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好真的撞见了余牧。
苏好本是只想下楼来转一转而已,毕竟是很多年的习惯了。
她就像以前每次要下班时一样,收拾好贝亦铭桌子上的文件,关好电脑后下楼在余牧的办公室门口等着他,一起回家吃饭。
每次见到余牧从办公室出来对她温柔微笑的时候,苏好都觉着那是上天对她最大的眷顾。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有夫如此夫复何求,你若不离我定不弃,爱在朝夕相伴永远,这些酸溜溜的词语苏好每一句都想过。
此时苏好站在余牧办公室门前,看着那道他常常穿梭而过的门,却好像看到了与贝爱相拥相吻的人。苏好苦笑一声,那时候的自己是真***傻。
她对余牧是又恨又爱。
初见余牧时,是在她大四考公务员的那年。年前苏好的笔试顺利通过,年后苏好进行省里的面试,而面试的考官有一个就是余牧。
一个考场七个考官,余牧是看起来最年轻的,像刚大学毕业的男孩,干净,温和。几个面试考官里,当属他最有亲和力。苏好甚至还腹诽过余牧肯定是官二代,不然年纪轻轻怎么能当上考官。苏好还是回到家后问了高玄才知道余牧已经28岁了,大自己5岁。
那时的苏好还没有练就现在这一身精明淡定的本领,所以在余牧提出一个稍微刁难的问题时,苏好还是怔忡了一下。幸好高玄在家里有普及过面试常考题目,苏好磕磕绊绊的回答了出来。之后她回家又是好顿诽谤余牧,高玄听了笑着告诉苏好余牧是受他所托,他本并不是考官库里的考官。
那时候大概是心性太强吧,苏好常常想,如果那时候没有高玄的委托,她是不是就不会认识那么温柔款款的余牧;如果那时没有跟高玄赌气跑到农村当了一年的村官,是不是就没有了余牧每个星期亲自开车、去农村看她那样甜蜜的回忆;是不是就更没有了刚从乡下回来、就立刻和余牧订婚结婚的事。
那时候的自己,差不多每天都浸在蜜糖里一般。
余牧对自己好的无可救药。记得有一次发了高烧,迷迷糊糊的给余牧拨了个电话说了句乡下真冷,余牧就连夜开着车带来了好一大包的保暖用品,电暖宝、电热毯、空调,凡是能暖人的都拿来了。苏好感动的直抓着他的衣襟哭,余牧才发觉苏好已经高烧烧糊涂了,赶忙送去医院输液,又借了程兮家的专机连夜转院。
苏好第二天醒来时,看到余牧站在她床前、弯着腰用湿毛巾小心翼翼地给她擦脸时,笑成了个小傻子。
那时的甜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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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牧从政研室胡老那出来回办公室时,就看到一个女人倚着他的门边。
披着贝爱皮囊的苏好,穿着宝蓝色的连衣裙,腰系一条米色水钻镶嵌的腰带,肤色白皙,身材高挑,黑色的直发柔顺的散在肩头,令人觉着纯净鲜亮。脑袋轻倚着门边,像是站着睡着了一样,安静美好。
余牧的心猛地一跳,这明明是每次下班前、苏好在这里等他时的动作及神态。
余牧左右看了看走廊,没有人,抓住苏好的手腕将她带进了办公室。
苏好一惊,终于从回忆里出来,看到了余牧那张眉清目秀的脸。
四年时间,他更加沉稳也更加俊美了。余牧的眉如墨画,眼下卧蚕微隆,笑起来时令人如沐春风,十分清雅俊秀,倘若穿上古时的白色长衫,腰系上美玉,就是真正的俊逸出尘温润如玉。
苏好一时看痴了。
余牧把刚从政研室拿回来的文稿放在桌子上,腰倚着办公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为什么来这里?”
苏好一时间有些促狭。这个办公室她曾来过多次,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令她觉着忽冷忽热。办公室里面的空调是开着的,在静默的空间里,发出突兀的呼呼声。
苏好意识游离的看着余牧的后方,窗外江芜省的标志性建筑、三百米高的高塔直入云霄,天边的夕阳逐渐西落,绚丽的云霞被浣净,窗外一片洁净。
而余牧的眼里也是一片洁净,却毫无感情。
苏好忽然间明白了些什么,拢了拢头发挑眉一笑,后退几步坐进沙发里,把自己当做贝爱,歪着头肯定地道:“余牧,你厌恶我。”
余牧不置可否:“我不仅厌恶你,我还可怜你。”
苏好问:“为什么?”
余牧走到苏好面前,居高临下地道:“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但我错了。你一而再的打破了我的底线,你该知道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可怜你日后的结局。”
苏好不可置信的问:“你舍得?”
“为什么不舍得?”
苏好说:“我以为你爱我。”
余牧本穿着深灰色笔挺西装,系着蓝白相间的领带,听到苏好的回答后,退回到办公桌后,笑着将领带松了松,双手撑着桌子道:“我和你在一起的第一天就说过,我爱苏好,我不忍弄疼她。而你,不过是我的泄欲工具。你忘了?”
苏好忽然就笑了,她猜对了,余牧没有爱过贝爱。
从她在医院醒来他强硬的态度开始,到她跟着高玄回家他从来没有关心过她,再到刚刚他眼中出现的厌恶……
余牧不爱贝爱,余牧只爱自己一个。
只是余牧出轨的理由,是怕伤害她……
所以贝爱来求她不要告诉余牧真相,是因为贝爱比谁都清楚余牧根本不爱她……
苏好不知笑好还是哭好,余牧的说法就好像自己是朵罂粟一样,只能爱,却不能碰,而他就另辟蹊径去寻找其他的恶性毒药缓解他的毒瘾。
苏好爱他,他也爱苏好,可苏好还是无法忍受他出轨的事实。
苏好不知道该如何取舍,但连日的伤心还是有一半被驱散的,苏好最后站了起来,踩着高跟鞋哒哒的走到余牧的面前,学着他刚刚的样子,居高临下地道:“不用急着对付我,我这次来只是要告诉你我听到贝亦铭和耿部长的谈话了,他会保你。”
自余牧将苏好带进办公室后,第一次正视了她。
“你确定?”
“……不确定,贝亦铭知道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之后却没有再提这件事,我也没问,我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余牧习惯性的撑起额头揣摩贝亦铭的想法,贝亦铭对他的暗自打压,他不是不知道的,毕竟正副永远都是素不相能两相厌的,那贝亦铭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苏好曾经最喜欢坐在书房一旁,看着余牧认真工作。就和恋爱中的每个女人一样,觉着自己的男人认真工作时最有魅力。
苏好见到余牧垂目沉思,鬼使神差的凑了过去,快速地在余牧的脸上亲了一下。
余牧登时皱起了眉抬头瞪向苏好。
苏好却莞尔一笑,认真道:“谢谢。”
然后苏好高姿态的转身离开。
余牧,谢谢你还爱我。只是,在我不确定我还能否如从前一样、毫无芥蒂的和你继续生活之前,我不想做出任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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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岛来找苏好时,苏好刚从余牧的办公室走出来,虽然较之前精神了些,但神情依旧有点恍惚。
凤凰岛走到苏好身边,抬起手又放下,放下再抬起,犹豫了很久,才伸手拉住苏好的胳膊,扶住了她。
贝亦铭见到苏好的恍惚,没有表示任何关心,只对凤凰岛道:“你先回去吧,司机送我就行。改天我去找凤叔聊一聊。”
回去的路上,贝亦铭接到了高玄的电话。
高玄本是见苏好这么久都没有回去,怕遇上什么意外,尤其怕她碰到程兮,就先以质问的口气问贝爱在不在程兮那,程兮却好像连话都不愿意讲,只道“在亦铭书记那里,高先生再见”就挂了电话。
贝亦铭是典型心狠手辣面慈心硬的人,他亲自解决的江芜省的问题,都是通过见不得人的特殊手段办成的。
相比在程兮那里,高玄更担心苏好了。
贝亦铭刚接起电话,高玄就语气极差的问道:“贝爱去投靠你了?”
贝亦铭说:“是的,高先生。”
苏好今年是犯太岁吗,高玄想。
高玄沉默了半晌,出声问贝亦铭:“有可能把她送回来再让我折磨折磨吗?”
贝亦铭笑了起来,瞥了一眼苏好略长了肉的下巴,笑说:“高书记不介意的话,可以上门来我家折磨她。”
高玄不死心,又问:“贝爱现在在你身边吗?让她接个电话。”
贝亦铭直截了当道:“她不在。”
高玄终于死心。
苏好始终沉浸在余牧说的话中,听到贝亦铭接电话,也没想到是高玄,随口问了句:“是谁?”
贝亦铭轻描淡写的说:“卖药的。”
苏好:“……”
苏好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到了贝家时都毫无知觉。直到贝亦铭敲她脑袋时,苏好才跟着下车。
这是苏好第一次来贝亦铭的家,远着看贝亦铭家,只觉着是个郊区的老房子,二层小楼而已,说不上门窗是坏的,但总有种破旧感,苏好头一次相信玩政治的也有不贪污的。
可是直到贝亦铭带着苏好走进家门时,苏好恍然发现自己大错特错,错得离谱。
一进入老房子,内里整个是另一番天地。掩饰做得真的很好很强大。
一楼大厅纯白色的镂空隔屏竖在中央,中间是餐桌,吊灯和桌上烛台是奢侈的金色。接着古典的屏风后是沙发和矮桌,矮桌上放着盆栽白莲。
四周的家居是以白色和黄色相接,地面是大理石拼花,整个大厅亮的都晃眼睛。其中一面墙柜上摆满了红酒,奢华的不像话,另一面墙旁放着一架纯白色钢琴,还增加了些文艺气质。
苏好正口呆目瞪间,贝亦铭弯腰从鞋架上取过一双鞋,放在苏好脚下,道:“你先去陪贝塔,我去做饭,贝塔唠叨很久想吃我做的菜了。”
苏好惊讶,自从进入这个家门后,贝亦铭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语气放松,就像个居家好男人一样。
所以这就是“在家是人在外是魔”?
苏好正震惊时,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忽然向她滚来,苏好一愣,那圆滚滚的东西已经抱上了她的大腿,正抬头瞪着黑漆漆圆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
圆滚滚的东西脆生生的喊:“妈妈,你肥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