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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罗有望这才惊讶地问:“你小子哪来的钱?现在土地紧俏,哪儿都不便宜,倒是听说国家鼓励贷款创业,难不成你想贷款?要是这样,我劝你还是好好琢磨琢磨,钱是好东西,但是能不和银行打交道就别往上碰,他们吃利息的,借的出来还不上还不够惹麻烦。你有高学历,走别的路照样能有出息。听叔的,你就是去考公家单位,熬个几年还能往上提。”
    朱清和上辈子在钱上头吃了大亏,这辈子已然成了执念,他只想做当初在广场上看到的人,钱才是人的底气。他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阮穆,那人笑得自得,见他看过来还得意的眨眨眼,一身的不正经。
    “罗叔,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我有分寸,绝对不会干那些不上道的事儿。明年我就要毕业了,谁知道会是什么样,现在正好有合适的机会,我想把握住。不过还是等事情有了结果,我再和您细说。”
    罗有望一直知道朱清和是个有脑子的人,现在又是撑死胆大饿死胆小的时候,也许是他老了,所以才顾虑多,这小子向来运气好,说不定还真能成大事,叹口气说道:“成,不过我还是劝你一句,做事得有理智,别光顾着脑热,后悔了也没地哭去。”
    朱清和光笑没开口,两人在罗叔家蹭了饭才往回走。朱清和无奈地看着身边的人问道:“还不打算回去?”
    阮穆两手插在裤兜里,唇角上扬,眯着眼笑:“多陪陪你,你开学走了我有的是时间陪我妈。”
    说话间就到了家门口,朱清和捞起锁一看,笑出声,朱玉田这回没进去,该是失望的很。打开门,让阮穆先进屋,他走到灶火前,用煤锥在中间扎了个孔,顺着小洞看到红色的火光,把装了水的茶壶放上去。
    屋子里阮穆面朝天躺着,手臂张开占了一大块地方,声音懒懒地:“你怎么也不买台电视机,对着一堵墙有什么好看,也不怕闷出病来。这村里就属你最有钱,也就你活的最穷酸,不过就这样还有人惦记你。”
    朱清和在里侧躺下来,这一天真是什么都没做却徒惹一身疲惫,想到什么,他侧过身子看向阮穆:“你有没有心思加入?我听王老师说你对做买卖有很高的悟性,当初借给我的钱也是你自己赚的?我刚入行,有很多东西需要摸索,你也知道光撑起这个摊子就得花费不少钱,实在禁不起一点动荡。”
    阮穆在听到这话才真正的高兴起来,他最渴望的就是被朱清和需要,所以朱清和的邀请他不会拒绝,相反会更加用心,想也没想,轻松地答应下来:“一起发财的好买卖我怎么会不同意?你什么时候去找博西的老板娘?我和你一块去。”
    阮穆并不知道的是,朱清和决定让阮穆加入是有多方面考虑的,一是自己虽然有想法,听过见过的成功例子也不少,但他缺乏实战经验,不是他承受不起失败,而是他不许失败,人生短短几十年,哪有时间让他浪费?而阮穆不一样,他虽然年纪小,但在做买卖这事上却是前辈,值得他好好学习。再来是他不想欠阮穆太多的人情,两人之间有了利益合作关系,他就可以将以前的人情慢慢还回去,不必再像石头压在心上那么难受。最为自私地是——万一真有资金暂时周转不过来的时候,他或许会忍不住没骨气地接受阮穆的帮助,但是这样会在私情上有过多的牵扯,倒不如公事公办来得自在。
    朱清和心里比谁都清楚阮穆为什么答应的这么痛快,他觉得自己利用阮穆这样的心思有点无耻,但眼下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多年后朱清和才发现自己的愧疚压根就是多余的,自己给自己挖坑的心酸,在事情已成定局的时候他才后悔,明知道阮穆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不怕死的自己撞上去,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阮穆稍稍在脑子里调整了一下,说道:“我明天给那位老板娘打个电话,探探口风,先估计有几成胜算。”
    在一个陌生地方一切都得定计划办事,多能闹腾的人没人买账一切都是空谈,比起在老窝的顺风顺水,这里让他平静许久的血液重新沸腾起来,最欢喜的莫过于能和喜欢的人共进共退,日久生情不是问题。
    朱清和应了声:“能早点定下来就好,这么多钱在怀里揣着怪麻烦的,谁知道哪天被贼给惦记光了。看来家里什么都不能留了,还是头一次觉得花钱是件不容易的事。”
    阮穆慵懒地伸展了下身体,说道:“全是你自己惯的,你要是头一次就狠狠地收拾,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清和,人不能心软,就算那个人是自己的亲人。别不爱听,你当我说风凉话?当初我……”
    阮穆笑了笑,他没继续说下去,当初和自家老爸闹得跟仇人一样,他也没少搞事让老头子难受,只不过活过一世读懂彼此的痛苦,这一世只想有平静温暖的家庭生活,朱清和缺失的,他想用自己家庭的温度来温暖朱清和心底的那块冰冷。
    夏天的中午更容易让人犯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小心睡着了,朱清和一直好睡像,两只手规矩的放在腹部,阮穆像个渴求糖的孩子,想着法子往他跟前凑。灼烫的风从窗户钻进来,依旧惊吵不醒两人的好睡眠。
    第64章
    与阮穆来说搜集有用的信息没有任何难度, 这位博西的老板娘和老公关系非常恩爱,卖掉矿不光是想甩开那些胃口越来越大的亲戚,她也想等风声过去了好把人给捞出来,谁都以为这不过是几点大雨滴,没想到这一场大整顿一直到现在都没松过。钱没了能再赚,只要人出来一切都是新开始。
    阮穆和朱清和说起这事,惋惜地摇头:“这女人真没胆量, 几个怂蛋都斗不过,也怪不得能把好好的厂子弄得半死不活。话说回来, 要不是她这个掌家人不行,也轮不到咱们来接手。她家亲戚听到她要卖厂子, 三天两头的上去闹, 现在巴不得赶紧脱手,走吧, 今天就把这事定下来。”
    阮穆成竹在胸, 不曾皱一下眉头, 等坐在博西办公室,朱清和对他那老成的言谈举止更是羡慕不已,也许这世上真有一类人天生就有经商的才能, 遇事不急不躁,轻而易举将对方的气势压一头,年龄早已不能作为衡量人的标准。
    坐在宽大办公桌后面的博西老板娘没想到自己苦巴巴等了这么长时间,等来的会是两个毛头小子。她本不抱任何希望,可又怕对方真是哪家的二代, 想弄个厂子练手的,要真是,这样的人最好糊弄,要狠一点,他们也察觉不出来,所以对阮穆和朱清和还算客气,亲自给两人倒了茶。
    “在整个清远市,我家的煤矿是开的最早的,要不是家里主事的不在,我还真舍不得卖。咱们既然是谈买卖,我也不和你们兜圈子,这座矿煤炭储量大,采个几十年没问题,来往的也都是各地能说得上名来的大户,不愁采出来的煤炭没地卖。不过咱们把话说在前头,我看你们两个还是孩子,这事请示过家里大人了?别自作主张,要是你家大人反悔来找我要钱,我一毛钱都不会往出吐的。”事情还是考虑全面的好,人倒霉的时候,往往一些不可能的事情最后全发生了,她很缺钱,而且这是半个月以来唯一上门来正经谈的人,她不想功亏一篑。
    阮穆不管去哪儿都是那副懒懒的调调,他微微歪着头,勾起唇笑道:“老板娘别担心,我们讹不了你,事情谈下来,有律师拟定转让合同,谁也哄不了谁。”
    博西老板娘错愕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年轻人,他看起来年纪还小,说话的口气却这么老练,乍一听还以为是在商海中沉浮多年的老手,不过这一句已让她不敢小瞧,打起精神来,憔悴不少的脸上扯出笑容:“那就成,快喝点水。咱们这就谈正事吧?你们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带你们去作业区看看,眼见为实。实不相瞒,我家里也等钱用,诚心买卖,咱们都痛快点,皆大欢喜不是?”
    朱清和哪能听不出来,她这是想往钱上提,但又不知道再顾忌什么,开口道:“老板娘直接说价钱吧。”
    老板娘扯了扯嘴角,笑道:“我就喜欢和痛快人打交道,得这个数才成。”
    手握成拳头代表十,当然不可能是十万,所以是……朱清和有点抽疼,这几年食品厂的效益虽好,他也没攒到这个数。阮穆还小看人家,胃口大的多了,都能吓死人了。
    “买卖这么大的东西,钱肯定少不了,不过煤炭价格好,用不了多少年就赚回来了,仔细算起来你们一点都不吃亏。”
    阮穆黑亮如珍珠的瞳孔微缩,两手交握放在腿上,脸上泛起一抹邪笑,说道:“老板娘光拿好的忽悠我们,这可不行。你当我们不打听就送上门来让你宰啊,前阵子你给上门人的价格是八十万,那人没接手,半个月后你抬到一百,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老板娘,现在的钱值钱的很呐。我们也不是开银行的,心里得掂量着。再说说你们这管理层,一堆烂摊子,我们接手了,那些皇亲国戚说不定还要找我们的麻烦,还有你说的那些合作方,我们得一家一家去查,总得弄仔细了才行,要是你们得罪了哪一个,断了链子,我们这些刚接手的怎么去修?老板娘,你这价钱不合适啊。”
    老板娘没想到会踢到一块铁板子,原本还以为这些小鬼好捉弄……这几年光倒霉了,前两个月合作方突然打来电话说要取消合作,她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煤价那里出了问题,签订好的合同里明明白白写着多少钱,谁知道自家老公的大伯大字不识两个,张口就是漫天要价,那两天她正好外出不在,回来后对方已经断煤几天了,影响了生产,自然脾气也不好,就差撕破脸了。
    她给人家说了半天好话,把价又优惠了几分这才把这件事给压下去,让她没想到的是,就算她赔礼道歉了,终究还是做成了一次性买卖,没回音了。她在大会上数落了他大伯一顿,没想到这人不反思自己的错,倒是当着众人的面给了她好大一个没脸。幸亏公司从始至终是自家老公说了算,不然这会儿她早被撵出去了。这事越想越头疼,要是真卖出去了,新接手的也得跟着受一阵子气。
    最近打听的人越来越少,毕竟做买卖也是气顺了运气才能好,财运也跟着来,天天被这些破事缠身,还不够折寿,她脸色凝重,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咬牙说道:“你给多少,价钱合适,我也不耽搁,该办什么手续办什么。”
    阮穆想也没想,冲她伸出四个指头,老板娘觉得太亏了,摇摇头:“太亏了,老本都不够。”
    阮穆抱着双臂不以为然地说:“最多加个二,老板娘,说实话,要不是你这里离我待得地方近一点,我还看不上。坏了运气,倒霉事一堆,要是压不住的,说不定还得跟着倒霉,亏本的是我们才对。咱们都明白,想发财更得讲究这个,你说是不是?”
    朱清和真是佩服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也亏他能扯,不过看老板娘明显被说动的表情,他也踏实些了,不光村里人信,这些有钱人更信封建迷信这一套。看来,自己把阮穆拉进来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一时间办公室里一片沉默,老板娘这会儿皱着眉头,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座椅中。朱清和心里装着不少话,但是阮穆好不容易将事情谈到这种境地,他也不好再开口去破坏那可能的机会,只能等待,他转头看了一眼阮穆,阮穆精准地抓住他的视线,露出温和一笑。
    还是阮穆率先打破沉默:“老板娘慢慢考虑,我们还有事要去忙。”
    博西的老底都被这人给掀了,老板娘也不好再撑着了,在这要紧关头,要不贱卖脱手,要不就咬牙变得强大,只是她终究是个女人,实在有心无力,咬着唇,痛心地说:“行,但是提前说好,有关厂子的任何麻烦事与我再无任何关系。”
    阮穆笑得异常灿烂,连连点头道:“你放心,交接手续办完,你把拖欠工人的工资发完,这里的任何事情都和你没有关系。我这里有合同,你先过目,如果合适请签字,之后再走相关的手续,如何?要是不放心,老板娘也可以请个律师来鉴定合同。”
    博西也有法律方面的人才,老板娘当即请人来看过,没什么问题才签了字,一边说道:“你们倒是精明,看来是有备而来,我道行不够,没想到被你们几个小孩子给……接下来的事情,等你们把现金给我,办手续的事情我会配合。”
    “先付一半事成再付另一半,我们也得小心点不是?”
    总算谈妥,朱清和松了口气,现在借着博西打开口子,以后慢慢做顺了,就什么都不愁了。两人刚出厂门,就见几个穿着气派的人凶神恶煞地往办公楼走,阮穆撇撇嘴:“看见了吗?一个一个都不是吃素的,谁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生意不好不怕,就怕这些上门找事的,她要再动笔晚一点,估计这事还真能黄了。”
    阮穆突然走到他身边撞了下他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现在知道我的好了?你太心善,要把对面的人当成仇人,这样就不会给自己后路,也不会给对面的人留空隙,捏着七寸往死的打,他不输就放弃,白费力气。但是就我这么多年的经验,还真没失败过。”
    他当了几十年的掌权人,身上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虽然他在这里已经收敛了很多,这件事情与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走到半路上,他突然停下脚步说道:“既然有我的份,钱就不该你掏,你那留着吧,以后还有大用处。”
    朱清和不答应:“怎么能没玩没了?你已经帮了我不少了,这钱我还能拿得出来,你在正事上多费心就行了。”
    阮穆将胳膊搭在朱清和的肩膀上,笑得不正经:“那我就厚着脸皮,等你养我了。”
    朱清和没理他,而是说起煤矿上的事:“接手了也先别急着赚钱,我看他们也没进行过大检查,先停下来好好整顿整顿,把该改的全改了再说,安全要紧,平平安安地赚钱。”
    道路两边是长得茂盛的柳树,只是这条路常年有大车来往,入眼处全是黑的,要是不巧碰上有车经过,等灰尘平静下来,人也跟着黑了。
    阮穆顿了顿,问道:“赚到钱了,你打算做什么?投资房地产吗?”
    朱清和摇摇头:“没这个心思,我倒是想养猪种菜……”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阮穆止不住地笑给打断了。
    第65章
    朱清和很庆幸自己曾活过一世, 虽然对社会的大发展不放在心上,但是与自己密切相关的一切全都记得很清楚。未来的人们对吃的东西要求很高,绿色无公害这几个字变得尤为重要,他从懂事开始就已经下地干活了,种菜养猪与他来说算不上是什么难事,不光好卖,自己吃的也放心。
    死过一次的滋味并不好受, 所以他这一世对自己的身体健康尤为看重,哪怕有一点风吹草动, 他都会去正规的诊所去开药。同一寝室有几个人看不惯他年年拿奖学金,更让人恼火的是班主任连助学金名额都会给他, 他们私下里也和老师抱怨过, 说他穿的好,吃饭也不抠, 生个小病分明扛一扛就顶过去了他偏要买药, 比他穷的人多了去, 为什么只照顾一个朱清和?
    幸亏平日里班主任对朱清和关注不少,知道这孩子就连放寒暑假都忙着找活干,把这些个眼红的给披了一顿:“你们要是心里不平衡, 也把自己的学习成绩往上提,遇事自己想办法解决,看看人家,再怎么艰难也不会主动开口,只会找时间去打工赚钱, 你们要是有人家一半的能耐,也不会再这里不痛快了。”
    朱清和倒是听人说起过,原本没放在心上,后来想也许班主任是看他没爹妈的可怜吧,老师一番好意,他再上去说自己不需要?那不是脑子缺根弦儿?所以他找到班主任郑重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心中暗想,如果自己将来要是有了出息,定要将这些钱翻倍的还回来,还有老师的抬爱。
    阮穆还在笑,朱清和没好气地说:“种地学问大了,你这种过惯好日子的人不会懂,等哪天你怕了农药残留,就知道好处了。”
    阮穆前世活了几十年,就算他不为柴米油盐发愁,也经常在新闻报刊商场中听到天然绿色无公害这些字眼,那个时候的国人哪怕是多花点钱,也要买放心安全的东西,朱清和要是早点张罗起来,将路子给打开,就算哪一年煤矿生意不景气了,也不至于乱了方寸。他见过不少在火烧屁股的时候才忙着搞转型的老板,盲目跟风,见别人搞大棚种植和家禽养殖赚了钱,自己也赶紧砸钱开始折腾,到最后别人大把大把的往口袋里装票子,而他们只能看着眼红,然后又陷入下一轮的盲目投资。
    “我又没说不好,你别急着生气啊。正好我和阮林打算在人流密集的地方开个大型超市,手续已经办下来了,先试营业一阵,效果不错,再建分部,到时候你的菜要是种出来也不用发愁烂在地里。”
    朱清和笑着摸了摸头:“能成吗?我本来还想缓个几年,等煤矿开始盈利了再好好规划。”机会不等人,在这个诸多产业崛起开始快速发展的时代,也许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人抢占了先机,到时候只有后悔的份儿了。朱清和再怎么愚钝,也明白这种紧迫感对事情成功或是失败有着决定作用,继续开口道:“明年我就开始张罗,不管多难,总得把这第一步迈出去。”
    朱清和不得不承认,阮穆是他这一世中的意外,更是他在摆脱被人压榨和穷困潦倒路上所遇到的贵人。他不是没想过,如果没有上辈子的那些事,也许他会昏了头,掉进阮穆所钩织的温柔中。此刻理智像是一条警戒线,总在他快要触碰到边界的时候将他给拉回来。有这样一道‘障碍’在,他和阮穆永远不可能。
    阮穆一手插/在裤兜里,照旧是那副慵懒的样子:“随你,反正那块地方我给你留着,谁也抢不走。”
    他的朱清和脑子转得快,其中的利害关系只要在心里过一遍就能想明白。清远虽然从县变市但与那座繁华都市相比整整落后几十年,朱清和想要留在这里完全是行不通的,他会想办法将这个固执的人给带出去。也许未来的很多年,他们之间会为此磨合,谁胜谁败……他已经猜到了结果,因为深爱,人是会改变的。
    两人一路上谈论得十分热闹,就算只能靠走也没觉得有多累,只是话题还是转到钱上面,阮穆不知道这几年朱清和到底有多少家当,说道:“租地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出面就好,也省得被那些多事的人搅和。罗叔不是说还有别的人盯着那块地?你们两人的关系好,惹出麻烦来对罗叔也不好。”
    朱清和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这几年村子发展的越来越好,有些人半点不认罗叔的好,早忘了那几年难过的日子,现在开始蠢蠢欲动,想着法子要闹事,好把罗叔给拉下马,远的不说,就说自己那个大伯,这都多少年了还不死心。
    “我那天也是被气糊涂了,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回去早点把这事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两人光忙事情了,连中午饭都没吃,走路又消耗了不少力气,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王老师不在家,教育局开大会,她不能不去。阮穆只得跟着朱清和蹭饭吃,可又不忍心他张罗,就到小商店里买了点吃的,将就对付过去,等晚饭再好好补回来。
    朱玉田自那天之后就对朱清和上心了,还想拉着朱清亮,怎奈小儿子嫌天热,连门都不想出,只有朱妈不敢不答应,看到两个小孩子进铺子那坦然样,朱妈心里一阵自卑。想当初自己和清亮也是里面的常客,哪知道几年的功夫,她只有再买必须品的时候才敢进去。她再怎么脸皮厚,村里的人嘲讽没个完,时间一长,她也不好意思往人多的地方凑。
    “人家买个东西有什么好盯的,我还得回去剥核桃,清亮的学费还没着落。你当人老子的,能不能做做正事?别拉不下这张脸,再这么下去,我们一家子的日子要怎么过?清和他……”
    朱玉田当即怒目瞪着她,手攥成拳头,黝黑的脸颊全是怒气:“闭嘴,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他一大早起来本想去地里看庄稼,谁知道正好碰上这两个小鬼一道商量着往村外走,隐隐约约听到什么煤矿和钱的事情,他好奇就跟了上去,看着两人走进博西厂子里,他就没敢动了。这两个人好端端的来这里做什么?找活干?博西现在自顾不暇,厂里的工人都是为了拿到积压了几个月的工资才在这里咬牙受着,不然早去别地谋生了,不是找活……
    他的眼前又闪现出那个钱袋子,博西老板娘想卖矿的事早嚷的附近的人都知道了,难道?他的心里忍不住闪过一道狂喜,要真是这样,那可就发财了。
    朱玉田也没傻到这个时候就去质问朱清和,一直等到两人从厂里出来,他躲在暗处,直到听到他们明天要去城里银行取钱,这才吃了定心丸。
    朱妈靠在那里发呆,突然被朱玉田拉了一下,不解地问:“怎么了?”
    “别问这么多,咱们今天进城去。”
    朱妈挣开他,理了理衣服,不快道:“我哪儿也不去,我走了,清亮还在家里饿肚子。要去你去吧,我还得回去剥核桃,再过几天人家过来收,我得多换点钱。”
    朱玉田快被这个娘们气得没脾气了,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开口骂道;“他那么大的人,饿了不会自己想办法找吃的?一辈子都等着你把饭送到他嘴边?你还打算养他一辈子?跟我进城,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做好了,清亮娶媳妇买房买车的钱都有了。反正老大那个畜生眼里没咱们,也别怪咱们跟他不客气。”
    朱妈心里有些不忍,朱清和这几年把她当外人,终归是自己的儿子,她不想闹得太僵了,可一听到给清亮娶媳妇,她的心就忍不住动摇。也不问朱玉田谋算什么,只想着自己不用再剥核桃了,这两年一双手泡在水里都快泡烂了,尤其是冬天,水刺骨,她忍着关节处传来的疼痛,麻木地干活。赚钱养家就算了,连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她动手,朱玉田不高兴了还要动手打她,日子越过越不如狗了。
    要是有了钱就好了。清和看来是真的出息了,他到底有多少钱?为什么就不舍得拿一点出来帮帮他们?怎么这么狠的心?他们是最亲的一家人啊。这么一闹估计连最后一点脸皮都撕破了吧?但是……真的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一夜阮穆倒是回去睡了,朱清和看着自己的小屋子,只觉得分外清净,等手里的钱越来越多,心也就踏实了吧?
    而朱清和没想到,自己还真被这一对‘好’爹妈给惦记上了,明天本该是松一口气的日子,却不想闹得十分难看……
    第66章
    朱玉田两口子走得匆忙, 现在早不用马车拉人进城了,家家户户都有自行车,家境好点的有摩托车去哪儿都不愁。他们家日子过得穷困潦倒,过日子的钱都没有,哪能买得起上百的东西,要是没和朱玉良撕破脸还好说,多少能借到点, 现在也只能去和关系稍好的邻居家里去借了。
    正巧那家男人去城里干活去了,这两天用不到, 朱玉田笑着和妇人说:“大妹子,明儿我就还你, 今天有事要进趟城, 事情急,早了回不来。”
    主人家答应了, 朱玉田推着车子出来, 跨上去, 等朱妈坐好了,这才蹬车歪歪扭扭地往前走,自嘲地笑了笑:“有阵子没碰了, 都不会骑了。等拿到钱,咱们也看不上这玩意儿,到时候看情况,要是买房子还有剩,咱们就买辆摩托车。”
    朱妈抓着朱玉田的衣摆, 抿着嘴,有些为难地说:“我还是觉得这样做有点过分,这几年,他不在咱们眼跟前,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赚到钱的。你说现在一口气找他要了,以后怎么办?现在这钱不禁花,我觉得还不如少要点,万一以后有个什么急事,也省得把咱们给逼死。”
    车子转上大道又变得坑坑洼洼,颠了下,朱妈头撞在他的脊背上,他冷笑一声说:“爹妈生养之恩,他就是拿一百万都别想和咱们划清界限,你不知道孝顺老人是天经地义的事?博西的那个厂子值多少钱?他都能买得起,还缺咱们花的那点钱?现在先要点,把地给批下来,修个二层楼,将来清亮结婚也体面。要是以后清亮工作了,看不上村里的房子,咱两搬过去住,再找老大要钱去城里买楼房。你也别假好心,看着怪恶心的。”
    朱妈张了张嘴,惊奇道:“一个厂子怎么得也得几十万吧?他哪儿来的那么钱?咱们就是被那个神婆给骗了,要是早知道也不会闹成这样。和和气气的,清和又孝顺,哪用咱们找他要钱,说不定他自己就给咱们送上来了。对了,我听说城里有好几个银行,你知道是哪个?别给弄丢了。”
    朱玉田咧嘴笑:“好歹我也进过城,怎么会不知道银行的门朝哪儿开?还都在老地方挤着呢,几步一个,勤快些多跑几趟,要不咱们一人盯着一个,还怕逮不到这些小崽子?城里人多,他要是不给,那就是不孝顺,不怕骂不死他。不管到哪儿还是咱们占着理儿,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还是怕朱清和恨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朱妈心里确实是再怕,她总觉得这样做不合适,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下回说不定就防着他们了,要是真等到要用钱的时候可怎么办?做人得留余地,不能这么不管不顾的。可朱玉田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主,一言不对就能上手的人,她也只得把这话咽进肚子里。
    到了城里,他们先找落脚的地方,只是最便宜的地方他们都钱不够,朱妈浑身上下只有五块钱,被朱玉田当着一堆年轻女娃的面给骂了一顿,一张老脸丢人丢到城里来了,当下眼里冒泪,可又不敢哭出来,只得狼狈地跑到外面。都说女人怕嫁错人,嫁了这么个男人一辈子也完了,不把人当人,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连家都养不了……心里这股念头冒出来,连收都收不住。
    幸好是炎热的大夏天,两人晚上在大街上对付一晚也不冷,就是蚊虫太多,短短一阵工夫身上被叮咬了好几个包,两人蹲靠在路灯底下,守着一辆车子,轮流看着,别提有多难受。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遭这种罪,漫长的黑夜,像是经受酷刑一般,好不容易才熬到第二天天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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