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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公子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他慌慌张张移开眼,左看右看,像个来回转头的拨浪鼓。
    过了一小会儿,像是受了什么蛊惑,他又转头看着宋绘。
    一眼又一眼,这次不光耳朵,脸也跟着红。
    他鼓起勇气走向宋绘,在离她两丈处停下,行了个礼,磕磕巴巴开口道:“宋...宋三小姐,我姓梁,名顺平,...想约小姐一同赏花?”
    宋绘福身,瞬息间想了许多。
    梁氏布行的次子,虽从小养在正妻屋里,却是通房丫鬟所出,这样的条件虽说许多人家看不上,但对宋绘来说却是高攀。
    她面上不露分毫,盈盈笑着,“谢公子邀约。”
    梁顺平紧张得同手同脚,宋绘眨眨眼,先打开话题,“公子平日喜欢做什么?”
    “听戏。”说到喜欢的领域,他神色自然起来,“昨日也听了,不过下午下雨没能听完我母亲的人就找来了,只能改日找时间再去一趟戏班子,《琵琶记》你知道吗?”
    梁顺平没多想就说了,说完才后知后觉,“是不是有些不务正业?”
    “我也看过这个话本,还觉得挺有趣的,不过倒没听戏班子唱过。”
    说这话时,她语调柔软,漂亮眉眼像是画出来的一样。
    梁顺平脱口而出,“那下次我请你去听戏。”
    小厮连着咳了好几声,替主子着急。
    梁顺平意识到唐突,“抱歉。”
    虽不够稳重,但并不让人生厌,宋绘笑道:“我出府不便,若有机会定向公子讨这场戏。”
    梁顺平笑容灿烂起来,“一言为定。”
    水上四角凉亭里放着乐器,绿茵茵草地上摆着笔墨纸砚,桃花树下准备了吃食。
    两人自然的离群,在灿烂的桃花&nbsp林里散步。
    梁顺平噼里啪啦把自己讲了一大通,这才想起问宋绘,“你平日有什么爱好吗?”
    宋绘:“看书下棋。”
    梁顺平脸皱成一团,“我一看书就想睡觉,就算是话本子也不怎喜欢,不过围棋我还算厉害。”
    他余光瞥见桃树下的石头桌椅,歪下巴指了指,“要不要对弈?”
    宋绘往林外瞧了一眼,梁顺平似乎明白她的担心,“无事,外边一时半会结束不了,竹瑞,你去拿副棋具。”
    灰袍小厮应了一声,朝外走。
    宋绘见此也不再多推脱,和他一左一右在石桌两侧坐下。
    明媚的日光聚成束,穿过桃花簇间的缝隙落在草地上,碎碎片片的,像是星星白日出逃。
    “猜子定黑白。”
    “双数。”
    “嗒。”
    “单子,我先。”
    宋绘闲来无事就喜欢琢磨围棋,局不过半,她就知道梁顺平嘴里的厉害不过是说说而已。
    宋绘不太愿意破坏梁顺平的兴致,转着手里的棋子,考虑了小会儿,在小目落了子。
    梁顺平堵上缺,捡了里面的白子。
    你来我往下了莫约半个时辰,黑子白子旗鼓相当。
    “有人占了我们的地儿啊。”说着话,三个公子哥从竹林钻出来。
    为首的紫袍公子见宋绘起身,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而后知礼的移开,随意摆了摆手,“坐着坐着,我也就随口说说。”
    他动作从容,无拘又洒脱,看似没有规矩,但融在骨子里的礼节风范却根本掩不住。
    他手拿着折扇,扇骨在掌心拍了两下,回头问道:“你们府上今日有女客?”
    回这话的公子穿着青袍,闻言点头,“母亲和妹妹搞的春宴,早前一直在堂厅,这会儿可能见着雨停就出来了。”
    “那我们去你院里待会儿?”
    “自是可以。”
    宋绘认出青袍男子的身份应当是县尉府的二公子李成渊,他语气亲切但掩饰不住恭敬,显然和他说话的紫袍男子身份不低。
    宋绘不想招惹高门子弟,规规矩矩垂眸福了个身,安静坐下。
    李成渊指了指往左延伸的青石板路,“表哥,子御兄,往这边走。”
    “等会儿,看看。”
    被唤作子御的男子语调平缓,声线含着几分暗哑,混杂在一起,尾音微微拖着,落在耳边,让人心尖也跟着酥麻起来。
    ?看什么?或许是出于对好声音主人的好奇,宋绘抬了抬眸。
    说话男子站在紫袍公子身后,他穿着灰白暗纹袍,安静立着,身姿挺拔,五官温雅清俊,光凭一张脸,一身儒雅气质就当得起“公子世无双”的赞誉。
    他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但笑意不及眼底,世家公子天生带有的高人一等疏离感显露无疑。
    宋绘看见躺在他视野范围内的棋盘,心里一咯噔,心里有不太好的预感。
    很快,想法应验,灰袍公子明目张胆的站在她身侧,似乎打算观棋。
    苏秋容不知道他唱的哪出,但也没驳了他的话,“你小&nbsp子,临安一大堆烂摊子等你回去收拾,这节骨眼上你还有这兴致。”
    灰袍男子洒脱弯了弯唇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何难。”
    梁顺平起身作揖,“小生梁顺平,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紫袍公子随意抬了抬手,“苏秋容。”
    灰袍男子连手都不抬,随声应道:“顾愈。”
    李成渊作为府邸主人,态度是最好的,礼仪没有任何差错的回了个揖。
    梁顺平脑子缺根筋,他从两人轻慢的态度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高兴坐下,仍要继续和宋绘下棋。
    宋绘捏着手里的子儿,心情并不平静。
    大宁定都临安。
    从两人刚才随口的交谈听来,他们分明是皇城根下来的世家公子哥。
    宋绘当然知晓这样的机会有多难得,她对自己的样貌什么样的心里有数,若是能够在这里搏一把也不是没可能。
    若能得二人青眼,那她可谓是一步登天。
    她睫毛扇着,脑海里各种念头翻腾,小半晌后,最后归于平静。
    顾愈将她神色看在眼底,颇为有趣的扬了扬眉。
    梁顺平见她半晌不落子,催促了一句,“宋小姐,到你了。”
    宋绘稳住心神,道了声抱歉,继续下棋。
    十几步后,宋绘又听见一声轻笑声,“下得挺好。”
    宋绘手指摩着棋子的边缘线,轻抿了一下唇。
    梁顺平棋力普通,根本看不出她这让子的小心思,但若是在围棋上所有造诣的人细心些便能看出这分明是一局指导棋。
    宋绘本意是为了和梁顺平的相处能愉快些,但若是由别的人说破,那她今日就只留了个善钻营的印象,算是白来了。
    她把棋子往篓里一放,眨眨眼,“梁公子棋力高超,我自认不如,不如且停在这里,算是给我留两分面子。”
    梁顺平乐得施展风度,闻言点头,“也罢,本就下个趣儿,也没必要定争个输赢。”
    宋绘歪了歪头,“那我们出去听琴吧。”
    “也好。”
    梁顺平起身,抬手朝三位初见的公子拱手道别。
    宋绘吩咐春瓷收拾棋具,并未和苏秋容三人多搭话,福身后,落后梁顺平半肩往外走。
    春瓷刚伸手想分装黑白子,一柄折扇在她身前一挡,“不必。”
    苏秋容:“你且跟着主子离开便是,我们想在这儿下会儿棋。”
    春瓷弯腰应声,朝着宋绘的背影追过去。
    顾愈掀了掀衣袂,在宋绘刚坐的石凳坐下,“有什么想法?”
    苏秋容展开扇子,潇洒挥了挥,感叹道:“往日总听闻绍南水土养人,我还不信,今日幸得一见,确姿容绝艳。”
    “谁问你这个。”
    苏秋容见他还盯着残局看,轻嗤笑了声,眼底欣赏一敛,露出几分讥讽,“你说这棋啊,要我说这小姑娘小小年纪心思深沉,明明棋力高不止一筹还装,分明是把那什梁顺平当猴耍。”
    顾愈轻呵笑了声,也不反驳,他伸手捡掉白子的三步棋,再接着捡掉三个黑子,原本兵&nbsp败如山倒的棋局出现了些微妙的变化。
    苏秋容不是蠢笨之人,他一眼看出关键,“若是没这三步,白子不会输得这么快。”
    顾愈重新落了白子,局势颠倒,白方占据压倒性的优势,“让子让得无声无息可费了不少心思。”
    “这倒是。”苏秋容苏秋容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怎突然关心起这些个小事?”
    顾愈:“没什么,不过是突然有个想法罢了。”
    他扔了棋子儿,下巴指了指棋盘让小厮收拾,不欲多提。
    苏秋容深知他性子,不再深究,他抬头看了眼阴下去的天色,“子御,先去成渊院里吧,这又要下雨了。”
    顾愈:“嗯。”
    回府路上,宋巧心里明显有事,神色郁郁不乐,难得没有找宋绘麻烦。
    宋绘自是不会上前讨个没趣,她边听着车轱辘的哐当声,边将今日言行和梁顺平的反应做个梳理。
    她能做的也算是都做了,接下来就看梁府对是否中意她了,中意自是好的,如若发展不符预料只得再另想它法。
    第二章 别院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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