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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前世死在赵宗宁手中,不甘,不堪,他却的确佩服这位郡主。女子有这般心志,再做到这等地步,他唯有真心的佩服。只是前世,赵宗宁的封号并非这如珠如宝的“宝宁”,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长平”。
    不过她反正自己做了女皇帝,哪还会在意封号这样的事。
    他不禁又想到赵琮。
    赵琮其人,该如何去描述?
    他的前世里,前半生为了保命,装傻,活得窝囊。从他开始争夺皇位,乃至终于成为皇帝的时间里,他见过了无数的美人。男子为了彰显胜利,利用的无非便是财富、权力与美人,他的后宫中充满了各式美人。
    但他没想到,赵琮竟然是这副相貌。
    他与赵宗宁是有往来的,赵宗宁是王府嫡女,钦封郡主,长得贵气,且明艳,身量比大多数女子都要高,据说是长得像她逝去的父亲,安定郡王。他原本以为,赵琮与赵宗宁长得很像。
    却不料,完完全全不像。
    赵琮长得太好了,也太精致了。
    真的如他名字一般,是块美玉,美好温和到,他竟然找不到词语去形容。
    赵琮弯腰看他,肩上黑发垂落的那一瞬间,与其说他是装傻,刻意不说话,不如说,他为赵琮所惊艳、震撼,进而当真说不出任何一个字来。
    他叫赵世碂,名字中倒也有个同音的琮。但到底不同。
    赵琮的琮是美玉,他的碂只是石头。赵琮即便不是皇帝,也是高高在上的安定郡王府世子,他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庶出子。不过,美玉又如何,上辈子的赵琮过得比他还不如。
    玉和石头碰到一块儿,先碎的必然是玉,无论那玉有多美。
    前世里,他即便是块石头,即便时间再短,他也当上了皇帝,他尝过了那权力的滋味。
    况且,他早不是从前的赵世碂。
    这一世,他也有他的风光要取回。
    出神间,帘子再被人撩开,赵世碂将眼皮敛了敛,再度做出几分呆傻的模样。
    一位宫女走进来,脆生生道:“小郎君,可要起身?”
    他未说话。
    宫女又道:“这位是福大官身边儿的吉祥,他在这儿陪着您。若是您要洗身子,叫他便是。婢子在外边儿,有事儿尽管叫婢子。”
    宫女知他不说话,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待到脚步声远去后,站在内室中央的吉祥往前走了几步,跪到地上,磕头行了大礼:“三郎君。”
    赵世碂回头看他,并撑着床板缓缓坐了起来,总算是开口:“起来吧。”
    赵琮歪在榻上,听他妹子叽叽喳喳地说话。隔窗内,就他们两人,染陶与赵宗宁的女官均在外。
    赵宗宁得意:“我瞧他不顺眼,便多抽了他几鞭子,哼!”
    “他就一个太监,你跟他置什么气?”
    “他成日里将哥哥这边的事告诉那老虔婆,哥哥又没法拿他出气,我便帮你出了这口气!这次非得好些日子,他才能养好!看他再怎么给老虔婆通风报信去!”
    他们说的是刘显,刘显这次被赵宗宁抽得很惨,早晨是被抬回来的。此刻刘显正趴在他屋里半死不活呢,他的徒弟刘进陪着。
    赵琮将手边的攒盒往前推了推,示意她吃。
    她嘟着嘴:“哥哥不要总是让我吃了,你瞧我近日来胖了许多!”
    赵琮好笑地伸手捏捏她的脸:“一点儿肉都没有,放开了吃。朕向来不吃这东西,这就是为你准备的。”
    赵宗宁没忍住,到底又拿起一块荔枝糕来吃。赵宗宁即便性格骄纵,却是皇家郡主,礼仪是从小养出来的,吃东西无比斯文。她小口吃完小块荔枝糕,用帕子擦了擦嘴,又道:“哥哥,还有一件事要说予你听。”
    “嗯。”赵琮从来没指望从她口中听到什么正经大事,他闲闲地翻了一页手中的书。
    “哥哥可认识萧棠这个人?”
    “不认识。”赵琮不在意道。
    “前些日子,我的郡主府外,隔几日便有位年轻男子出现,他似想来敲门,却又总是临阵离去。门房的人觉得他怪异,可他却生得颇好,做一副书生打扮。我听哥哥的话,向来是要求府中不轻易看低他人。门房便将这事告诉了府中长史,长史去调查了一番——”赵宗宁说到此处,顿了顿。
    赵琮也终于察觉到这话有听头,他抬头:“如何?”
    “那位年轻男子竟是江宁府去岁解试的第二名,名叫萧棠。”
    赵琮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哥哥也知道,我身边的程姑姑是哥哥登基后,指给我的。她在宫中多年,经历得多,知道得也多。她听闻萧棠是江宁府之人后,无意间说了句‘染陶也是江宁府人’,我听到耳中,立刻令人去江宁府好好查探。”
    赵琮放下了手中的书。
    “去江宁府的人,昨日刚回来。哥哥猜猜看,我查出了些什么?”
    “萧棠与染陶认识?”
    “萧棠早年与染陶竟是定过亲的!染陶八岁时甄选入宫,家中也是清白人家。萧家原也富足,与染陶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只是萧家后来没落了。染陶家信守承诺,并未退婚,还资助萧棠读书。萧棠比染陶大了五岁,却独自上门退了婚,他道他已配不上染陶,不愿耽误她。染陶家这才退还庚帖,后来恰好遇到宫中甄选,染陶才入了宫来。”
    “竟是如此?”
    “没错!染陶幼年与萧棠定亲后,他们全家便搬去了扬州,但她的籍贯却是在江宁府。我从前总听染陶讲她幼年在扬州的生活,还当她是扬州人呢!若不是程姑姑当年恰好在尚仪局做记录,谁能知道有这层关联?”
    “所以?”
    “哥哥!萧棠明显就是还念着染陶姐姐!谁都知道染陶姐姐是您的贴身女官,他定然是想打听染陶姐姐过得好不好,想来,却又不敢真来我府上打探,只敢徘徊在府外。”
    赵琮好笑,再伸手去捏她的脸:“小丫头,你才几岁,就知道这些?”
    “我已经十三岁了!待我及笄,也能挑郎君。哥哥可别忘了,你答应我要给我寻面首的事。”
    赵琮哭笑不得,这事儿,她倒记得清楚。但他的灵魂不独属于这里,不觉得他妹子的言论惊悚,况且他的妹子之所以有这等神言论,也拜他所赐。
    好在赵宗宁也不再惦记着面首的事,她又道:“哥哥,这可是个好机会!今岁的春闱,萧棠并未参与,据闻可能是因当时盘缠不够,没能到得京中。但这萧棠,将来必是人才,哥哥早些将他收罗起来吧!将来,他为你效力,你放了染陶姐姐出宫去,他们俩正好成亲!”
    “不得了,我们宝宁郡主不当郡主,要当宰相了,还要当媒人。”
    赵宗宁却急道:“我说的可是真话!那老虔婆成日里拘着您,不安好心,还想把孙筱毓那样的人嫁给您!哥哥,您可是皇帝,是官家!这片江山都是您的,天下子民的生存与生活,都要仰仗您。辽国、西夏,甚至就连高丽、南蛮,都对我们的疆土,我们的人民,我们的财富虎视眈眈。我们也尚有领土需要夺回。哥哥,您的能力足以支撑你去做一个优秀的帝王。妹妹信您,妹妹也知道,您的志向也向来如此。
    您怎能忍受整日里窝在深宫中,与孙太后玩这样一来一回的后宫把戏?孙筱毓算个什么东西?孙太后算什么东西?他们孙家又算什么东西?!有我们赵氏一族时,他们孙家还在玩泥巴!这些年来,我们一步步走到皇族也并不易。我们赵氏一族,不惧怕任何人!妹妹知道您也有您的担忧,但是只要哥哥去做,无论什么事,妹妹都会帮您!妹妹也永远会站在您的身边!
    哥哥,我希望有那么一日,您在高阶之上,接受万民的跪拜。而万民们愿意拜您,不是因您是皇帝,而是因您真正为每一位百姓带来了富足的生活。这是赵氏一族的职责所在,妹妹相信,这也是哥哥的愿景吧?”
    赵宗宁说完后,便紧紧盯着他。
    赵琮的呼吸有些不畅,他突然觉得,他的妹子比他更适合当皇帝。
    这才是真正的皇室郡主。
    而他,的确被赵宗宁这番话说得热血沸腾起来。
    第9章 心魔一旦存在,便难以驱赶。
    赵宗宁是个成功的演说家,赵琮从前以为孙太后还算个女中豪杰,有了他长大的妹子做对比,他才明白何为真正的女中豪杰。
    甚至拿他妹子与孙太后作比较,也是在侮辱他妹子。
    赵琮心中本就是有些想法的,被赵宗宁这番言论一影响,恨不得立刻为江山,为子民付出一切。
    但,赵琮也有成年人的思维。他热血了片刻后,又迅速冷静了下来。
    凡事不是靠热血便能做成的。
    赵宗宁却还未平复心绪,她眼巴巴地等着赵琮的话。
    赵琮伸手拍拍她的小脑袋,笑道:“宁宁长大了。”
    “哥哥!”
    “放心吧,哥哥都知道,也有打算。今日受的,来日,定要他们还回来。”
    “哥哥——”
    赵琮看着她,柔声道:“如你所说,朕是皇帝,是官家,自会为百姓打算,也有考量。只是时机未到,但你要相信哥哥,快了。朕会为这片江山付出一切所能付出的,定不会辱了‘赵’这个姓。
    而你,哥哥希望你能一直这般肆意而又无忧无虑。等哥哥亲政那天,当众人面封你做公主。”
    赵宗宁笑道:“谁在意那些啦!我现在是郡主,但哥哥给我的一切早就是按照公主来置办的了!”
    “父亲与母亲未能得到的,哥哥将来都会为他们做到,哥哥没有忘。”
    与赵琮不同,赵宗宁出生后,虽然安定郡王妃不久便已过世,但安定郡王一直都在。他们父女感情极好,安定郡王与王妃感情极深,一直未续娶,府中连个妾侍都无,更遑论侧妃之流。安定郡王过世后,尚年幼的赵宗宁消沉了许久。
    此刻提到他们的父母,赵宗宁的眼睛倏地变红,低头沉默不语。
    “哥哥说错了话,惹得我们的小公主难过了。”
    赵宗宁抬头看他:“我现在才是郡主呢!”
    赵琮笑:“快了。”
    赵宗宁这才又笑起来。
    赵琮拿了帕子要给她擦眼泪,赵宗宁到底有些不好意思,抢过他手中的手帕,自己擦了擦。
    待她喝了几口茶,放下茶盏,赵琮道:“但是今日,你也有事做得不对。”
    赵宗宁聪明,“哼”了声说:“我说她是老虔婆哪里不对?”
    “你是郡主,不能这般强求口头上的威风。谁欺负了你,你告诉哥哥就是,朕来帮你出气。孙太后的确防着朕,也给朕设下不少坎,但你要相信哥哥,是不是?”
    赵宗宁过了会儿,勉强点头,算是认同。
    “那说好了,以后不许再那般叫孙太后,到底不雅。”
    赵宗宁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
    “况且,那魏郡王府的小郎君还在呢,你便那般说话。”
    赵宗宁轻松道:“这件事哥哥倒是不必太过在意,那赵十一就是个傻子!在他们府里,他的兄弟姊妹们如今都懒得欺负他,因为没意思呀!我们说什么,他都是听不懂的。哥哥没瞧见,他刚刚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吗?”
    “傻子?”赵琮虽有猜测,但听到这番话,还是有些诧异,这是“傻子”到了什么程度?
    “赵从德——好嘛,哥哥你别瞪我,他是四哥!四哥的大女儿,赵世晴与我还算投缘,常来我府中,经她邀请,我也去他们府上玩过几回。”
    赵琮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哥哥您也知道,魏郡王叔和四哥的性子,一向是有些……我到底是晚辈,说不出口。其实说来也挺可怜,赵十一的生母,是被四哥他抢回去的。”
    “抢?”赵琮常在宫中,这些年又混沌度日,知道的本就不多,更何况是这种内宅之事。
    “他的生母原先是在城中西大街那处赁了铺子做买卖的,专卖炊饼。哪料到四哥他瞧上了人家的美貌,就抢回去了呗……”赵宗宁到底才十三岁,性子虽活泼,因身份所致,常敢言其他小娘子不敢说的话,有些话却也难以启口,“总之,他是魏郡王世子,谁敢拿他如何?况且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女子,抢就抢了。而且据说啊,那女子是有丈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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