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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节
    审讯室的灯光发灰发白,泛着冷意,一如警察冷冷的眼神。刘老四实在怕极了这样的场所,在经过了漫长的自由被剥夺时期,他一点儿也不想再回大牢去。牢房跟外头就隔了一堵高墙,可墙里头跟墙外头的空气都不一样。
    他喘着粗气道:“我没骗你,警察同志,我真没骗你。我说,我承认我有其他目的。我缺钱花,我想找点儿钱花花。陶鑫不肯跟我合作,我又欠了人钱,我就想,就想从那个乌龟那边弄点儿钱花花。说来也巧,刚好这郑东升也是停妻再娶的,他还有个大女儿。我在外头找人打听了,知道郑东升对前妻跟这个大女儿是不闻不问,连女儿的学费生活费都一分钱不掏。那不用想啊,这大女儿肯定恨死了那小妈跟小杂种。这真正的公主流浪在外头,反而叫个野种鸠占鹊巢,谁能受得了啊!”
    原本以为已经是死局,没想到却出现了生机。刘老四兴高采烈地找上了郑东升的大女儿梅雪,想拿这条重要的绝密消息换钱。郑东升就两个女儿,一个小的是野种,那他的财产以后还不都给大女儿。不料那个大女儿对这消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纵使他表示自己可以想办法拿到郑妍跟郑东升还有陶鑫的头发去做亲子鉴定,她还是不理不睬。
    “那个小丫头冷漠的很,说什么她姓梅,郑家的事情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要是想讨赏钱,有种就去当着郑东升的面说。说不定,郑东升一高兴,直接赏我一套房子呢!她还说我一个大老爷儿们就想着骗骗小姑娘,真是无聊!”刘老四龇牙,冷笑连连,“你们评评理,这女的多狡猾啊!坏人她不当,好处她全都占光了。郑东升那么多财产,现在可不都归了她。啧啧,这才是真能耐,兵不血刃。坏事全是别人做的,她在边上冷眼旁观,等着收好处就行了。”
    警察没有顺着他的话走,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跑去找郑二了呢?郑二可没钱,这事儿你应该心里头跟明镜一样。你跑去找他有什么用?”
    刘老四抹了把脸,嘟囔了一句:“我也是听人随口说的。我走出大楼的时候,碰到有个人在打电话训斥什么人,骂对方太笨。什么事情要当着人面儿说,不能迂回一点么。比方说,有人头上戴了绿帽子,你要当着他的面说,就是再打他的脸。应该想办法告诉能跟他说上话关系又微妙的人。这人肯定憋不住,会跟他说的。我一听有道理啊。我本来都想放弃这件事了,听了这人的话以后,我就想到了郑二。这人是最合适的人选,我能跟他搭上话,他能跟他哥搭上话。”
    审讯室里头的警察还在追问刘老四关于那天新闻的事情,争取缩小时间范围,好去找录像确定对象。顾部长的祖坟惨剧到现在还没平息下来,这件事究竟是有人在故意将调查方向引到这位新任的政法委书记身上,还是真的跟他有关系,都说不清楚。身为警察,他们只能靠证据说话。
    梅雪人还在安市,她准备陪着母亲过完了元宵节才出发。现在又有了生父意外死亡,留下了财产的纠纷问题,她更加不能走了。
    警察登门的时候,梅雪正跟母亲争执,梅丽嫌郑东升留下的钱脏,不愿意让女儿沾上。既然不当郑家人了,她们母女就不碰一点儿郑家的钱。
    “砰”的一声响,梅雪重重地砸下了手中的杯子,朝母亲大声吼了起来:“我受够了!你要清高你的清高去!你凭什么剥夺我的权利去满足你的虚荣心!你不就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有多高贵多独立多不依靠男人吗?你凭什么不要生活费,逼着我跟你一块儿吃咸菜泡饭!你又凭什么剥夺我的继承权,让我一边打工一边求学!你的伟大就在于你足够自私!你没有资格把我当成傀儡去凹人设!”
    第138章 雪人(二十五)
    梅丽的嘴唇哆嗦着, 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原本坚强到强势的女人此刻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精气神,失魂落魄的,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她的眼睛中蒙上了一层水雾,木呆呆地愣在了远处, 抖得上下牙齿都要打颤的嘴巴, 喊出的声音却低的跟蚊子哼哼一样:“你, 你再说一遍!”
    最后一个字音,她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已经喊破了音, 却也就是烟花当中最不起眼的仙女棒回光返照的那一下,自以为璀璨夺目,其实不过是米粒微光。
    梅雪冷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她的爱恨情仇已经随着那一场歇斯底里的发泄全都蒸发了出去, 剩下的只有冰冷的漠然。她当然有更锋利的话去嘲笑自己的母亲, 慷他人之慨的圣母.婊, 越是不怎么样的人越是要在人前拼所谓的面子,连里子都没有了, 哪儿来的面子。谁会念她的好, 人人都笑她是个白痴而已。这么上赶着让人占便宜, 人家不来吸口血都对不起自己。
    只是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了。她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了眼自己的母亲, 冷淡地想着, 呵, 所谓的母爱也不过如此。孩子不过是她们凹人设的工具, 任何时候, 她们都可以将自己糟糕的生活归咎于她们对孩子的伟大牺牲。任何时候,她们都可以在孩子面前抱怨,我这么辛苦这么努力全是为了你。多好啊,反正如果没有孩子,她们肯定个个都是世界女王。其实,活的失败的人,在方方面面都是失败的。母爱,不过是块蜘蛛网一样可笑的遮羞布。
    门铃还在响着,梅雪语气平静地应了一声“谁啊?”,越过了满地的碎玻璃渣子,只留给她母亲一个冷淡的背影。她到了门前,从猫眼看到了警察,小心翼翼地开了一道缝,警惕地询问:“请问你们找谁?”
    梅家的门隔音效果其实有限,加上她们母女争吵的声音实在太大,耳朵一向敏锐的警察哪里有听不清的道理。撞上人家的家务事,警察难免尴尬。老李微微皱着眉头询问:“请问梅雪在吗?我们有点儿事情想找梅雪女士了解一下。”
    良民除了办身份证户口以外,从不跟警察打交道。梅丽慌慌张张地跑到了门口,一脸紧张地盯着警察,结结巴巴道:“她才回国没几天,一个小孩子能知道什么。你们要是有什么事情,问,问我吧。”
    老李看了眼梅雪,声音低沉:“就算你妈跟你有再多理念上的不合,起码你妈关心你爱你是半点儿不掺假的。”
    梅雪冷淡的脸上浮起了近乎于笑一样的表情,声音却是说不出的讽刺:“那当然了,以爱之名嘛,爱是最好的绑架方式。不孝顺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话。”
    她的脊背挺得笔直,看也不再看自己的母亲一眼,抬脚跟着警察走了。
    老李看这年轻姑娘决绝的姿态,在心中发出一阵苦笑。如果世间真有魂魄,那么临死前将自己的女儿托孤给梅丽的吴芸见到了眼前这一幕,该做什么感想。吴芸给了女儿优渥的生活环境,一心想要将郑妍培养成淑女,结果郑妍却能够为了游戏中的几套衣服就去干类似援.助.交际的事情。梅丽以坚强的单亲妈妈形象,独自咬牙抚养女儿,甚至将她培养到出国留学。人人都羡慕她苦尽甘来,终于将女儿培养成才。现在梅雪看她的眼神,却像是仇人一般。
    都说父母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获得工作,因为没有准入证。可父母同样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从事的工种,没有细化的工作准则,一样米养百样人,怎样做都有可能是错。
    到了警察局之后,端坐在长桌另一端的梅雪已经恢复了高材生的冷静自持。对于警察的询问,她也没有绕弯子,而是痛痛快快地承认她的确见过刘老四。
    “是他过来找我的,神神道道的,说什么有天大的重要消息要告诉我。只要我得了这个重要消息,立马就是千万富翁。”梅雪摇了摇头,嘲讽地勾了勾唇角,“我当时就说我不需要。既然这消息这么重要,还是他自己留着去当千万富翁吧。”
    老李看着她,沉默了一瞬,才接着问下去:“你就没问他是什么消息?”
    梅雪微微摇了一下脑袋:“没有。这人还让我给他从网上转十万块钱,说是百分之一的抽头,让我占大便宜了。我不想搭理他,让他赶紧走。他急了,嚷嚷出了说郑东升让人戴绿帽子,喜当爹了。”
    “你当时是什么想法?”老李的目光没有从梅雪眼睛上挪开,依然盯着对方。
    梅雪微微挑了一下眉毛,摇了摇头:“没什么想法,只觉得这人挺无聊的。所以我让他去当着郑东升的面去说。”
    老李轻轻敲了下桌子,目光在她的脸上转了转,问了个好像不相关的问题:“你直呼你爸的名字?”
    梅雪突兀地笑了,语气冷淡:“警官,死者为大,您还是尊重死者遗愿吧。郑东升生前就不认我这个女儿的,强行叫他爸爸,说不定他在坟地下都会不安生。”
    “你不认他当爸爸,却要继承他的遗产。”老李也笑了,语气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这是不是说不大过去?”
    梅雪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声音轻柔而缓慢:“依法行事,法律既然制定出来了,就是为了让人遵守的。一切照着法律来,总不会错的。”
    监控室里头,专案组没有出去跑的成员都盯着监控录像看。周锡兵的身份有点儿尴尬,梅丽与王汀母亲关系极好,他去审讯梅雪不太合适,于是就坐在了监控室里头看录像。组长倒是不怎么在意这种事,直接询问周锡兵的看法:“小周,说说你的意思。”
    监控中,梅雪的表情相当平静,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漠然:“没什么信不信的。吴芸是什么出身,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只不过这个世界笑贫不笑娼,多少人想着法子接近交际花,好搭上路子呢。苍蝇爱烂肉,多少人都好这一口。这种事情,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怎么知道郑东升是不是心甘情愿帮别人养孩子的啊。”
    周锡兵盯着监控中的梅雪看了一会儿,沉声道:“她的说法有点儿奇怪。她好像早就知道郑妍不是郑东升的女儿,或者说,她知道郑东升跟陶鑫的关系不一般一样。”
    审讯还在继续,组长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周锡兵,而是一起接着看了下去。
    老李提出了跟周锡兵差不多的问题,眉头微挑:“你好像一早就知道了刘老四说的事情一样。”
    梅雪摇头否认:“我哪儿知道。我又不跟他们生活在一起,我哪儿知道人家的家务事。我不过是觉得既然郑东升爱吴芸爱的死去活来,那么喜当爹,想必他也是乐意的。多少人丢着自己的孩子不养,屁颠屁颠上赶着帮别人养孩子的。伟大的爱情让他们浑身充满了力量。我怎么可以轻视他们之间冲破一切世俗偏见的爱呢?”
    这种说法可真是又尖酸又刻薄,此刻这位年轻姑娘的形象终于有点儿接近她冲着母亲大喊大叫时的模样了。
    监控室中的人相互看了看对方,好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了玩味的表情。比起那位似乎相当风轻云淡的母亲,女儿对自己的生父真是充满了怨恨。十多年的冷漠与忽视,已经足够一个小女孩成长为满怀怨怼的年轻女人。知道生父过的其实不好,她也就高兴了。
    梅雪的表情有点儿不耐烦,对于警方反复追问她到底是出于什么用心才撺掇刘老四去郑东升面前透露这个消息的,她表现得颇为不以为意:“有什么用心啊?我不过是嫌那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太恶心,想让他得到点儿教训罢了。郑东升爱他的妻子如珍似宝,别人这样侮辱他的爱妻,他还不得疯了。”
    老李直接表达了自己的不相信:“就为这个原因?你教训人的手段这样迂回?”
    “您以为呢?”梅雪反问道,“我又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了不起的人物。我有什么能力对付一个流氓啊?”
    “你认为他说的是谎话,一定会被郑东升教训?”老李点出了梅雪言辞前后的矛盾之处,强调了一句,“你倒是对你的父亲深信不疑。”
    梅雪微微勾了下唇角,语气冷淡:“好吧,我承认,我与郑东升之间的关系相当糟糕。或者说,我们基本上没有任何关系。从他跟我母亲离婚以后的十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没有来看过我们母女一次,没付过一分钱的赡养费。在我心目中,他跟一个陌生人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这个陌生人却突然间打扰了你们母女,因为他的小女儿丢了。”老李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冷笑道,“这件事,让你非常愤怒。”
    审讯室中有一瞬间的沉默,梅雪将已经冷掉的茶杯握在手中,足足过了两分多钟的时间,她才又突兀地笑了:“我知道,每个人都说要宽容别人。因为宽容别人就是放过自己。可惜我小鸡肚肠睚眦必报。我嫌弃这个人恶心,恶心得要命。他女儿丢了,关我们母女什么事?他跟那个贱人有什么资格跑到我们面前叫嚣,发神经。既然他这么爱他的宝贝女儿,那就继续爱下去吧,最好至死不渝。”
    周锡兵眼睛一直盯着监控中梅雪的脸,在心底叹了口气。梅雪虽然说得狠辣,可也许在她撺掇刘老四去向她的生父透露消息时,她也没料到生父会死。也许在这个年轻的姑娘看来,这件事最可能的结果就是郑东升跟吴芸摊牌,然后与这个女人离婚,不再管郑妍的事情。
    “你恨郑妍吗?”老李突然开了口,“这个小丫头鸠占鹊巢,抢走了你的父亲。”
    梅雪冷淡地笑了:“没有郑妍,还会有郑丽郑燕。男人多占便宜啊,快要死了都能生孩子。只要有钱,郑东升还缺给他生孩子的人?”
    警方没能从梅雪口中得到更多关于案件的信息。她否认有任何人指使她去撺掇刘老四去郑东升面前透露消息,她也否认自己的行为属于撺掇。她只是觉得这件事跟她没关系,有热闹就看,没热闹拉倒。郑妍跟她又不是一个母亲肚子里头出来的,没有任何姐妹情谊可言,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刘老四跟你说这件事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什么人经过,刚好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梅雪摇了摇头:“我没注意这些,应该没有吧,反正我没注意到。”
    这也是警方颇为疑惑的一件事。他们找到了当天的监控视频,画面中的确有刘老四跟梅雪的身影,两人之间的对话大约只持续了三四分钟,梅雪就态度强硬地赶人。但是他们身边,空无一人。
    那个恰好打电话从刘老四身边经过的男人,说的那些话,难道真打不过是凑巧而已?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人只要想往哪条路上走,周遭的一切风吹草动都会成为指引他(她)这么选择的指示。
    郑妍失踪的时候,梅雪还在赶回家的路上,机票跟车票都是能够随时拿出来的证据。这些天,梅雪也没有离开安市前往江市。警察在询问了她之后,除了要求她暂时不要离开安市以外,并没有拘留她。
    这个消息让梅丽整整悬了一个多小时的心终于重新落回了胸腔当中。她搂着王汀母亲的胳膊嚎啕大哭起来。
    梅丽从女儿被警察带走以后,就彻底六神无主了。刚好王汀的母亲打电话过去,邀请她带女儿明天一块来家里吃晚饭。今年过年,王汀急着跟周锡兵回老家去见长辈,匆匆忙忙的,根本没来得及一起坐下来吃顿饭。
    梅丽一听到老友的声音,立刻绷不住哭了。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她在警察局也没什么熟人。除了王家那个准女婿以外,她真想不起来还有谁在警察局有关系。她坐在警察局的大厅里头,跟个傻子一样找不到北。
    王汀母亲听她哭得凄惨,又心疼她这么把年纪了,身边一个能够依靠的人都没有。老伴老伴,少年夫妻老来伴。即使身边人再不如意,等到紧要关头,有人能伸出手让你握着,那就意味着不是全世界都抛弃了你。
    王妈妈实在不放心梅丽,从饭桌边上匆匆赶来了。
    她下饭桌的时候,刚刚端上饭碗的王函颇为崩溃,催促她妈好歹吃了饭再走,又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再说姐夫不是在警察局么,有事给姐夫打个电话就能解决了。
    王妈妈一边在玄关鞋柜前换鞋子,一边教育女儿:“函函,你记住了。作为女人,除了自己的家人跟亲戚以外,一定要有能够任何时候都能向对方伸出手,对方也能任何时候都对你伸出手的朋友。这样,女人的一生才不会满是遗憾。”
    妻子都起身走了,王家爸爸自然也得跟着出去。他抱怨了两句,还是开着车送老婆去了警察局。王汀跟王函也想跟着,却被她们的母亲拦下来了。
    王妈妈坚持要两个女儿在家先吃饭。原本赶路就辛苦的很,再不好好吃饭,肠胃会坏掉的。
    王函急得不行:“哎哟,妈,你要是想给梅阿姨帮忙,就得让我们去啊。我姐在我姐夫面前说一句,抵你们说十句。”
    王妈妈伸手拍了下小女儿的肩膀,虎着脸训斥:“不要胡说八道,别影响了你姐夫工作。本来就敏感,你还事情这么多!”
    王函立刻嘿嘿地笑了起来:“哎,妈,你承认他是你女婿了嘞。我要去找姐夫,让他给我发红包。我可是大功臣了。”
    王妈妈又训斥了小女儿几句,照例让姐妹俩在家里头关好了门,不要随意给人开门。
    门板合上了,王函朝着门外的方向做鬼脸:“耶耶耶,说的好像我们都是小孩子,在火车上能够被一颗糖就骗走了一样。”
    王汀笑了笑,摸了摸妹妹的头发,轻声道:“对父母而言,孩子就是七老八十了,依然是他们的孩子。”
    王函趁机用脑袋蹭姐姐的肩膀。她从小就爱这么做,跟只爱往人怀里头钻的小奶狗一样。蹭了一会儿,被她姐揪回饭桌上继续吃饭的时候,她才试探性地问姐姐:“姐,你知道梅雪跟梅阿姨吵架的事情吗?她俩为什么吵起来啊?”
    王汀摇了摇头:“不清楚。人家的家务事,我哪儿知道。”
    王函被她姐硬塞了一碗笋干老鸭汤,愁眉苦脸地喝着,脸纠成了一团:“哎,姐,你说梅丽恨不恨郑妍啊?要是没有郑妍的话,她现在可真是妥妥的小公主。”
    “万事万物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吧。”王汀给自己夹了一筷子清炒蒌蒿,声音平静,“也许没有吴芸,郑东升还发展不到今天的地步。”
    王函“扑哧”笑了起来,挑了挑眉毛,坏笑道:“那你得说,没有吴芸,他还丢不了那条性命。”
    王汀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妹妹的眼睛:“这大概是命里头不该有的,强行弄来了,反而会失去的更多。”
    王函低下头,咕噜咕噜地喝下了一大碗老鸭汤,跟她姐邀功:“你看我吃了多少啊。”
    王汀大了妹妹七岁,从小照顾对方,尤其要看着妹妹吃饭。所以小时候,王函每次吃完了饭都会去姐姐跟前邀功,强调她今天特别乖特别好。
    王汀笑了,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夸奖了一句:“不错,真乖。”
    姐妹俩一边吃饭一边闲聊,一顿饭吃了有半个多小时。王汀刚招呼妹妹一块儿收拾碗筷时,门口就响了。她们的父母回来了,后面还跟着眼睛哭红了梅丽跟面无表情的梅雪。
    警察并没有拘留梅雪,问完了话就放人走了。尽管王汀的父母根本没打任何招呼,梅丽依然对着夫妻俩千恩万谢,还要女儿一块儿道谢。梅雪却没有动,她的腰没那么软,对着谁都得点头哈腰。她的母亲离婚了,不意味着她就莫名其妙地矮了别人一截子。因为她没有父亲,所以她就注定了非得苦大仇深?
    王妈妈看这对母女依然之间的关系依然僵硬的很,生怕她们回了家也会吵翻天,索性硬拉着母女俩回家吃饭了。反正梅家母女出门前光忙着争执了,也没准备晚饭。
    “好了,吃饭!”王妈妈连拖带拽地将梅丽推进了家门,示意王汀过来帮忙招呼梅雪,还喊了一声王函,“去,到橱柜里头拿了碗筷出来。”
    她转过头来安慰梅丽:“行了,儿女都是债。谁当孩子的时候没被爹妈气哭过,谁当了爹妈又没被孩子气哭过?都一样,能进一家门的全是缘分,都不容易。”
    一贯君子远离庖厨,都是等着吃现成饭的王函进了厨房门,也分不清东西摆在那儿,还要继续问她妈。王妈妈满脸无奈:“你看到了没有,哪家的孩子真省心啊。要都这么省心了,要爹妈有什么用,把他们往地里头一丢,他们自己就能长好了。”
    梅丽脸上勉强挂着笑,十分不好意思打扰了老友。
    梅雪的表情依然平静。不能说她绷着脸,王汀拿鞋套给她用的时候,她还跟王汀道了谢。只是,那么没有说出口的疏离感却始终笼罩在她周边。
    王汀在心底叹了口气,无奈地想着,长辈们总是一厢情愿。她妈经常让梅丽带着女儿到家里头来玩,的确是出于对朋友跟朋友孩子的关心。可是看着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梅雪真的愿意吗?
    我知道我吃不起蛋糕,我只能吃馒头。我不需要任何人反复提醒我这件事,这只会让我厌烦。有的时候,关心是负担,我宁可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王汀朝梅雪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去厨房重新盛了热汤。那些硬菜诸如红焖牛尾之类的,她拿进了厨房里头,翻出了蒸锅清洗了,放在煤气灶上加热菜。一个个的用微波炉的话,实在太慢了。
    梅丽没精打采地看着眼前忙碌的身影,冒出了一句:“怎么就没有?看看你家王汀,不是从来都不要人烦心么。”
    梅雪嘲讽地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冷笑道:“王汀要真是你女儿的话,大概你就不会这样认为了。反正好的永远都不可能是你女儿。”
    梅丽气得浑身直哆嗦,连捧着汤碗的手都颤抖了起来。王函虽然吃过饭了,也被她妈勒令坐上桌陪客,她看着梅丽手中碗里头的汤就心惊胆战,害怕她一激动会直接将滚热的汤泼到梅雪脸上去。
    梅雪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似乎对方的痛苦让她获得了自虐般的快感。她讽刺地勾起了唇角:“真抱歉啊,我就是贪财好利,庸俗不堪,我就是爱钱。我受够了没钱的苦,人前打肿脸充胖子,人后多辛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凭什么要活的这么辛苦?该是我的东西,我动手抢都要抢回头!”
    梅丽重重地放下了汤碗,嘴唇直打哆嗦,指着女儿恨声道:“我怎么养了你这样的东西,眼皮子浅的只看得到钱。为了钱,你是不是什么都不顾了?郑东升再不是东西,他也是你爸爸,你怎么能推着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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