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门来,何咏心的车就停在门口,想也是在等她。
“一起去喝杯咖啡?”等她上了车,何咏心偏过头看着她问。
阳光照在她绝艳的脸上,平静无痕,方才的嗔恼喜怒哀已是见不到半点踪迹。
压下心头百折千回的情绪,韩佳音微微一笑,淡然说:“好。”
其实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或者都想不到应该从哪里开始,坐在咖啡厅里半晌无言。
良久,何咏心轻轻一叹,抬起头问:
“韩佳音,你可会怨他?”
佳音搅拌咖啡的手微微一滞,本想说“怨他什么呢?”,可是面对她洞悉一切的目光,只好坦然一笑,说:“有一个成语叫做锦上添花,大约在他心目中,我便是那朵锦上花吧。”
何咏心面上微露讶色,然而也只是转瞬即逝,想来韩佳音能够看得如此透彻必是大出她意料之外。
韩佳音浅浅啜了一口咖啡,或是加的糖少,只觉得苦到心头无处可抵,然而面上却仍是沉静如水,接着说:“其实,他本是聪明人,只是很多聪明人都不知道怎么爱,平白给自己和他人添去许多烦恼罢。”
何咏心闻言抬起头,淡然一笑,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古人所说的一笑倾人国,再笑倾人城,大抵便是此类吧?她素来冷淡如霜,然而这一笑,竟让韩佳音有百花齐放,冬隐春来的惊艳。
她的声音沉静淡然:“我知道。只是他喜欢演戏,我若不陪同,他的人生岂不太过寂寞?”
早就知道她定是极聪明的,否则也必然到不了今天的位置。然而乍一听到她这样说,韩佳音心里仍是免不了一阵惊诧,她早就知道的吧?只是因为爱他,所以容忍他,也因为有把握自己会一直是他的所爱,所以才会放任他。
韩佳音自问,她必是达不到这种境界的。
她只会若一般的女子,在爱情里畏首畏尾,患得患失。
何咏心说,他不过是被宠坏的孩子。
她那么明了他所做的一切,却依旧能不动声色地等待,或者就因为她不想做那个最后宠坏他的人。
要多聪明的女人,才能在爱情之外还保着一份清醒的认识和难得的自信。
或者也就是这样,才能完全地把林木正留在身边。
回到公司,还没进门,老王跑过问她林总伤势。
“唔,没什么问题。”她含含糊糊地应,“一点点皮外伤罢了。”
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多严重,只是那个叫罗辉的人都要她不必担心,想来不会挂掉,也不会有太严重的后遗症。
到下午心情略定,和小红一起讨论方略设计的细节——她总要培养一个人出来接替她的,却不停地接到林木正的短信。
佳音,我错了。
佳音,真生气了吗?
我不是故意吓你的啊,我只是想要是我不通知你的话,你会不会怪我不跟你共患难呢?
唉,我好可怜,都没人理我。
……
被他实在烦不过,便关了机,只打起精神应付工作和前任留下的诸多问题。
一直忙到下班,想要不要去看林木正呢?终于还是买了小区附近很出名的老余家的炖汤,带回去拿保温瓶装了,打了的直奔了医院方向。
还没有进病房,透过虚掩的门缝,便看见何咏心坐在床头替林木正削水果。
“你的戏终于演完了么?”她淡淡地问。
“演不下去了,你太配合。”
“哦?”
“所以我决定谢幕退场……有些事情总要了结,而有些事情也必须重新开始……”
“哦?”
“你期待吗?”
“嗯?”
“我们的新生活?”
“嗯?”
“以后的对手戏会不会很精彩?”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韩佳音微笑着离开,他们的故事和她无关了,她于他们,正如他们于她,都只是过客。
在转角处却遇到罗辉,看见她问:“来看阿正?”
点点头,稍稍问了问他的病情,果然也没什么大不了,还没有他的座驾伤得严重,只是看上去很触目惊心就对了。
“阿正那人很搞怪,早上本来想只通知咏心一个人的,只是怕她听出是我的声音,所以才转了电话给你,害你担心了。”
“没关系,他是老板,所谓的衣食父母,担心总也在所难免吧?不过你真要觉得内疚的话,就麻烦把这个转交给他吧。”
罗辉把汤接过来,说:“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唔,突然有些急事,又不想现在去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韩佳音淡淡地说,“你给他的时候就说是你褒的吧。”
“可是他们知道我很懒,也不擅长做家务。”
韩佳音本已走开,闻言回过头微微一笑:“你总是有办法的吧?”
不等他说话,径息出了医院,也不辨方向,只顺着一路走了下去,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去想,什么也不想想,混在人流里茫然往前,去哪里,做什么,全无目的。
偶尔会停下来看街边小情人的争吵,或者会驻足聆听远远传过来年代很久了的歌声,看街边平凡的众生百态,心头的潮杂纷乱在外界的纷繁变幻里慢慢平息,那些偶尔闪过的情绪和不能为人知的心事,如开得最艳的杜鹃花瓣零落在雨后城市的泥泞里。
回到家里,已是极累。开了手机,里面短信爆满,一一打开来,几乎全是林木正的,只没想到竟还有邝修河发过来的一条,很简短的四个字,生日快乐。
是猝不及防的震憾与震动。
攥着手机坐在房间里,看着风把窗帘掀得起起合合,只那四个字在心头一遍一遍熨过,既温暖也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