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真的是一个能让人变得心胸宽阔的地方。闲来无事时,我可以在大草原上恣意的策马奔腾。累了,便找一处草地,闲闲的坐着,吹一首自己喜欢的曲子,便觉那清脆的笛声都能幽幽的传到天边。躺在草地上,仰望蓝天上的白云,心也跟着飘起来,仿佛要远离那混浊的尘世,心境也不由得明朗起来。如果可能,我宁愿不做这颇受束缚的皇子,而要做草原上自由自在的汉子!
可是,我不能!我明白,身份不能选择,而我的责任也不可以推卸,对大清的责任,对家庭的责任,都不可以!皇阿玛多我们兄弟要求很高,我也从来都努力去达到他心目中的好,为此,在他人眼中,我应该是很得宠的。但是我却不觉得自己的生命有多么绚丽多彩,多么值得仰望;甚至可以说,它其实是枯燥无味的。直到,遇见了她,让我重新有了一种生活也可以很美好的感觉。
若兰,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呢?
第一次见她,是在郊区一个小树林的溪边。当时我刚随皇阿玛从塞外回宫,心里却始终挂念着那种优游自在的感觉,于是偶尔会骑马出去放松一下身心,而那条小溪位于树林深处,意境幽深宁静,正是我无意中发现的秘密花园。
骑着“踏风”,拨开挡住视线的树枝,就是因为它们,才让人不得以窥见那一片静谧的天地。“踏风”有些不安,踌躇着不愿前进。它很有灵性,是我14岁寿辰时四哥送的,平日里有生人时便是这种反应。
我稳祝狐,跳下马背,朝溪边走去。
一个娇小的人影侧躺在地上,是个女子,面对着我。脸上都是泥污,看不清样貌;衣衫有些破损,像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挣扎被撕破的,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挂破的。看看西面,那里有一个小山坡,上面是官道,斜坡上有些滑落的印迹,有些树枝还被折断了,她可能就是从那儿摔下来的吧。
我慢慢的走近,蹲下,伸出手去想探一下鼻吸。
突然,她身体仿佛动了一下,接着睫毛扑闪两下,睁开了眼睛。眼神有点迷糊,像是搞不清楚状况。我一时没料到她会醒来,伸出的手往了收回,就这么愣愣的对上了她的眼。那是一双清亮的眼眸,虽然闪着一层迷朦……
“哎哟,好痛!”她轻逸出声。
我反应过来,半空中的手改道扶上她的腰,把她拉坐了起来。她一直叫痛,我没有搭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素来就不知如何安慰女子。
“咦,你没有头发?!”她突然好奇的看着我,然后又用手拉着我侧了个身,了然地说:“哦,原来都在后面,是辫子呀!”
我有,还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清吗?她又怎么随便触碰夫君以外的男人?
我心里正暗自揣测,她却毫不在意的打量起周围的景物。
“奇怪,我明明在大街上啊,这里是哪里呀?”她双手抱膝就这么坐着,嘴里喃喃自语。旋即又转向我“你怎么穿的那么奇怪呀,好象古代人,呵呵!是不是在拍戏?我什么时候被拖来当群众演员怎么自己都不知道?”她拉住我的胳膊,很兴奋的样子,“对了对了,摄像机在哪里呀?我怎么都看不到?还有导演啊,剧组啊,怎么个个都隐身了呢?还是说你们在做什么偷拍节目,所以用的针孔摄像头?”
她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堆,我却是半个字也不懂,突然觉得自己今天有点笨。
“姑娘,……”我张口想要询问。
“什么姑娘呀,你还真以为是在古代!”她笑得很欢的看着我,仿佛我刚说了什么好笑的事。
“哎呀,你们什么时候帮我换的戏服?!还选了这么一件破破烂烂的,难道上头没有拨资金吗?”她拉扯着身上的衣服,神色甚为不满。
我苦笑。原来不是自己变笨了,而是,这小姑娘似乎有点不对劲。
“你家住何处?我送你回去。”还是把她早点送回亲人身边吧。
“我住在xx小区。”
“姑娘,在下没听过你说的那个地方。”xx小区,京城有这种名称的住址吗?
“就在xx商场那边呐……”她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也回她一个很无辜的笑容。是真的没有听说过,回头再问问其他人吧。
“你,真的没听过?”她的嗓音高的有点奇怪。
我摇摇头。
“真的没有?”
“为何要骗你?”我反问。
“Oh,My God!”她脸色大变,然后又可怜兮兮的问我:“现在,是什么年间啊?”
“康熙43年。”据我所知,前面那句洋文应该是在觉得很惊异或不可思议的时候才会说吧,为什么她会?又为什么这么说?
她突然不再看我,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埋得低低的,肩膀还不停的抖动。
不是吧?难道我刚说错了什么?
“姑娘,你没事吧?”我迟疑着要不要做点什么。
“没——事。”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我一惊,难道她哭了?
过了好半响,她才抬起头来,脸上有着泪痕,但嘴角确实止不住地笑意。我完全糊涂了。
“哈哈哈哈,没事没事,我是太开心了~~~哈哈哈~~~~”她开心的笑着,“没想到我也穿越了,嘻嘻~~~”
穿越?什么意思?跟穿衣服有什么关系吗?我的脑袋又开始糊涂一片,怎么今日净听些不着边际的话呢?
“姑娘,我实在不知道你家在哪里。”
“嘿嘿,刚才是骗你的!其实我什么都不记得啦!你先收留我好不好?”她期颐的看着我。
“好吧,你先随我回府吧。”不知为何,我就是不忍心放她一个人在此。
她忙不迭的点头,眼睛越发晶亮。
我发现自己居然有点喜欢看那发光的眼眸了。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我微笑着看着她,想起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我也不记得以前的名字了耶,以后你就叫我若兰吧,柳若兰。”
“为什么叫若兰?”我忍不住问。
“兰,香草也。人们都用兰闺来形容女子的居室,而且兰花也用来形容君子,古语还有云:‘吐气如兰’。你难道不觉得这些都很衬我吗?”她颇为自豪地引经据典说了许多,我却只惊讶于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坦率天真的女子。
“你呢?”
“胤祥。”我不想欺瞒自己的身份。
“哦~~~听着有点耳熟。”
耳熟?我莞尔,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正在跟当今皇上的十三皇子说话么?
她拍拍手,想要站起来,却蹒跚了一下又坐了回去。一脸疼痛的捂着脚踝处。估计是扭到了吧。
我揽住腰抱起了她,她也没反抗,反而还很舒服的靠在我怀里。呵呵!真怀疑她根本不懂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吧!
把她小心的安置于“踏风”背上,我翻身上马,打道回府。
往事如此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我看着书桌上的画卷,心中漾着温暖,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画上的女子便是若兰,巧笑倩兮,眉宇间却有着古灵精怪的活泼。我当初就是被这股子灵动劲儿吸引的吧?
那天回来之后,我安排她住进了南院,找了大夫,再派了几个细心的丫鬟奴才去伺候,便接到宫里的传讯,急匆匆离开了。但从此,我的一颗心便也遗落在了那里,遗落在了那个相貌只称清秀,但浑身却散发着无穷魅力的女子身上。
想让皇阿玛指婚,要她做我的嫡福晋,但四哥镇静的话语却打断了我冲动的热情。
“皇阿玛不会允的。”
对啊,若兰身份不明,皇阿玛又怎会允我娶她呢?别说是嫡福晋了,就是格格也是不可能的吧。身份问题像朵乌云一样罩在我和若兰的头上,怎么也挥之不去。
那日,如往常一般,下朝之后我去了四哥府,但却无意中见到了那个四哥一向不怎么喜欢的福晋那拉氏。我对她仅有的印象也就是大婚时的一瞥和在德妃宫中的几次碰面,没什么特别感觉。
可是那天她却一改往日柔弱的模样。我不过问了一个问题,她却胡扯瞎扯地说了一大堆,那一颗,我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类似于若兰的影子。之后的几次碰面,更加坚定了我的感觉。我想,也许,她们可以成为好朋友。
没想到,还没轮到我介绍,她们居然就在除夕夜遇上了。
我把若兰混在那群丫鬟当中带进了宫,可她却看到我和瓜尔佳氏-玉琴在人前的恩爱而醋意大发。当时,我们正在保和殿外的凉亭中争论,四嫂跑过来,却因为说了几句话就弄得若兰激动不已,冲过来的时候还把我给推到了。看着她们两人又哭又笑的样子,我莫可奈何,只得想尽办法劝住了。
第二日带若兰去四哥府,没想到她们聊完之后,若兰居然不再像先前那样闹着要什么一夫一妻了,还把她们那番话转述于我,说清瑶姐告诉她只要我是一心一意对她就行。当然,有了她,别的女子又怎入得了我的眼。但我也不由得对四嫂产生了敬佩之情,后来把这话对四哥说了,他居然淡淡的笑了一下。原来,四哥也是知道她的转变的。
我抬头看看外面,树梢上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一滴滴往下滴着水珠。若是往时,我定是在南院和若兰闲聊吧,听她那些奇怪的言论竟也是种享受。不知道她现在在四哥府里过的如何呢?随即又自嘲的笑笑,这种事何须担心,就是四嫂也定不会让她受委屈的。她们一定很开心的吃茶聊天吧,这两人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走出书房,抬头看天,几朵乌云压在天边,恐是要落雨了。乌云总有消散的时候,我和若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