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屏幕一亮,继续直播。
“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
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着日月旋转。
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年年年年年————”
在贺兰家老管家的葬礼上,顾南风同学终于展现她的穿越优势,为其填词谱曲,亲自教唱,于是贺兰家老管家的葬礼成为太原城近期内最最热闹的盛会。
太原知府大人说:“贺兰将军家的七少爷果然不同凡响,这一首歌这一阙词真是唱尽人生百态,酸甜苦辣咸,统统在其中。”
太原府总兵大人说:“虎父无犬子!够霸气!”
贺兰老将军抚掌谦逊,“早跟这小子说做人要低调,要内敛,最终还是掩不住发出万丈光芒啊…………你们说,这歌真不错?”
提督大人道:“贺兰将军太过自谦,小公子才华出众太原城内人人皆知,此词确实上上乘之作。”
宣慰使司同知大人说:“小公子小小年纪已有如此大才大德,他日必成大气。”
宣慰使司佥事大人附和道:“确实确实。”
委署步军校大人因为官职太低没敢插话。
面容婉丽的贺兰家七少爷正摇着扇子听歌,眼见太原名流们一字排开,一个接一个拍马溜须,将老爷子哄得微微点头,捋了捋白花花长胡须,眼露精光,这便表示你们的好意老子已经收到,这次说得不错,下回继续努力。千万千万不要让太原城的扛把子老大哥失望,不然后果很严重!
大人们默默擦一把汗,各自总结今日表现。
连管家的葬礼都能热闹得好似太原王嫁女,全天下唯独贺兰家一门。
顾南风这几年仗着外公的势力,在太原城横行霸道,为所欲为,比先前在皇宫里逍遥自在千万倍,总算体会了一把当土皇帝作恶霸的日子,欲问如何?自然是快活赛神仙,只怕李慕这真皇帝瞧了都要嫉妒死。
当然,她不能让皇帝看见她活得这么逍遥,想当年李慕月月来信,信上说程牧云已经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保证今后再也不说她是小娘们,后来还添了程牧云篇幅冗长的保证书,落款处用猩红的朱砂色写出硕大的七个字——“顾南风是真汉子”真让人哭笑不得。而她却一封未回,李慕平日里忘性极大,从未见他对何事如此执着,此番竟真如顾夫人所言,专程差人从京城来问话,问她过得好不好?怎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又道是不是受人威胁禁锢,不便回信。听得一旁喝茶的老爷子一脸沉郁,就差摔杯子骂人。
接下来一连串问题,信使叨叨快一炷香时间,她却只答一句,臣一切都好,请陛下勿念。再后来,便渐渐断了联系,大约是各自都对没有对方的生活十分满意,无意纠缠,懒得联系。
顾南风虽有些遗憾,但总的来说她对现阶段的恶霸状态极其满意,小正太们总有长大的一天,八成长歪长残,大家还是不要破坏从前的美好形象,就让你们在我心中是一只永远美丽可爱的正太吧。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年年年年年————”
热闹的葬礼演唱会仍在继续,贺兰府内外人山人海,演唱者乃声音雄浑有力的百夫长大人,最后一声吼完,大家热烈鼓掌,包括方才哭得惊天动地充当背景音乐的老管家家眷,百夫长大人就此红了。
可是某神秘人物在背围得水泄不通的贺兰府门外静静地面带笑容地听完这一曲,尔后露出了神秘莫测的微笑。
顾南风打了个寒颤,百夫长大人又开始单曲循环,太原人民严重要求贺兰家小公子发行系列奔丧歌曲。
于是后来,顾南风又剽窃了《死了都要爱》《不想说再见》《我等着你回来》《其实不想走》《总有一天等到你》《今夜你会不会来》《好日子》《越来越好》等等宜家宜室脍炙人口的丧葬歌曲,当然《好日子》和《越来越好》这两首主要用于仇家敲锣打鼓上门闹事,做生意嘛,就应当针对各方消费人群。
顾南风作为一个丧葬歌曲专家终于走红大江南北,传说顾公子一曲千金难求,多少社会名流世家侯爵为求一首独特创新的丧葬曲而南北奔走,重金相求。可是贺兰将军听了《好日子》之后觉得这事太损yīn德,大门一关,十几只藏獒在门口排排坐,哪还有人敢登门拜访,统统吓得尿裤子。
一代文坛新秀就如此似流星陨落,着实令人惋惜扼腕。
“嘿!”有人在背后猛地一拍,一张大脸凑过来挤眉弄眼的想要吓唬人,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整个贺兰家里除了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老爷子,没人再这么无聊。
见顾南风不理会,他便自顾自端了桌上一壶热茶喝,喝完瘪瘪嘴,嫌弃道:“这哪门子玩意儿,寡淡无味,我还是喜欢喝奶茶,八宝茶,来来来,小七儿,给你外公我沏一壶。”
顾南风继续认认真真写信,一封当然是给顾夫人,另一封却是给谢先生,这些年她虽然在太原生活,但谢先生却没有就此离开顾家,大约人上了年纪便十分念旧,不舍离开,继续在府里头做小树的启蒙老师,她给谢先生的信最是详细,五年来坚持半月一封,事无巨细一一详述,新交的朋友,新买的衣裳,又发觉太原城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地方,再不然就是病怏怏的时候提笔写一句,“先生,我就快病死了”寄回京城,继而半个月内便收到良药补品无数,看得老爷子直纳闷,怀疑谢先生是通天大盗,要不单凭个教书先生哪来这样多的银子把人参灵芝当绿豆糕似的送人。
谢先生到后来几乎不回信,但她仍旧坚持絮絮叨叨地在信中啰嗦,仿佛是因从前对李慕的冷漠而在此寻找平衡与慰藉。
老爷子把脸凑过来,花白的胡子打成个结笑嘻嘻说:“怎么?小七儿不高兴了?跟外公说说,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敢惹我家小七儿,看我不打得他连他老娘都认不出来是谁!”
“好啦,你别闹了,人写信呢!算啦,我给你沏壶杭白菊,昨天又跟舅舅们吵架了,您老降降心火,这么大岁数了别老跟舅舅们一般见识。”
老爷子随即把胡子上的小辫子散开,气鼓鼓地说:“全世界最最没意思的就是你那些个舅舅们,唉……自从你娘出嫁,你外公我面对这一群除了高谈国事之外什么都不会的儿子无聊得想找块豆腐撞死自己,还好你娘有孝心,知道把你送过来陪陪我这可怜的老头子,不然…………唉…………我怎么就这么倒霉生了一群这般无趣又无聊个个面瘫似的儿子呢?”
不好意思的说,顾南风有七个舅舅,最小的一个今年才二十三,比她大不了多少,不过呢,七舅舅比较特殊。
顾南风端一碟小点心,配着热茶放在小桌上,老爷子便甚为满意地开始享受下午茶的美好时光。
“要我说,外公,你不如再给他们找个厉害的后娘,管死舅舅们,看谁还有闲心跟您闹。到时候通通抱团,一致对外,唔,就是我继外婆惨点儿。舅舅们唠叨人的功力可是比庙里的和尚住持还厉害,任谁都受不了。”
“你说的这个办法吧,也不是不行。”老爷子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在躺椅上晃了晃,仰头望向高深穹顶,沉声道,“你外公我年轻时太不像话,对不起你外婆,偏是等到人没了才觉得愧疚难当,所以你外公我决定自此后为她守寡一生,满了十年二十年的,你记得给外公立牌坊。”
老爷子面不改色,顾南风这方却是差点把茶喷了,男人立牌坊,老爷子也太过标新立异,不知是不是人老了心思往回走,仿佛进了叛逆期,什么都爱反着来,舅舅们也真是可怜,昨儿就吵着要死后立牌坊呢,舅舅们怎么能答应,一人上来劝一句都要轮一个时辰,可把外公烦得掀桌子赶人,大骂不孝子,通通滚出贺兰家。
顾南风觉得舅舅们大可不必同外公为这事大肆争吵,男人立牌坊,听起来虽是有些惊人,但到底是身后事,外公也没说现在就要立,等到老人家不在世了,该怎么做不都是凭活着的人,悄悄在祖屋里立一块迷你牌坊也没错,横竖老爷子没那个细致劲指定尺寸多大一定要立在哪里。
不过这事到了现代,应当是美谈一桩,对爱情满怀憧憬的少男少女们大约又要构想出许许多多旷世绝恋来,可谁又知她外婆当年受过多少委屈?流过多少辛酸泪?男人呵,男人。没事抽风都能流芳千古,女人呢,一辈子谨小慎微,一旦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淹死在不相干闲人们的唾沫星子里。
但这个时候,她应当顺着老爷子说,把人哄高兴了才是正理,其他天地人和的正义统统靠边,英雄们,你们的正义在生活中根本行不通。
“按说男男女女本没有那般天差地别,外公做这事也是为了外婆,舅舅们不当如此反对。说到底这个家是外公做主,管他们答不答应,先做了再说。”她可真像个蛊惑孩子们犯错的老巫婆。
老爷子终于找到个支持自己的人,一拍桌,将矮几拍得裂开来,“说的好!外公就知道小七儿最乖最能体会外公的心思!那群不孝子,谁跟他们商量来着?明儿我就立牌坊,提早立了,把族长招来题字,就立在巷口,让族里的人都来瞻仰。”说完低头看了看四分五裂的小桌,讨好道,“立马给你换个新的,外公保证。”
顾南风在心底默默同情了舅舅们一把,却仍是为明天就有热闹看了而激动兴奋,“好啦好啦,外公以后别再跟舅舅们争吵,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还要等着给小七儿看孩子不是?”
老爷子一提这个便欢乐,眼中满是对小孙孙的憧憬,“那是那是,按说你也该寻个婆家了,虽说这事有些难,但也不是不可能,哎,上次跟你说的那个骁骑营校尉你觉得如何?我瞧着面皮生得也好,才学也不错,不如找个机会好好相处相处?”
家长们似乎不分年龄性别对相亲牵红线情有独钟,老爷子已经给顾南风介绍不下十个对象,可人家都以为顾南风是男儿身,怎能生出些情愫来,要真有,那也是件可怕的事,决计不能嫁。
正想着如何将这事敷衍过去,七舅舅贺兰越却垂头丧气地从外头回来,脸上蒙着一层灰,眼睛里还有泪,一见便知是受人欺负,顾南风疑惑,这些年她为了七舅舅的事在太原城里整治了不少人,街坊四邻无人不知,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还敢来招惹?
唯一的可能就是新来的小菜鸟不懂规矩,连贺兰家最最宝贝的人都敢欺负。
忙招呼凌晗凌淑伺候七舅舅洗把脸,见他仍是一抽一抽地委屈得要哭,又取了一堆琳琅糕点来把人哄开怀,才把经过一一问了,原来是古藏街新开一家书铺,那老板是外地人,见贺兰越去买书便恶毒地嘲笑起来,口口声声说,这世道可真是新鲜,连个傻子都来买书,莫不是对街的荣昌家派你来砸店?
贺兰越一听傻子两个字当即激动争辩,“我才不是傻子,小七儿说我只是你们不懂我的世界罢了,你们这些人太坏了,对自己不能理解的一切就要用最恶毒的字眼来诅咒谩骂!你们都是坏人!”
那老板也是欺凌弱小惯了的人,当即道:“好呀,我是大恶人,今日就让你这傻子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坏人!”
再后来,贺兰越便一身惨状地回府了。
老爷子闻言,再拍烂了躺椅,大喝道:“老子这就去烧了那杂碎的铺子!”
顾小七对于惩恶扬善之事当仁不让,“不必不必,杀鸡焉用牛刀?我去就行,闹事嘛,我既有天赋又有经验。”
“注意安全,最好不要闹出人命,如不小心,记得斩草除根不留痕迹。”
顾南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放心,我把左右护法前后侍卫都带上,不信砸不掉他!”回头对凌淑嘱咐道,“去外头喊一声,让大家伙抄家伙干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