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身侧暖意袭来。
应是李彻升起了火,又抱了她来近处,火堆旁的暖意让人动容,只是身上的衣裳冰冷透心。
楚洛本就烧得迷迷糊糊,顾不得这些,只想继续这样在火堆旁好好躺着。
稍许,衣裳自衣领处揭开,外衣,中衣,里衣,肚兜……楚洛并未清醒,只是下意识攥紧了掌心,眉间轻拢。
李彻先是别过目光不去看她,但明显感觉她颤了颤,应是冷。
李彻怔住,半晌,也伸手一件一件解开自己衣襟……除了外衣,其余的应该很快能烤干……
他将她拥在怀中,尽量不去想旁的事情。
楚洛却觉忽然被暖意簇拥,不由往他怀中靠得更近些。
李彻皱了皱眉头。
她刚好下意识朝他挪了挪,头靠在他肩头,拥紧他,呼吸在他颈处呵气幽兰。
眼前的火堆“哔啵”作响,李彻整个人似是都喘着粗气。
也忽然屏息想,还是做轻尘的时候比较好……
李彻喉间轻轻咽了咽,只能强迫自己去想今日的事,等稍后,薄的衣裳干了,他就能放开她。她烧得迷糊,今晚的事,明日也不一定能记得。
似是回忆今日的事,他的确能将眼前的事避讳过去。
李彻眉头皱紧。
早前的祭天大典也好,今日来源湖也好,他都忽略了一个人,他极其信任的一个人——佟林。
第034章 独处
李彻目光黯沉。
若是佟林, 那早前所有的事便都解释得通,只是佟林跟了他十余年,这条线在他身边放得时间够长够久, 对方应是极有耐性,也极有城府的人……
而且, 不是和早前的惠王同路。
李彻的心思顷刻沉了下来。
若是佟林, 对他所有的行踪都了如指掌,也清楚他所有的动作……
这些年, 他一直活在旁人的监视里。
李彻皱紧了眉头。
对面的火堆烧得“哔啵”作响, 跳跃的火苗将李彻的脸映红。
更重要的是,佟林在他身边这么久, 多的是能取他性命的机会, 根本不必等到今日, 他有些想不通……
想不通,目光便下意识看着眼前的火堆出神。
跳跃的火苗不仅将他的脸映红, 也在石壁上映出两人依偎在一处的身影。
先前李彻一直想着佟林的事,还没怎么觉察, 但眼下,目光企及的每一处身影轮廓, 都能对应到怀中人的每一次呼吸起伏。
李彻本是环着她的,眼下, 不知手应当往哪里放才好。
她应是高烧加重, 身上也越渐滚烫。
他只能抱紧她,她亦环紧他,侧颊贴在他胸前,连呼吸都裹在他怀里。
李彻的脸都绿了。
她的每一次呼吸,似是撩拨到他心底。
艹。
他似是只在做马的时候急得爆过粗口。
但眼下, 实在恼火得要命。
趁人之危,实在有失身份。
但让他继续这样,他宁肯再落水一次,将脑袋中的念头冲刷干净。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觉得已经过了很久,等伸手去够衣裳时,才发现其实时间很多,连一件衣裳都没烤干。
李彻闭眼。
但在她纤手环紧他腰间,朝他蹭了蹭的时候,李彻心底似是轰然崩塌。
“楚洛。”他下意识开口唤她,确认她是否是清醒的。
她没有应声。
“洛洛……”他又尝试唤得更亲近些,只是忽然想起早前旁人要么都唤她洛洛,要么唤她小洛,他还是觉得他早前唤的楚楚更独一无二,也更亲近些。
“楚楚。”他又开口。
她还是未应他。
“楚楚……”他再开口,眸间沾染了旁的意味。
他揽紧她腰间的指尖不觉紧了紧,她轻嗯一声。
李彻只觉脑中迷乱成一团,亲了亲她额头,侧颊,耳后,而后在双唇处停留……
石壁上的火光交织出两道偎在一处的身影,火光里,李彻含上她双唇,掌心抚上她腰间,背脊,亦有她身前光景。
他脑海中混沌成一团,直至一侧的火堆“哔啵”一声,将他从绮丽迷乱里带出,他下意识喉间咽了咽,再下去的话……
他未敢想,遂一把抓起一侧干的差不多的衣裳。
从肚兜开始给她穿起,目光半是瞥开不敢看,一半却是先前该看完的都已看完,还……
李彻脸红到不行。
不知道手中一件一件的衣裳是如何给她穿回去的,小心翼翼,又恨不得一下穿好……
他想他是中了她的邪。
从轻尘开始就是。
火苗的跃动里,李彻终是将衣服给她穿好,心底微舒一口气。
而后是他自己的衣裳,窸窣的衣裳摩挲声中,他不由想起先前她偎在他怀中,一丝“隔阂”都没有,他不由再次脸红。
起身前,又顿了顿,还是脱下外袍,给她盖在身上,摸了摸她额头。
还烧着……
李彻眸间微微滞了滞,又重新脱下了中衣,一道给她盖上,就盖在那件外袍里。
她阖眸闭眼的模样很安静,修长的羽睫如扇子一般,淡淡倾覆着,光是羽睫便好看得令人动容。青丝枕在头下,如墨色浓郁,衬得脸上肌肤莹白如玉,脸颊两侧的颧骨处又微微挂了两抹绯红,分不清是烧成如此,还是先前的缘故……
李彻抚了抚她的额头,他起身独自到了火堆对面落座。
他目光看着火堆,和火堆前正裹在衣服里熟睡的楚洛,深吸一口气,仰首唏嘘。
今日的事恍然让他觉得回到了半年前的时候。
那时他才遇刺坠崖,从轻尘身上醒来,还不清楚所有事情的缘由,心中还忐忑着能不能从一只马变回去。
而今日,唯一的不同,是他不是轻尘,他还能照顾楚洛。
虽然还是她最后浑浑噩噩生得火,但至少他没将火星子吹熄了去,否则,今晚两人怕是都要吃亏。
从源湖落水后,水差太大,他们被水冲出去很远。
他一直死死抱紧她,最后平缓处,才抓住一侧的树枝停下,只是这时候已经离源湖很远。
源湖下游通往滨江。
他们应当是被冲到了滨江沿岸的一处,多远不知道,但是肯定已经不在京郊,所以一时半刻还没有人寻来。
他其实宁肯没有人寻来。
若是要杀他的人是佟林,寻到他,他同楚洛都有危险。
但佟林是他的御前侍卫,旁人会信佟林的话。
佟林的事如同一把刀宛在心底。
此处是滨江一根支流的沿途,岩石下正好形容一个可以挡风的小天地。
似是先前一直紧张着,后来火堆升起来,才如释重负。只是替她脱完衣衫,他整个人就有些静不下来心,倒眼下,反而才觉得早前在源湖船上,背上被人砍伤的刀伤,隐隐有些发痛,还有手臂处,先前要抓住树枝,还要带着楚洛一道,其实整条手臂都擦伤……
伤口要尽快处理,他心知肚明,幸好不是夏日里。
夜风吹来,幽幽寒意入骨。
他披了件里衣,其实有些凉透,只得搓了搓手。
他是可以同楚洛盖同一件中衣和外袍,但想到方才险些失控,又有些后怕。
不知过了多久,半是警觉,半是也困乏至极。
最后,也不知什么时候趴在火堆一侧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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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已是翌日,他记得她指尖的暖意。
还是在他是轻尘时候的事。
他缓缓睁眼,见楚洛跪坐在他跟前,眼圈红红的,但人似是精神,不似昨日那般迷糊都不醒。
他温声笑了笑,“你没事了?不烧了?”
楚洛的目光中,见他伸手,自然而然得摸了摸她额头,似是已然同她熟络亲厚一般,全然没有避讳。
楚洛微微愣住,一时忘了躲开,也不知他何时同她这么亲近了?
楚洛顿住,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弹,只是脸红了大半去,既而淡淡垂眸,修长的羽睫倾覆,敛了眸间惊讶的情绪。
“你额头有些凉……”李彻却是拢眉,似是担心她。
楚洛刚刚垂眸,又稍稍抬起看他,轻声道,“是你的手烫……陛下,你在发烧……”
李彻顿了顿,眸间似是意外,伸出手背摸了摸自己额头,仿佛真有些烫,但许是他的手背原本就是烫的缘故,觉察并不明显,但确实伸手的时候觉得连带着周身都有些酸痛,没什么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