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朕的女人
大监阖眸, 这是赶上了什么日子……
哪壶不开,偏提哪壶!
都凑一处来了,是嫌陛下心里还不够堵吗!
东昌侯世子冷不丁来这么一出, 是直接踩到陛下心头上,今日怕是要完……
彻底收不了场了。
原本还盼着东昌侯世子来给陛下消火, 眼下看, 简直是来火上浇油也不为过。
这把火,怕是要把陛下彻底烧恼!
大监头疼。
建安侯世子也是心中一惊, 全然没有料到谭源竟然来会这么一出。
洛姐儿是陛下要的人!
陛下原本就在气头上, 谭源这个时候竟添乱,跑来陛下眼前要陛下的人……
建安侯世子只觉这把火当是要烧回来, 将建安侯府烧焦!
思及此处, 建安侯世子却又怔了怔, 忽得想起在东昌侯府的时候,祖母和岳母便撮合过谭源与洛姐儿一事, 当时谭源也确实回了府中,因为洛姐儿一直病着, 高烧不断,两人才未见上面, 眼下谭源来陛下跟前请婚……
建安侯世子莫名想起小时候,谭源似是总喜欢惹洛姐儿哭。
洛姐儿总是躲着他。
但谭源旁人都不怎么欺负, 就指着洛姐儿欺负。
后来谭源去了军中, 也没再听说两人有什么交集,可谭源一直说未建功立业之前不成亲,所以婚事一直拖到现在,岳父和岳母心中都急,眼下, 谭源忽然要请陛下赐婚。若是陛下再问起,恐怕不是收不收得了场,是下不下得来台的问题……
建安侯世子额头冷汗又冒了一层。
……
谭源自是不知晓殿中早前的事,更不知道殿中所有人的心思。
虽然楚颂平在场,他当着楚颂平的面请婚其实并不妥当,但陛下面前,说清楚也好。他护驾有功,陛下只会赏,以成人之美,犒赏军中将领,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没有人会再想着他与楚洛之间的嫡庶之别。
只要陛下开口赐了婚,父亲母亲这里,建安侯府这里,还有那个碍事的单敏科,他都不用管。
从成州离开的时候,他想了许久,终于想明白。
楚洛不应当拒绝他这么好一桩婚事。
是他那翻“先让她外室”的言辞吓倒了她。
他当时如何想,便如何同她说的,她一定以为他是诱骗她做外室。
但他谭源从来光明磊落,既然承诺她,就不会不作数。
她若不愿意做外室,他亲自在天子面前请婚,她总归能风光大嫁。
他日后是封疆大吏,她就是将军夫人,不比什么狗陶真狗单敏科好!
嫁他之后,她也只需随他在驻地,不用掺和后宅之中的那些操心事。平日军中事务繁忙,驻军琐事诸多,他没心思沾花惹草,她这个将军夫人大可做得高枕无忧,他们二人可以琴瑟和鸣。
她若跟他,他实在想不出哪里委屈了她?
她有什么不愿意的!
自己从小就是哭包,若是嫁到旁的地方去,旁人许是会欺负死她。
建安侯府和东昌侯府两家知根知底,他还真能欺负她不成?
人也笨,他不过动动嘴皮子罢了。
他在时候,除了他,府中谁来给她添过堵?
姑奶奶再不喜欢她怎么样,庶女又怎么样,他对她好就行了,旁人还能不给他颜面?
原本他是不当在这个时候请婚的,稍有军功便邀赏,是沉不住气,不是明智之举,但她眼下都被逼得跑去成州装单敏科的外甥了,她自己根本收不了场。她不想做他外室,他亲自在天子面前请婚总归可以了!
所以他今日才会入宫。
原本以为陛下会在赏梅宴呆些时候,谁知他入宫的时候,内侍官说陛下已经回来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也没什么好害臊的。
虽然当着楚颂平的面有些别扭,但他惯来在军中,性子洒脱不似楚颂平这般在京中的公子哥,要别扭,应当也是楚颂平更别扭些。
所以陛下问,他便如实说。
只是他一说完,这殿中便诡异得安静下来,而且是什么动静都没有的安静。
谭源皱了皱眉头,起初,他还以为旁人在等他,都以为他话没说完,谭源便就着殿中莫名尴尬和安静的气氛,冷不丁又补了一句,“东昌侯府与建安侯府沾亲,末将与楚洛自幼便是青梅竹马,后来末将入了军中,心思皆在家国。二月母亲生辰,末将告假回东昌侯府,才见楚洛待字闺中。既见青梅,云胡不喜,特请陛下赐婚!”
这番话言罢,谭源觉得已说得够清楚明了了,只是殿中仍旧鸦雀无声。
谭源不知何故,但天子面前,他又不便随意抬头。
不止大监,殿中应当都没想到谭源又补了方才一番话,大监只觉已经不是火上浇油,是半空惊雷……
这种时候,大监又不敢偷瞥一侧的天子,但怕是想也想的到,陛下的脸应当都是绿的。
大监遂更低头了些……
楚颂平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不知谭源怎么在天子跟前来这么一出。
既见青梅,云胡不喜。
这样的话从谭源口中说出来,听在陛下耳朵里……
楚颂平喉间轻咽。
谭源本就是个直性子,眼下殿中过于安静,且安静了许久,但他又未说不好之事,照说,陛下不应当如此……
忽得,殿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谭源这才大着胆子,缓缓抬眸,却见陛下手中翻着奏折,方才的窸窣声音,是衣裳擦过奏本的声音,似是全然将他先前的话晾在一处。
“陛下?”谭源意外。
李彻没有看他,一面看着奏本,一面冷声应道,“朕听到了。”
他低头看着奏折,谭源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神色,但是明显语气不怎么和善。
谭源不知何故。
李彻不置可否,谭源进退维谷,起身也不是,不起身也不是,追问也不是,不追问也不是。
谭源目光下意识看向大监。
大监是陛下近身伺候的人,朝中官员若在摸不清楚陛下心思的时候,大都会将目光投向大监。
这回,大监也是低着头的。
谭源又看了看一侧的跪着的楚颂平,心想,陛下许是先前的火气发得有些大,眼下还在气头上?
但转念,又分明记得早前他请辞时,陛下还是和颜悦色的……
谭源眸间迟疑,不知应不应当再开口。
大监心中轻叹,东昌侯世子应当想得明白才是,陛下若肯答应赐婚,方才便答应了,不会拖到现在还缄口不言……
陛下是借着批阅奏折,给东昌侯世子台阶下,让他勿提此事,那此事便这么翻篇过去了……
宁王之乱过后,朝中上下都晓陛下有意提拔东昌侯世子。
东昌侯世子也是陛下跟前近臣,朝中多少双眼睛看着,陛下也要顾及了东昌侯世子的颜面。
陛下心中如何动怒,方才也都拿捏过。
东昌侯世子是个聪明人,应当不难猜到陛下的用意。
谭源的脸色也的确沉了下去。
他是猜得出陛下的用意,却猜不出陛下为何不答应?
要么,陛下对他的婚事有安排,要么,陛下对楚洛的婚事有安排,再要不,是陛下要动建安侯府,所以不欲他在其中掺和。
刚好又见楚颂平在殿中叩首,一侧有陛下摔了茶盏的痕迹。
这样的念头,在谭源心中越发肯定。
兹事体大,建安侯府同东昌侯府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联,若是建安侯府出事,东昌侯府很难不受牵连,姑奶奶是建安侯府的老夫人,长姐是建安侯府的世子夫人。
谭源原本准备噤声的,忽得想起,若是建安侯府真的出事,楚洛只是建安侯府二房的庶女,陛下许是会撇清建安侯府与东昌侯府的关系,将楚洛指给军中新贵做赏赐,楚洛本就是个娇滴滴,又爱哭的,这些人都是些军中的……
谭源脸色晦暗不明,明知不当开口,还是一咬牙,再次抬眸看向李彻,拱手,正欲开口,李彻应是余光瞥到他,一面提笔,一面漫不经心道,“朕觉得不合适。”
大监和建安侯世子心中都是一凛。
谭源也愣住。
李彻御笔朱批落在奏折上,不紧不慢道,“你的婚事,容后再说,你先回驻地。”
谭源眉头微微拢了拢,文帝已说得再清楚不过。
不会赐婚。
谭源拱手,沉声道,“末将遵旨。”
李彻笔尖微滞,眉头微微拢了拢,似是想起何事。
抬眸时,正好见谭源转身往殿外去,李彻目光微敛,谭源平日的行事风格在脑海中越发清晰,李彻开口,“谭源。”
谭源驻足,转身拱手,“陛下!”
李彻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却朝建安侯世子道,“楚颂平你出去……”
建安侯世子照做。
等到楚颂平离开,李彻才朝谭源问道,“朕不赐婚,你会如何?”
大监心惊,不知陛下为何要这般问……
谭源也不隐瞒,“将人带走,先做外室。”
大监心中一惊,错愕抬眸!
李彻随手将折子重重扔在桌上,也不再忍着先前的恼意,沉声道,“那你给朕听好了,楚洛是朕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