的打赵家脸,未免太得意了。”
    身侧的宫人试探着开口:“那娘娘的意思是”
    “之前那事儿,王家人不是一直不乐意吗,我便助他们一助,”贤妃长眉一挑,道:“今春的柑橘倒是好,送一筐往静仪长公主那儿,说我惦记着她呢。”
    宁海总管小心翼翼过去的时候,圣上正低头批阅奏疏,笔尖将将抬起,便看见他了:“怎么,出什么事了”
    “圣上,”将杯盏轻轻放下,宁海总管轻声道:“贤妃娘娘请了静仪长公主家的幼女与王家的姑娘入宫,说是宫中寂寥,给她做个伴儿。”
    这等小事圣上是不会管的,他低低应了一声,正待摆手示意宁海退下,却忽的想起什么来:“贤妃事先,告诉皇后了吗”
    宁海总管低下头,声音压低:“没有。”
    圣上抬起眼来,问:“皇后怎么说”
    “娘娘什么都没说,只做不知。”
    “是吗,”圣上眉头微蹙,随即松开:“她既有章程,便不必去管。”
    第47章 施恩
    过了正月十五, 空气中的年味儿便淡了, 连带着风中的冷意, 似乎也消减许多。
    “娘娘,”红叶正低头为锦书剥榛子,一面将雪白的仁儿放到玉碗里,一面低声道:“贤妃娘娘叫人来宫中作伴, 倒是没什么大错, 只是连说都不同您说一声,未免不该。
    ——贤妃娘娘逾越了。”
    “更不必说,她还将王家的姑娘接进宫来,明眼人一看便知, 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必管她,”锦书慵懒的靠在软垫上, 眼睛合着:“又不是什么天塌地陷的大事, 由得她去。”
    “是。”红叶见她不欲多提, 便合上嘴,忙着眼前事了。
    红芳推开门进来, 见锦书醒着, 笑盈盈道:“娘娘知道吗, 奴才听文苑的内侍说, 今日在课上, 二殿下被秦太傅夸了呢。”
    “被夸奖了?”锦书淡淡一挑眉,睁开眼来:“说说看。”
    “奴婢也只是听人说了几句,知道的倒不清楚, ”红芳道:“仿佛是太傅提起兵书来,偶然间问了几位殿下一句,别人都答不上来,只有二殿下说出来了。”
    “是吗,”锦书扶着一侧的宫人的手,坐起身来:“他人呢?”
    “二殿下刚刚才回来,”红芳轻声问:“娘娘要见一见他吗?”
    “有点意思,”锦书莞尔:“叫他过来吧。”
    这等跑腿的事情,自然是不需要红芳去做的,摆了摆手,便有宫人往偏殿去了。
    承安性情执拗,也很要强,只是掩盖在淡然的外表之下,寻常人看不出。
    那日锦书命人将文苑教授过的书目送过去,他便咬着牙,一本一本开始翻阅,虽说不能将其全部背诵,却也想尽力混个眼熟耳熟。
    他虽聪明,却也不是绝世天才,短短时间内,想要倒背如流,自然是不可能,只是太傅们心中也有分寸,这几日说起课业来,倒也不为难。
    虽然这样说,可归根结底,期望也是没有的。
    这也是他能够得到秦太傅夸奖的原因之一。
    一个不对他抱希望的人,忽然给出了正确的答案,太傅受到的震动,自然是更大的。
    只是几日不见,承安周身气质便大有改观,眉宇间隐约的阴鸷消散,人也更添从容沉稳。
    锦书目光落在他面上,似是探寻:“今日太傅,问了你什么?”
    承安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别过脸去,道:“将有五危,何也。”
    锦书点点头,又问:“你怎么答的?”
    “照本宣科罢了,”承安语气淡淡,只是微微明亮起来的眼睛,透露出他心中的期许:“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
    锦书听了,没有夸奖,反倒是一笑。
    “后来,被其余人取笑了,”她看着他的眼睛,问:“是不是?”
    少年薄弱的自尊心猝不及防的被她撕开一个口子,承安目光一黯,有些难堪的低下头,掩饰掉自己的不自在:“是。”
    锦书低头,伸手去捉玉碗里的榛子,语气是一如既往的舒缓:“说你只知道这些偏门,投机取巧,是吗?”
    “……是。”承安眼睑低垂,口中应声,余光却不由自主的去瞥她手指。
    那纤细的指是玉一般的润泽,指肚带着浅浅的粉,指甲修剪的整齐,干干净净的,连色也不曾染,清素素的美。
    他也不知怎么,忽然觉得心中惆怅更深了一层,顿了一顿,才低声道:“其实,他们说的也不错。”
    圣上此前未曾封后,诸皇子便皆是庶出,论及身份,也说不出高低贵贱来。
    顶多也就是三皇子占据母家的优势,比别人稍稍高一些,而二皇子承安因为不为圣上所喜,地位垫底。
    但剩下的几位皇子,身份便相差无几了。
    可是现在,因为被皇后教养,承安也算是半个嫡子,加之齿序居长,自然是越过他们去的。
    这也叫另外几位皇子心中不喜,每每联合在一起,挤兑这位年纪最长的皇兄。
    这次见他被秦太傅夸奖,心中更是不忿,免不得联合在一起,说几句酸话,刺他一刺。
    承安随生母一道长大,早就见多了世人冷眼,对此虽不在意,可或多或少的,总会伤神。
    锦书看着他,却不说话,只将那只榛子送进嘴里,细细的嚼完咽下,方才道:“已经很好了。”
    她素来对他淡淡的,少有亲近,骤然这样开口,承安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下意识的反问道:“什么?”
    锦书神色不变,看他一看,道:“我说,已经很好了。”
    “天下间无数学子,自幼苦读诗书,以求科举兴家,出人头地,所以只将目光聚集于四书五经与策论上,这并不奇怪。”
    “我的两个弟弟,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对于你来说,即使将四书五经学的再透,也没什么大的用处。”
    承安抿着唇听她说,见她停口,乌色的眼珠看向自己,方才轻轻开口:“可是,太傅们不是这样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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