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滕靠着墙站着,安静的看他折腾。
洋酒的后劲太足了,他感觉像是有人拿着铁线,顺着他的太阳穴缠绕,然后逐渐收紧。
头疼欲裂。
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还要想睡觉。
但他知道,面前这个正发疯的男人,是不可能让他安宁的。
商滕表现的过于无动于衷,甚至有点想出去抽根烟。
这么想着,他便真的拿出了烟盒,看着医生,语气平静:“他什么时候折腾完了您再给我打电话吧。”
不知道是他的话惹恼了商昀之,还是过于淡漠的语气。
商昀之停止了毁坏病房里的东西,转而变成指着商滕的鼻子,骂他没良心。
“没有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商滕叼着烟,懒散的靠着墙,单手揣放在西裤口袋里。
下颚微抬,看他时,得垂眸。
是啊,没有他,自己算个什么东西,能不能来到这个世上都两说。
医院不让抽烟,商滕也没真抽,只是叼着。
他突然也不想抽了。
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商昀之,安静的听他骂自己,听了大概有十来分钟了,他把叼在嘴里的烟取下来,扔进手边的垃圾桶里。
“澳洲风景不错,气候也可以,我安排后天的飞机,您去那边养病吧。”
商昀之一听他这话,火更大了,冲过来就要掐他的脖子:“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商滕也没躲。
幸好被医生及时给拉开,不然以商昀之现在的精神状况,后果不堪设想。
好不容易给他注射了镇定剂,让他冷静入睡以后。
医生跟着商滕一起离开了病房:“商老先生的精神是没问题的,但是......”
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商滕知道他想说什么。
商滕点头,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也不想听。
“麻烦了。”
商昀之中风住院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可以下床走动了,脾气却越发上涨,有病情的影响,也有他自身的原因。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儿子不再受他掌控了,他有了自己独立的思想,不再是个傀儡。
商昀之是在重压的环境下长大的,这种重压,是他自己给自己的。
越是无能,就越是急着想要向别人证明自己。
可就像是一个瓶子,它的容量只有那么大,你往里灌再多水也没用。
最后只会通通溢出来。
久而久之,商昀之开始自卑,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在嘲笑他。
这种自卑,持续到他结婚生子。
第一个儿子继承了他的愚钝,从他身上,商昀之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他对他厌恶,恶心,不想见到他,甚至不愿意向外界承认,他是自己的儿子。
直到商滕出生。
他和商昀之截然不同,他聪明,很聪明。
于是商昀之开始花费巨大的精力去培养他,商滕什么都得学,并且样样都得拿第一。
越到后面,商昀之的心理便越扭曲,他甚至变得不把商滕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而是他用来彰显自己能力的傀儡。
商滕性子淡漠,这段回忆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影响不了他的心情半分。
但是此刻,现在。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可能是魔怔了吧,居然在上车以后,和司机说出了那个地址。
后者明显愣了一会,然后才发动油门。
夜是料峭的寒。
商滕没下车。
应该说,他还没来得及下车。
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有说有笑,男人转身时,泛红的脸,身后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慌乱的应答着。
离的远,商滕也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
但林斯年撑伞从他们这儿经过时,商滕还是看清了。
他身上穿的那件毛衣,和自己衣柜里岑鸢亲手织的,除了颜色不同,其他的一模一样。
第二十九章
商滕不好去形容此刻的心情,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大概就是陌生。
这种陌生的感觉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了。
从岑鸢离开以后。
他一直不出声,司机也不敢动, 车就停在那里。
车窗外的风雪逐渐加大, 商滕却始终一言不发。
车内没开灯,暗的仿佛伸手不见五指。
商滕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他可能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就是沉默的平视前方。
原来只有他是替身。
真可笑。
她身边出现的所有人, 都是独立的个体,唯独只有他, 被当成另外一个人的替代品。
只要想到,他们在做那种事的时候,岑鸢心里想的可能都是另外一个男人。
商滕就有一种, 想要砸毁一切的冲动。
他不是太热切的性子,也很难被撼动情绪。
因为没人教他。
过度的注重他的教育培养,便忽略了他的人性成长。
如同一株野草, 风的轨迹, 就是它的生长轨迹。
商滕就像是, 在这条道路上自我摸索的一个人。
可是只靠自己, 又能摸索个什么出来呢。
没有人爱过他, 这种感情对他来说, 是陌生的。
所以他不理解, 以为有人对他好, 那就是爱他。
陈默北对他好, 他觉得陈默北爱他, 所以他想和她在一起。
从来没有人爱过他, 他只是渴望得到这种感情罢了, 无论那个人是谁。
极度稀缺的东西,往往会让人变得卑微。
那个时候他还太小,十四五岁的年纪,正好处于叛逆期。
外部不断的重压,加上他想要挣脱束缚的心理,两种不同的力碰撞。
他想拥有爱,陈默北愿意给他爱。
这更像是一种交易。
不是因为那个人是陈默北,而是因为,陈默北爱他。
雪越下越大,商滕缓慢的收回视线,连同一起垂放在腿上的手,沉声开口:“走吧。”
岑鸢目送着林斯年离开,刚要进去,视线隔着逐渐加大的风雪,落在前面那辆熟悉的保时捷上。
等她想要再去仔细看的时候,那辆车已经开走了。
隐入夜色,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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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斯年第二天连年都没去拜,就急不可耐的穿着那件毛衣跑到江祁景面前炫耀:“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毛衣的毛线居然还可以这么软,我妈那会天天劝我穿毛衣我还不肯,我现在恨不得毛衣就长我身上。”
江祁景正调着颜料,懒得理他。
按理说大年初一应该去外婆家,但刘因的父母早去世了,所以今天也没亲戚可走。
江祁景一早就出来了。
他单独在外面租了个房子,两室一厅,空出来的那间房用来放他的画作和雕塑。
他一个人住,大小正好。
林斯年一直炫耀他那件毛衣,被吵的烦了,江祁景终于肯施舍给他一个眼神,瞥了一眼,敷衍道:“挺好。”
林斯年听到他开口夸了,立马坐过去:“这可是姐姐亲手织的。”
江祁景举着画笔,因为林斯年的话,开头的那一笔被带下来一道很长的痕迹。
“岑鸢给你织的?”
在这件事情上面,林斯年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应该是给你织的,但我昨天去的巧,衣服也全湿了,姐姐怕我感冒,所以就给我穿了。”
江祁景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抬手就要去脱他的衣服:“还给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