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达成事实前,一切念头都能被化解。他是帝国的启明,也是惑星,是上天的宠儿,也是人的欲念与原罪。人活过的刹那外,前后皆是黑暗,从小见惯毫无意义的相互杀戮、绝望与饥饿,他习惯及时行乐。
再说了,看上去虽然高冷还能滚床单有什么不好,只要看得上眼,其实路日就很愿意美滋滋的回应。
整个帝国高层都是他的水晶宫。
至少在他彻底玩崩人设到再也混不下去,只能和系统逃到其他世界前——
人们眷恋他的目光,如信徒渴求神灵的垂怜。
这就是连贯六年帝国最为权威的官方广播《民意发声》评选的“白鹰之星”,以及帝国暗地销量第一的地下杂志《色气萦绕》评选的“最佳性伴侣”的人的觉悟。
黑白通杀。
不过看系统纠结得快过热,路日就还是好心告诉它:“其实我还是……咳,处男。”
系统十分震惊。
可惜路日就板着脸,打死不愿告诉它原因。
他吃得开心,一边看戏。
能够看到一场好戏,总比自己亲自下场去给人表演愉快。
这时候正有一阵风吹过庭院,树叶沙沙作响,打破暗含剑拔弩张的杀意的平静。
叶明伐立刻动了,动作快得惊人,直刺一枪必杀封喉,刺断空气,嘶鸣爆破,仿佛野兽咆哮。
他竟然没有丝毫客气,也并没有将越珩当做皇室子弟对待的觉悟。
越珩凝视着枪尖,这仿佛随时会命丧于枪下的少年,骤然挥动手中长剑,迎着枪口的轨迹。
只听“嘣”地一声,金属撞击声清脆,越珩抬起被汗水模糊的眼,看到叶明伐止住枪锋,满脸惊愕地盯着他。
他竟撑着断骨疼痛,用左手生生握住猛冲过来的枪锋,但那锋锐金属也划伤他的手心,鲜血如流水,顺着手腕淌下来。
瞬间迟疑已经足够,越珩拼尽全力,模仿被那人传授的那一剑,独自在心中叩问着剑意,手中的剑锋宛如闪电般挑起水色的剑芒。
叶明伐本不该因为这种困兽之斗的小招数动摇,但眼看那熟悉的剑招,他的心中却瞬间闪过了不久前浮现在面前的九幽地狱,一瞬间慌乱,足以让越珩趁虚而入贯穿空门。
而后是——
飞扬起来的铁枪。
叶明伐失去平衡,踉踉跄跄退了几步,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盯着越珩。
少年将剑尖指向地面,瞥了脸色明灭变化的叶明伐一眼,再次看向路日就。
那双眼睛在日光里,有湛绿的冷意。
“我赢了。”
他说。
太子没说话,他坐在一旁,轻轻触碰着腰间的玉佩,让冰凉的白玉从自己指腹缓慢擦过,空气里一时无声,只有玉佩轻微碰撞的声响。
而旁观者都盯着这个以命搏命的怪物。
【主角无敌论。】路日就在心里对系统道,【主角会吃瘪,但反正不会在关键时候吃瘪。】
在第一个轮回结束开始,路日就已经隐隐明白了“主角”这种身份定位的含义。
天命之子,无所不能。
何况被“世界”本身宠爱。
对于越珩而言,只要他需要赢,他就一定会赢,结果已经确定,需要的只有过程。路日剧搞传剑那一套,只是轻松利用下“世界”的规则,给主角开挂准备换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所以他说:“过来。”
越珩楞了一下,默默走过来,站在路日就面前。他的眼神依旧森冷沉寂,如同幼虎,只是显得无措,无法料想这人的反应,只是抬头睁大眼睛看着。
路日就伸手要从他手里拿出那把被鲜血染红的剑,越珩挣扎般瑟缩了一下,最后却还是顺应自己师傅的意志,摊开手。
手心里的血随之点点滴落到地上,很大一道豁口,鲜血淋漓,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越珩仰着头看着面前的人,日光飘散在头顶上,他看上去仿佛小狗般乖巧,却又寂静而且沉默,仿佛深山中的秘密。
路日就轻轻抚上那道伤口,任由鲜血沾染自己洁白的手指。
越珩咬着唇,似乎是自己的错觉,路日就这么静静看着他,神情似乎有一瞬间的复杂,并非平日里九天仙人般的冷漠无情,反倒像在做什么决定。
他的心里有一瞬间的恐惧,但偏偏那个人黑色的眼睛里,似乎是唯一的救赎。
到底在期待什么,害怕什么。
那瞬间,越珩确实有种莫名的冲动,想要开口告诉对方,没什么,就算自己总被诅咒为灾星,连唯一爱着自己的那个女人都被自己克死了,但是偏偏命硬得很,这点伤真的没什么。
毕竟祸害遗千年。
“下次,”路日就终于说,“不要冒险。”
他黑色的眼睛,只倒映出一个人的身影,而后感情涌上来,无法克制。
“我在这里。”
第14章 制造皇帝14
世人隐晦言说,皇室的血,被诅咒过。
那个被陷害说是越珩毒杀的皇弟,六岁,就已经擅长将送作宠物的黄鸟开膛剖腹,并且要求自己的暗卫割开腹腔,想看人与鸟肚子的区别。被拒绝后,命人把那个倒霉侍卫推下宫墙,身体被地面铁枪贯穿,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总之,这一家人,都很有黑化的潜质。
至少路日就拉着越珩的手时,确实感觉到了身侧隐隐传来的寒意,他忍不住将目光投过去,却只能对上太子面无表情投来的目光。
在和他对视上后,很快移开。
路日就:……不知为何有种发冷的感觉。
一定是系统战五渣称号的降温效果,嗯。
特别是越珩同样感觉到那道视线,瞥了太子一眼,故意往他怀里凑了凑的时候,路日就都开始考虑要不要带着这主角杀出重围了。
不过出乎他意料,太子最终还是同意将他们放行。
自从这位剧情大boss出现以来,路日就一直猜不透他心中所想,既然能够摆脱这么一个危险角色,他还是舒了口气。
毕竟比起处理状况外,他的工作中心还是剧情和任务。
一切都为掠夺主角的气运。
将自身融入主角的命运中,成为剧情里重要到无法被任何人替代的角色,获得天命之子全身心认可。接着“路日就”就会成为主角气运的一部分,好像自来水龙头打开,系统终于能从这些被世界宠爱着的人身上,掠夺到让他们两人生存的能量。
但之前的任务却总是失败,思前想后,路日就还是觉得,那是因为主角并没有真正认可他。
而记忆最能铭刻的方法就是爱与伤害。
路日就道,【最好用的就是相爱相杀。】
第三个轮回里,给成年体越珩泄愤捅上的那一剑,居然增加了掠夺值,就让路日就隐隐感觉到,也许自己能够走驯化路线。
将现在傻白甜的主角养成未来霸气侧漏的龙傲天,让他的目光再也无法从自己身上离开,然后,纵使他未来站立在云端之上,使天下人仰望,却唯有自己是他完美无缺的心中唯一的阴影。
绝对的存在感和认同。
从州牧府中出来后,他们就这样走在街上。路日就给越珩的手上包了绷带后,他就一直沉默不语地按住被盖住的伤口,跟在路日就身后,显得颇为乖巧。
这时路日就向他投来视线,越珩还仰起头,与自己的师傅回视。
他似乎想要露出一个笑容,以留住对方的目光,那份纯粹的仰慕,使得深黑色的眼睛也显得纯净无暇。
可惜,越珩实在是很少笑,连他自己都意识到自己笑起来有多僵硬,少年只能窘迫放弃。
【就像是现在,多乖巧。】路日就观察着,说。
主角本不该被任何人驯服。
三次轮回,他都是怪胎众多的皇室里一个合格的怪物,漫不经心地突破天下对他的包围圈,将整个中原烧成炙火地狱,用双手葬送无数生者前往幽冥,若他会笑,更让人觉得恐惧。
但路日就却偏生兴趣盎然,想看他残忍冷酷,却对自己臣服。
【我总觉得你会玩脱。】系统表示,【再次声明,我已经没有再次回溯的能量了。】
也许是因为被帝国宠爱惯了,路日就行为里总有种漫不经心的随意,这让系统非常头疼。
从这人能从帝国的最低端爬上至高点就能看出来,只要他真正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办不到的。可惜,少时的缺乏见识,让他对很多事情都充满好奇,以至于系统总觉得自己宿主压根就没用心过。
路日就在心里啧啧:【系统,有时候你还挺傻甜的。】他虽面无表情,心里却微笑,因此眉目舒展,带着冰冷而摄人心魂的危险美丽,【我怎么会玩脱呢,我要让他魂牵梦绕,求而不得,纠结痛苦,最后跪下来乖乖喊我爸爸。】
越珩一直暗暗注意着路日就,这时候看见他不知想到什么,神情似乎骤然鲜活起来,心里狠狠跳动了一下。
他平日里纵使一副冷情的样子,因此不论是对自己说什么,都感觉不可思议,仿佛九天仙人弯腰附身低语,过于幸运,像是梦境。那是够不着的,太过遥远了,但反倒是这种表情,让这人不再远在天边。
注意一切的系统:……今天也觉得宿主会翻车怎么破。
今夜是中秋。
在第一世,路日就并不是这样只带越珩一人,而是带着师弟师妹们一起下山,那个时候他对世界上的一切都充满新鲜感,在安顿好同门后,就借口睡觉,易容偷偷溜出客栈,去看那些他在帝国从未见过的花灯。
结果转眼就三个轮回过去了,人事变迁,世事莫名——
他还没把游戏通关,心好塞。
能够听见大街上响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这个世界里民风开放,两层阁楼上,出身大家的少女们巧笑嫣然,往下洒着各种各样的纸花,叠成蝴蝶、喜鹊或花瓣的形状。男男女女们在街道上嬉笑哄抢叫好,打开看里面各种各样的祝福语,在这眼下人人命如转蓬的乱世里,至少也争取这短暂的喜悦。
就连城外也传来欢笑。太子到来时吩咐州牧开仓放粮,官府因此在城门口摆了粥铺接济,哀苦的流民拼命说着“谢谢太子大恩”,然后蹲在角落里,含着眼泪大口大口吞下去。
越珩突然说:“那个时候,我以为师父会把我杀掉。”
路日就一愣,转头。
虽然在月光和花灯的倒映下,那双幼虎般的黑色眼睛亮得不同寻常,但越珩的确一直在盯着他看。
他早该知道的。路日就纠结地想,像是这种场景,妥妥要来心交play啊。
“结果,却没有杀我,结果刚才还在州牧府里说,会……”
会在我的身边。那个人确实是这么说的。一定会在我身边。
越珩的眼神让人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安,看上去就偏执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