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闹了,”钟致丞伸手拉过秦苒,“你先回去吧,晚上记得吃饭,我可能回去晚,不用等我。”
“好吧,拿猪蹄汤我明天顿,这回也得给你补补,不能总让我吃什么不吃什么,”秦苒虽然这样说,但心里是什么想法只有她自己知道。
钟致丞没再和她闹,秦苒见他起身换衣服,自己留着也没意思,只能先回家。
不过出门前,秦苒还是仔细查看了钟致丞一番,看他走路正常,没什么问题后才悄然关上门离开。
秦苒回家前先去了趟医生办公室,钟致丞到底发生什么事。
医生办公室内,纪康正在手舞足蹈的对着一众听众,风生水起,绘声绘色的描绘着一些事。
郑新正在电脑前忙着录入病历,他眼神专注,丝毫没有将纪康的话放在耳朵里,科里几个其他住院医师也在听纪康讲八卦,但都忙着手里的事。
气氛异常活跃,有纪康在,医生办公室永远充满欢乐。
“纪康,你赶紧注意点,一会儿要是让师父发现你讲他和小师妹的八卦,下周科里的尿管你要一个人承包了,”郑新打趣的劝纪康,手里还没放下活。
“你懂什么,师父他一会儿上手术,肯定不会来这里,现在马上到年末,会更忙,现在不找点乐趣让大家放松一下,以后怎么攒足了劲儿工作?”纪康自有自己的歪理。
再不看郑新,纪康继续站在医生办公室的正中央,像说评书一般,给大家讲述。
“师父被柜子砸伤脚,皱了皱眉,我看他伤的不重,刚想劝他回去看看伤势,我师父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扶住那个推到柜子马上要晕倒的心梗家属,”纪康站在办公室中央还比划着钟致丞的模样,迈出一大步,顺手捞过身旁一个站在办公桌旁,环胸看热闹的小师弟,让他假装那个快要晕倒的家属。
纪康一手搂着小师弟的腰,深情款款的和小师弟四目相对,“就这样,我师父搂着那位女生,”之后又摆了几个夸张的pose,才肯放开小师弟,小师弟因为纪康的大胆,脸刷的红起来。
等他放开手,小师弟立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跑的远远地。
“不过那个女生长得真的挺漂亮,我挺佩服我师父坐怀不乱,还能淡定的把人家送去急诊,”纪康回想之前那个被钟致丞救了的女生,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身材也是说不出的好,最主要的是还有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就像——《神雕侠侣》里的小龙女。
“那个女生晕倒了,死死拽着我师父的袖子,扣子差点给拽下来,我看,不行啊,我师父已经结婚了。已婚男士怎么能和别的女人暧昧不明呢,我急中生智,给我小师妹打了电话,嘿嘿,”纪康仰天大笑,感叹自己真机智。
“在急诊抢救,那个女生说什么都不放开我师父,最后还是废了好大的劲儿,我师父才把袖子从她手里拽回来,我本来还想拍照留证据,我师父动作快,没等我出手,他已经抽回自己的袖子,哎,真可惜。我原本想让小师妹过来亲眼目睹这一切,我师父真不是热心的人,也没问人家女生最后病情稳定没稳定,匆匆回了科里。”纪康只觉得遗憾。
要是让小师妹看到这一幕,估计真有看头。
“纪康,你还积点德,你故意欺负小师妹,吃亏的只会是你,师父算起帐来,责任可全在你一个人身上,”郑新也是亲眼见过钟致丞惩罚纪康的,分走了他手里一半多的病历不说,科里所有患者的尿管都由纪康一个人插。
这些都虽然都不是什么重活,但泌尿外科每天有十几个到几十个人需要进行导尿处置,一个人做,怎么也得半天时间。
还有病历,一个人分管十个病人都够头疼了,科里基本都接受外科手术处置,防感染是第一要事,每天固定检查患者感染情况,还要仔细盯着,不但要看好患者,更要看好家属,督促他们注意卫生,预防感染。
早上查房报病历要脱稿,意思就是说,他们前一天要背好当天要查房的病历,不但包括当天检查以及预后情况,还要包括自住院以来所有检查明细,用药情况,换药情况,病情进展等。
泌尿外科作为枝大一院重点科室,制度不残酷,要求不严苛是不可能的。
纪康作为整个泌尿外科的另类,承担着大家的欢声笑语,虽然总被钟致丞惩罚,但的确给他们住院医师带来了不少欢乐。给他们缓解不少压力。
“郑新,你不懂,我师父那种冷情冷景,冷面无私的人就得小师妹才能戳中他的软肋,他总绷着脸,瞧我们千不是万不是,晚上我不背完病历都不敢睡觉,生病不舒服都不敢落下背病历,上次我参加临床技能比赛,没时间复习,考试答了不及格,我师父真是一点情面不留,说59就59,一分都不带给多的,”纪康疲惫的摊在身后的椅子上,只感觉摊上这么个师父心好累。
“你说,我师父他是怎么使了什么本事讨到老婆的?”纪康猛地翻身坐起,问身边的郑新。
郑新摊手,继续忙着录病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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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苒刚到医生办公室门口,就听到纪康绘声绘色,还带表演的讲着钟致丞的事。
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秦苒正准备轻咳几声,提醒一下纪康,让他做好插一周尿管的准备。
抬眼看到一个清新亮丽的女生笑着都到她面前,和她打招呼,“嗨,秦苒,又见面了。”
“先雅学姐,”秦苒也笑着打招呼。
秦苒说着,就听见医生办公室那边,纪康说:“我怎么就没师父命好呢,守株待兔都能白捡到一个媳妇。”
秦苒的唇角不自主的抽动,想笑,却不敢笑出来。
在看向医生办公室,果然纪康等人发现了门口的秦苒和祝先雅,将目光齐刷刷看向他们那边。
祝先雅看向屋内的纪康,没说什么,她大方的走进医生办室,走到纪康面前,垂首后,下定决心才说,“纪康,我有事要和你谈,今天有空吗?”
“没空——我很忙,那摞山高的病历本看见了吗,”纪康指给祝先雅看,“我今天要全处理完才能回去,估计要很晚。”
“哦,那算了,我不打扰你了,我男朋友还在等我,”祝先雅点头,和纪康说了再见。
祝先雅走出门,扯出一个微笑,对秦苒说,“秦苒,再见。”
“额——”秦苒觉得气氛顿时降到冰点以下,她用余光看向纪康,纪康只是呆呆的望着祝先雅,没什么表示,秦苒只好顺着祝先雅说:“闲雅学姐再见。”
祝先雅扯出的微笑,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笑纪康,这个笑容无奈夹杂着心酸,带着让人心疼的笑容,祝先雅快速离开。
秦苒火速冲进医生办公室,上前推一把还在发愣的纪康,“愣什么,赶紧去追吧!”
“呵呵,”纪康冷笑,笑的嗨哟点傻,随即他转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小师妹,我不应该骗你过来,我遭报应了,果然做坏事是要遭报应的。”祝先雅送他的报应,她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
这件事让纪康措手不及,祝先雅今天找到医院,原来就是向他炫耀。看,纪康,我没有你照样有人疼,有人爱。
纪康承认,自己没有好好珍惜祝先雅,但他也无能为力,现实压力让他不得不放弃这段感情。
纪康无力的趴在桌子上,秦苒看他刚才还一副激扬亢奋的模样,现在活脱脱变成了霜打的茄子,有点不忍,“纪师兄——”
“秦苒,对不起,我真的错了,”纪康爬起来,全是落寞沮丧。
随即,纪康突然笑出来,秦苒却觉得他只是在做脸部肌肉的运动而已,笑的难看极了。
“秦苒,晚上请我吃饭行吗?这个月生活费不够了,”纪康的眼底全是悲伤,口中却说着轻松的话语,“就我们两个人,不要其他人。”
“我——”他感情受挫,凭什么让自己请客,秦苒正要辩驳。
“别不答应,我师父晚上有个约会,你也一个人,休想拒绝我,”纪康先发制人截断秦苒退路。
“好吧,”看在纪康这么难过的份上,她就委屈自己一次。
纪康依旧是那副笑的极难看的样子,“今天不醉不归,让我师父也吃一回醋,怎么样?”
“可以啊,”秦苒轻睨纪康一眼,眉眼婉转,“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第179章 厄运即将来临(三)
秦苒没有按照钟致丞的吩咐回家,她待在医生办室,帮纪康整理病历,顺便等纪康。两人约好,秦苒要请纪康吃饭。
在她身边录病历的郑新见纪康不在,停下暧手里的工作,问秦苒,“纪康骗吃骗喝的毛病还没改,小师妹你多担待一点,他就是嘴碎,人挺好的。”
秦苒听出郑新话里有话,也停下手里的工作,她还左右看看,确定办公室里就他们两人后,秦苒才笑着问,“郑师兄,看不出来啊,你还听关心纪师兄的。”
郑新挠挠头,掩饰自己的羞涩,“哪有,晚上好好开导开导他。还有,你们肯定要喝酒,你是女生,别由着他灌,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哎,你这么关心他,他伤心还不找你,反而跑来找我,真不知道纪师兄怎么想的,”秦苒搞不明白,明明郑新和纪康关系不是一般好,而且郑新人细心,不知道纪康为什么不找同为男人的郑新诉苦。
郑新笑着摇摇头,“你不懂,我和纪康既是朋友更是对手。”
“?”秦苒不明白,疑惑地看向郑新。
郑新开口解释,“最近留院名额要出来,本来我们实力旗鼓相当,但因为上次师父给他住培测试59分,很大可能要错事良机。他和祝先雅为什么分手你知道吗?”
秦苒点点头,随即又似懂非懂的摇摇头,“我在逐鹿中原见过他们因为将来的出路发生争执,不过我不太清楚具体为了什么。”
郑新说:“如果那次测评不影响他留院考察的话,纪康很可能会留院,这个概率只会高不会低。你知道纪康手术能力很强,但考试成绩是硬性指标,”郑新没在往下解释,钟致丞给纪康不及格的后果有多严重。
“如果纪康能留院,那他以后的工作问题就解决了,也不至于和祝先雅因为异地问题闹成现在这个样子,”郑新烦躁的揉揉额头,“和自己的好兄弟一决雌雄的感觉真不好受,我宁愿被淘汰掉的人是我。”
郑新右手握成拳,猛地落在桌面上,复杂的情绪将他紧紧困住,他像一只在森林里走失的野兽,即便有万丈怒火也无法发泄。
“别这样,郑师兄,纪师兄他会好的,全科最乐观的人就是他了,今晚我好好劝劝他,”秦苒突然觉得,自己当时答应纪康,请他吃饭的决定是对的。
郑师兄是真的关心纪康,如果不是,他大可以不把这些话告诉秦苒,也不用拜托秦苒,让她开导纪康。
摆摆手,郑新叹口气,“开导这种事估计你也做不来,想办法能让他心情好点也够了。”
自从进入泌尿外科以来,郑新和纪康几乎天天在一起,两人的办工作也挨着,又是同一个师父,关系自然好到没话说,但选拔制度摆在这里,他们却不得不为各自的未来而战。这场留院选拔,注定你死我亡,但作为胜利者,却没有一点属于胜利者的喜悦。
反而,最后留下的那个人,才是最纠结,最苦闷的。
纪康的梦想就是以后能留在三甲医院,郑新也是,每一个医学生的梦想都是。
但究竟能留在哪个三甲医院,都凭个人造化。
由于选拔失利所造成的一系列问题,如同决堤的江水,一波又一波向本就疲惫的生活袭来。
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趁着纪康不在,郑新才和秦苒说明这一切,看了眼时间,郑新猜,陪患者去做检查的纪康应该差不多要回来,“纪康的病历本一会儿我帮他录,你们到点就去吃喝玩乐吧。”
“什么叫吃喝玩乐?”秦苒傲娇,轻哼一声,“郑师兄,搞的我们好像虐待你一样。”
郑新嘿嘿笑几声,“你们出去嗨,我不能去,就是虐待我,还是对我最大的虐待。不对,凌佳然那个丫头才是对我最大的虐待。”
话锋突转,郑新的话犹如一支利箭,猛然,径直射向秦苒的心窝,猝不及防。
凌佳然那边,杜陌良已经追过去了,然而郑新依旧没有放下凌佳然,秦苒原本灿烂的笑意冻结在脸上,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消融这一瞬间的僵硬。
她身边都是一群麻烦缠身的人,纪康是,凌佳然更是,还有一个人她没忘——肖澜。
唯独她,好像是那个最轻松的,不管在哪里,她都能感受到钟致丞的庇护。
正在秦苒不知作何反应时,纪康大喇喇的走进来。他洪亮的嬉笑之声先声夺人,“小师妹,下班了,钱带够了没,要不要现在给我师父打电话——?”
纪康说着走到秦苒身边,将她从位子上赶走,自己转身瘫坐在椅子上,带着疲惫的笑意,看向秦苒。
秦苒瞪他一眼,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掏出钱包,在手里掂两下,示意给纪康看,“这分量,顶一个砖头了。”
当然,秦苒只是在开玩笑,如果真能顶一块砖头,估计此时纪康的脑袋上早就会出现一个大窟窿。
“小师妹,看来你得了我的真传啊,越来越幽默了,”纪康之前的那股忧郁之气早已不见踪影,只是眼底没有任何波澜的冷滞还依稀可见。
他恢复了之前的玩世不恭,嬉皮笑脸,转身对一边看似认真录数据,实则耳朵从来闲住的郑新说,“哎,郑新,你看见小师妹的钱包了吗?那么沉,估计里面塞了金条,晚上要不要一起来一场‘智取生辰纲’?”说完,纪康还不忘挑挑眉,调皮得紧。
郑新停下手里的活,冲身旁垒得有山高的病历本努努嘴,两手一摊,“昨天有个师弟请假,今天师父给我加了十床病人,命苦,无福消受。”说罢,郑新继续无奈的录病历数据。
纪康扶着椅子的扶手站起身,拍了拍郑新的肩膀,手掌在他的肩头停留片刻,本想再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他起身去了医生办公室的休息室,换了衣服,简单收拾一下自己,出门叫上正在发短信的秦苒,和郑新道别。两人一起走出泌尿外科。
纪康在前面走,秦苒跟在后面,走了一会儿,纪康发现身后人没了,扭头看秦苒落在他身后挺远,还低头抱着手机,手指不停的在屏幕上点。
回身走过去,纪康无意间扫到秦苒的手机屏幕,“凌佳然”三个字陡然出现,不过纪康视力好,不但看到了那三个字,还看到了三个字,“杜陌良”。
关于凌佳然,纪康不能说陌生。凌佳然和郑新的事也算在科里闹得沸沸扬扬,科里的小护士们没少八卦。
焦点无非在于,凌佳然的前任是枝大一院的肝胆外科的杜陌良。郑新和杜陌良抢一个女人,他们还是学生和老师,自然话题不断。
凌佳然夹在中间实在难为,纪康知道作为一个女生,这种压力不小。但没想到,凌佳然处理问题的方式竟然是离家出走,留下一堆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