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番外呢,放在正文里太冗长也不好安排,只好作了番外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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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佳音第一次遇见邝修河,佳音自己已经不记得了。
毕竟年岁久远,五年时光过去,再特别也是慢慢模糊了。有时候想起来,她可能会说:“哦,原来还有那么一回事。”口气淡淡的。她记人的本事向来不好,再特别的人物,再英俊的样子,久了也只是一个模糊了的符号,镶在事件的断接处,纯是起承转合的作用。
只邝修河一直印象深刻,那一夜,以及那夜里笑起来傻傻的说话大舌头满身酒气还带点不耐烦的女孩子,像是一张相素采光冲洗都特别明亮的照片,多少来后翻捡出来,都恍若如昨。
那天,邝修河的前妻时方夏说要和他离婚。
说这话距离他们结婚近三年,孩子出生不到三个月。
时方夏说这话的时候特平静,邝修河听着也很冷静。时方夏是很冷静也很理智的人,虽然这最后一年她几乎没一天理智过,但她从来没说过要分,她说过要去求老爷子说过想去跳楼说过快要发疯说过没法生活,就是没说过离婚,所以邝修河知道这已经是尽头了。
他和时方夏是高中同学,大学校友——之所以是校友,是因为邝修河死活都要放弃出国放弃大把可选择的名牌学校,和时方夏进了同一个很二流的本科,读一个他自己都觉得很莫名其妙的专业——基础教育。
还把老爷子气得差点送命,声言要和他断绝关系,拒绝给他提供任何学费生活费。
多亏了现在信诚的刘总,才成就了他和时方夏同校的机会以及他那时候认定的美丽的至高无上绝无仅有的爱情。
为了表示与老爷子抗争到底,也为了证明爱情比任何现实都要纯粹,毕业后他们就结了婚。
邝修河彻底抛了自己亿万身家的家庭,和时方夏租住在一间小平房里,连结婚都是在那里,还是刘总出钱为他买了一千枝红玫瑰才成就了结婚所必需的一点点浪漫。
三年,邝修河一直窝在一家学校里教初中数学,三年,外面的世界一天一个变化,只他们,仍旧住在那间小平房里。
时方夏慢慢不耐烦,每个月的钱都用得很拮据,没痛痛快快做过一件自己想做的事,吃过一餐奢侈的大餐。打电话回去要钱,父母也狠,只说:“你们都这样了,去找他父母,他们必须为你们的现在负责!”
生活是艰难的,也是现实的,老爷子邝湖山更是固执的,他执意不肯承认邝时二人的婚姻,他冷酷地对时方夏说:“你要多少钱才离开他?”
时方夏自己后来都不清楚她爱的是邝修河本人还是邝的亿万家产。她渐渐觉得很闷——别的同龄的女孩子她的同学们一个个找着衣着光鲜的男朋友出入高档场所,而她这个被称为会计系系花的美女却只能压抑地住在闷热的小平房里,忍受那个男人甜得已经腻人的爱情。
那天时方夏近乎冷漠地看着哭闹不止的儿子对邝修河说:“我输了。”
她的眼神很悲哀,邝修河的眼神更绝望,时方夏怀孕以来无休无止的无理取闹和神经不断稀奇古怪的苛薄言论,早已经把这个曾把爱情当作唯一的男人折磨得心力交瘁。
但是当时方夏真的提出离婚,他仍然心痛如绞。
他冲出房间买了两瓶二锅头,坐在中央公园的圆形广场前,越喝越清醒,越喝心越明,越喝越绝望。
然后就遇到了韩佳音,韩佳音也喝了酒,路灯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见邝修河瘫坐在休闲椅下双目呆滞,泪流满面,她小做停留,走过,没几分钟又倒回来。
“喂,现在十一月,不冷,但地上还是很凉。”佳音看起来很谨慎,离他好几步远说。
邝修河不理她,他那时最不想理的就是人了。
“你失恋了?”韩佳音蹲在原地像和只小狗打商量,自言自语似地问:“你撞车了?你杀人了?或者,你想卖身葬父?”
歪着头想了想,打了个饱咯,站起来掏出十块钱:“或者是你钱包被偷了,想要点回家的车费?”
不能怪韩佳音误会,邝修河自儿子出生以来就没好好洗过澡换过衣服吃过饭,看上去瘦骨嶙峋胡子拉杂头发乱得像鸡窝,一副讨饭的苦样子。
听着韩佳音这种毫无章法的问法他突然很想笑,却只扯了扯嘴角:“我要离婚了。”他本来想说要你管或者更粗一点骂一句滚你娘的蛋。
但他的嘴和心同时背叛他,他像个孩子一样说完这句话后竟委委屈屈地哭起来。
韩佳音先有几分犹豫,看他哭得伤心,递给他一张纸巾,走远几步,看了看又走回来。
“哦,离婚也没什么大不了。”她满不在乎地说。
邝修河一直哭一直哭,没理她。
韩佳音想是恼了,走过去踢了他两脚:“喂,离婚有什么?你是不是男人啊?多赚点钱,十年后老婆可以打堆!”
邝修河正伤心着,听了这话却忍不住有点想笑:“老婆怎么能打堆?又不是废品。”
佳音也笑,干脆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拍了拍,很大方地说:“坐上来,你要是想找个人说话,我陪你。”
邝修河就坐了上去。
“为什么要离婚?”她问。
“她说她不爱我了。”邝修河爬上椅子坐好,吸着鼻子,屁股以下寒凉刺骨。
“嗯,”韩佳音转过头看了他两眼,点头:“我要是你老婆,我也不会爱你。”
“为什么?”
“哪有你这样的男人啊?就是一丐帮新生代成员,又丑又穷。”韩佳音说,一点也不怕伤人自尊心。
“哪有?我很帅的。”邝修河脸红。
“有吗?”睨他,一副你很自恋的语气,没甚心情地回应:“没发现。”
“你们结婚前相爱吗?”接着问。
“很相爱。”邝修河点头,然后夹七杂八地说他从高中开始如何如何暗恋时方夏,再到在大学里怎样怎么感动时方夏,最后两人结婚,生子,然后到现在,要离婚。
韩佳音听得皱眉:“总之,你们很相爱,才结婚?”
“那当然。”
“你家人也同意的?”
“没有,他们都要和我断绝关系。”邝修河气馁。
“为什么?你老婆不漂亮?”
“太漂亮了?”
“不孝顺?”
“......没机会表现......”
“不温柔?”
“很恬静。”
“那就是你家太穷,你爸怕你入赘!”这结论下的,邝修河听得目瞪口呆,一般人的推论不是有钱家的公子才会给父母捧打鸳鸯吗?
“那是言情的套路”,韩佳音歪头看他,“再说你这样子实在也不像有钱人家的子弟”,拿手指尖掂了掂他的衣服,“这个,十五块钱的地摊货吧?”
语气十足十的不屑。
邝修河叹气,不服:“可是我家很有钱的,我爸名下的业务都拓到国外了。”
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为家里有钱觉得骄傲。
“嗯,那你真是怪胎,享惯福的人居然能住得了平房,而且一住还是三年!”口气是赞赏眼神却很鄙夷。
“很好啊,下了班一起做饭,一起看书,房间全是菜香味。”邝修河申辩。
“那你不如住饭店楼上,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时菜香不断!”佳音叹气,:“我老公要是三年都只能让我住平房,我也和他离!”
“为什么?”邝某人呆住。
“多没出息啊,三年都没一进步。”
沉默。
佳音却突然笑,说:“看来我也不能找有钱人结婚了。”
“为什么?”
“有钱人家总是爱仗势欺人的!”说完,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本来很想做阔太太的,不过听了你的故事,我决定做个小康太太算了。”
“小康太太?”
“就是和老公一起拼个小康之家,也好啊。”她说到这里眼睛一眨一眨,晃着两条腿像个天真的孩子,“这样看来沈放还算合适了?”
“沈放?”
“他今晚吻了我诶。”佳音叹气,“只是我父母还有我,一直的目标是,嫁个有钱人,过幸福得像梦一样的生活。......可是沈放没有钱诶,他只是一个小跑业务的。”佳音支着手看邝修河,“不过他很有上进心,可不像你。”
“我也有。”
“你有什么?”
“上进心啊?”
“哦,那你想过怎么样的生活?”
“和我的妻子还有儿子一起上班下班,一起吃饭,散步,看电影。”
“没了?。”
“还要什么?这就是幸福得像梦一样的生活啊。”
这回换佳音呆住,半晌才说:“你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诶,你知道平凡人的幸福生活是什么吗?是出入有车子,吃住有房子,数着大把票子,挽着身边的妻子,牵着手上的儿子......你现在有几样?”
“.......”
“你真是异时代生活的人种。”佳音拍拍他的肩同情地说,“难怪住在平房里也安之若怡。”
说着就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声音甜甜:“我们家沈放是支潜力股呢,你知道他和说什么吗?他说争取明年工资翻个,房子付上首期,车子握在手里,让我好好养了身体,坐在房里数他挣的票子呢。”
转过身弯着腰探到他面前:“喂,你是男人诶,要多挣钱,她才会不离婚啊。生活不是住在租来的房子里穿饱喝足。”
一脚把他的酒瓶踢了个老远,传来脆脆的一阵声响,夹着她甜蜜的宣言:“我韩佳音今天开始要奔赴幸福的新生活了,你,也去创造你的新生活吧。”
用力的拍拍他的肩,哥们一样地说:“要加油啊。把她再给抢回来。”
邝修河看着她踏着大步走远,心里渐渐暖了过来。
他站起来摇晃着朝家的方向走,走出很远回头望,那个叫韩佳音的女孩子身影已很模糊,慢慢隐在街角处,那边的路灯透过零晨清冷的薄雾,散发出温暖的晕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