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见状,继续道“他可是叫莲止?”
“……”傅君黎立刻抬起头看向他。
“君黎哥哥第一次见云溪便是唤的这名字……他可是和云溪有一样的蓝色眼睛?君黎哥哥总爱看云溪的眼睛思忆……君黎哥哥可愿和云溪说说吗?”
顾白一边说一边取了车上的茶盏,斟了两杯茶水,浅笑“云溪愿洗耳恭听……”
伴随着顾白行云流水般的斟茶动作,傅君黎感觉到贴心,少年清淡浅笑的样子更是有种能抚平人心中伤痛的意味。
多年来的伤忆憋在胸口许久,顾白的话仿佛一个导火线,燃进了他心中引起一团爆炸般的混乱需要发泄。
他浅抿一口茶水,似有叹息缓缓道来。
“他叫容莲止,虽出身风尘,但却是位清雅的绝世公子,我与他八年前在扬州湖上相遇,那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我从不知竟有那般能与我交心之人,我们宜言饮酒,与子谐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容莲止竟然出身风尘?顾白精神一怔,竖起耳朵专注聆听。
这在剧情中可没有提及,剧情中傅君黎从未对原主说过关于容莲止的事情,原主是直到这朵高洁的白莲花出现只是才知道自己是傅君黎心中的替代品。
既然容莲止都出身风尘,那你为何还说杜云溪是污秽的贱物?
顾白胸口又生气一股原主莫名的情绪。
傅君黎却陷入回忆。
“……当时我本想给他赎身带他回家,只是那倌馆老鸨贪心竟要我给上千两黄金才让莲止跟我离去,那时我还未接手产业,娘又不得爹宠,千两黄金于我而言是件难事儿,我拿不出,那老鸨竟然让人将我打了一顿赶出阁楼!”
说道这里,傅君黎面露冷色,在还未接手傅家之前,他就是个不受宠的嫡子,也曾受过不少冷眼鄙视。
当年扬州之行,他又并未表明自己是富甲天下的傅府嫡子,倌馆老鸨只当他是一届普通书生,等他身上银钱用完便翻脸不认人了。
“可是莲止却于我深情,他半夜来会,带了大夫和银钱,嘱我上京赶考不要被他所累,他定会等我回去,可谁知……”
叙述到这里,傅君黎脸上的神情又变作伤痛。
“谁知我回府凑够银钱回去时,莲止已被倌馆老鸨打得半死强行贱卖掉,只留下小厮交于我一纸书信: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云溪,你可懂?……”
傅君黎说完,喉咙干涩竟有种不泣却又有泪的悲伤,这便是他一辈子都不愿科考的原因,莲止让他重前程,可他心中重的是美人啊。
“我……懂。”
顾白长长舒了一口气,面露感动。
莲止是你少年的初恋嘛,你觉得这个初恋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嘛,你觉得这朵白莲花懂你懂得难以自拔嘛很知己嘛,你觉得他不知你身份还对你倾心和难得嘛,你觉得他在你落魄时雪中送炭更为可贵嘛,你觉得他身不由己被卖掉给你留下至死不渝的书信很伤心嘛,你觉得这般唯美的爱情无法忘记嘛。
但是大哥,你不觉得这般唯美的爱情故事特么的有点蹊跷吗?
既然他都能半夜从青楼跑出来找你了,那干嘛还不带着包袱银子跟你私奔跑路啊,脑子烧掉了还跑回去继续饮酒卖笑?
你都说他价值千两黄金了,那老鸨犯抽了将他打得半死拿去降价贱卖这么傻冒?
最后他都能给你留书信了为什么不给你说他被卖到哪里去了让你等了八年的苦找?
大哥,脑子醒醒吧,人家压根就是耍你这‘穷书生’呢……
尽管心中吐槽,但顾白很识相的没有表露出来,这些要是说出来很明显就是找抽嘛,一心一意觉得我家莲止就是最好的傅君黎肯定得掐死他。
所以顾白微微抬起,努力憋红眼睛,幽幽道。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君黎哥哥情深不减,只是莫要再拿云溪当做莲止了,车已到府,君黎哥哥早些休息吧……”
说完,顾白便下了马车,留下傅君黎一人在马车上呆呆呢喃发神。
既然知道了傅君黎为何爱莲止,那么接下来他便找到攻略的方向了。
vs真心白莲花这种神奇生物他胜算不多,但vs一朵假装白莲花的绿茶,顾白表示,他平生最不怕的就是比谁更能演戏,比谁更能装逼……
接下来几天他一改策略,不再模仿莲止,开始时不时找傅君黎谈论一下风花雪月,作几首诗词歌,奏几曲音乐,不着痕迹的让杜云溪的影子占满傅君黎所有的脑子。
渐渐的傅君黎已经没法再将他和莲止联系起来,哪怕盯着他们一样的蓝色眼睛也不能将顾白当做莲止来安慰自己了。
莲止虽有才情,但却和面前的少年不一样,少年的才华无与伦比,他就仿佛一颗蒙尘已久的明珠,越是擦拭,越是光亮,灼灼光华吸引着人心。
但这不妨碍他对顾白的态度仍旧保持着柔和。
当年能喜欢上莲止,便是对方首先能够和他赋诗作画心心相印,他欣赏有才华的人,哪怕当初莲止出身风尘,但那份高洁依旧让他情不自禁。
说白了傅君黎骨子里就是个觉得自己高处不胜寒没有知音的中二青年,他很喜欢和顾白在一起那种知己的感觉,这让他找到了当年遇见莲止时的少年知音情怀。
就在顾白欢快的攻略着傅君黎时,远在皇城中得到傅府消息的某个男人心情阴郁炸毛了。
于是,这天,傅府接到宫里的一道圣旨。
第34章
皇宫来的圣旨是让傅家人进宫参加陛下的生辰宴。
其实虽说傅家出了贤妃娘娘,但是傅家到底是商贾之家,即便富甲天下,但在士农工商的古代还是地位不高,是很难有资格参加皇帝陛下这种宫宴的。
所以接到消息的时候,傅老爷是高兴得脸都笑烂了,而傅君黎则皱起眉头盯着圣旨上特别标注‘杜云溪’的邀请名字脸色难看。
很显然,他顿时想起了那天姬长胤请顾白到楼阁上饮茶的事情,难道说,这位行事张狂的太子看上云溪了?
想到这个可能,傅君黎不知怎么心中泛起了一股非常烦躁的感觉。
顾白听到消息,则瞬间喜悦了起来,他正在考虑要不要半夜潜入皇宫和男人相会,没想到男人这么快就主动出击了,果然心有灵犀一点通!
在屋里左右选了老半天的衣服,顾白才选定一件镶边红色暗花锦衣穿上兴奋的出门。
原主的相貌本就精致勾人的美,平日顾白顶着这具皮囊一袭白衣看上去似谪仙童子一般。
但此刻,唇红齿白的少年一袭红衣似血,迎风而起,衣袂飘扬,明明和往日一样的容貌,可却让人感觉完全不一样。
少年嘴角带着轻笑,眼中泛着异光,如那炼狱里的血莲一般,美丽妖娆,却又危险至极。
傅君黎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心头猛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走过去,揽住顾白的肩膀扶他上马车,动作从来没有过的温柔。
今日虽说是陛下的生辰,但宴会的主角却并不是陛下。
年迈的陛下在开始接受过众朝臣的贺寿便身体不适回寝宫休息了,接下的宴席由太子姬长胤主持。
他大马金刀高高的坐在上座上,背脊打得笔直,一手放在膝上,一手端着酒杯,淡淡的扫过在场的人,浑身的阴冷戾气让人心惊胆战,不寒而栗。
要知道近年来这位太子殿下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越来越阴狠,别说去惹他,就是运气不好碰到他时他心情不好就有可能招来血顶之灾。
尤其是听闻太子最近心情似乎不好,因此陛下离去之后,众人坐在位置上莫说喧哗,连大口喘气都不敢喘一下,就怕这位太子注意到自己今日吾命休矣。
偏生在场就有一人不怕。
顾白坐在下位,好奇又兴奋的去看男人,虽然每次男人的相貌都不一样,但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英俊霸气,浑身都带着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虽没去过地府,但传闻地府不是有六道,投胎富贵皆有功德果报嘛,也不知道男人到底是运气太好还是什么,每次投胎身份竟然都十分的尊贵。
与此同时,在他看男人的时候,男人也在看他。
少年肌肤如玉,唇红似血,秀眉入鬓,今日着了一袭红衣,更是衬得他精致的容貌十分妖异。
不过不管怎么看,他都觉得这精致的容貌和那双眼睛似乎有些不匹配,好似两个人一般,他一眼就忽略掉容貌而去看那双漂亮好看的眼睛。
此刻那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满是喜悦的目光,姬长胤心中意动不已,心情十分愉悦。
“去把那位小公子叫过来……”
他抬手,指着顾白的方向。
因为此时殿内安静得很,他的动作和声音显得十分突兀,一下子就被人众人听到了。
几乎瞬间,众人立马白着脸抬头去看他指的方向,待确认不是自己的时候松了一口气,然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顾白,心中同情。
虽然大家都知道太子殿下并不好美色,但太子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不可能没有哪方面的想法。
傅家带来的这个杜公子即便是个男子,但瞧着那副相貌比女子还要漂亮勾人,被瞧上了并不奇怪,也没人敢阻止。
别说是个不起眼的少年,就是陛下后宫的妃子太子殿下想要都没人敢阻止!
“杜公子,殿下有请…………”
太监走到傅家的桌子面前,奸细的嗓音让人听着就汗毛竖起。
顾白倒是不觉,心情颇好,傅君黎则霎时身体僵硬了,看到对面姬长胤直勾勾盯着顾白的眼神,握着酒杯的手指泛起了清白,太子当真看上云溪了吗?……
在他辗转间,顾白已经起身跟着太监走了过去,他步履欢快,面带微笑,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感觉,夜风吹起他一袭红衣,远远的看上去就像罂粟花般带着奇异的妖异。
“云溪敬殿下一杯……”
顾白走过去,笑着拿起酒壶替桌上的空杯满上一杯美酒,缓缓递到姬长胤手边。
姬长胤笑着接过喝下,饮完之后又亲自将空荡荡的酒杯再次满上递给他,目光灼灼。
这般目光表情毫不显示的昭显着他的心思,座下的众朝臣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自觉的把头埋下去。
而傅君黎握住酒杯的手一晃,里面的酒水撒在了衣服上也不自知,眼睛死死盯着姬长胤的表情,有种仿佛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一般无力。
顾白微微怔楞,而后失笑,暗道一句男人果然还是老样子,爽快的接过酒喝掉。
他猜测今日男人这般行为,肯定是知道自己在傅府的事情吃醋了!
“好好好!过来,与孤同坐,陪孤饮酒……”
见顾白将酒喝下脸颊浮现两抹艳丽的红晕,姬长胤顿时心脏狂跳,忍不住的露出大笑,伸手将他拉到自己旁边。
大楚有个规矩,那就是身份越高的人椅子越宽,姬长胤身为太子,他的椅子自然要比常人宽敞多了,顾白坐到他身边也不显拥挤。
众人见此又是一惊,姬长胤却是不管众人目光,亲自替顾白倒了酒,又夹了菜,他就是要这般示意少年的所属权,好叫他人不得对少年有任何窥视之心!
“今日怎么不穿白衣,也不熏兰香了?”姬长胤将酒杯递到顾白面前低声问道。
男人这话问得莫名其妙,但顾白却是听懂了里面的意思,很显然,男人不仅把自己的身份查了,把傅家的事情也给查了个底朝天。
控制欲真强!顾白暗忖了一句,盯着他笑道。
“今日见你自然要穿喜欢的,女为悦己者容,这话同男子也一般适用,你喜欢红色还是白色?”
姬长胤被一句‘为悦己者容’给高兴到了,不过还是很介意这些天自己查到的信息,他继续低声道。
“傅君黎有一旧相好,你平日穿白衣,熏兰香可是学那人去讨好傅君黎?你心悦他?”
说道最后一句姬长胤声音有些沉哑的不快。
“不!云溪心悦他而已,顾白可不……”反正离得远,顾白不怕说话被那边的傅君黎听见。
这话一落,姬长胤就皱起了眉头,不知实情的他有些无法理解顾白的话,不管是顾白还是云溪,他都查到是同一个人,但每次少年却将其分为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