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好像是退了点烧了。”谢关雎笑着说。
在他说话时,呼吸落到钟知的脸上,令钟知脸上灼热一片。
谢关雎抵住少年的手微微用了点力,少年被迫与他额头相贴,但其实他用的力气并不算多大,如果使劲儿挣脱的话,完全是可以轻松挣脱的。只是少年并没有挣脱开去,说明,已经默许了这个亲昵的动作了。
谢关雎放下了手,而少年也怔愣魔痴地盯着他,并没有离开他额头的意思。
过了会儿,谢关雎才摸了摸钟知的后脑勺,离开他的额头,翘起嘴唇提醒道:“体温计好像好了。”
钟知这才如梦惊醒,下意识地从腋下将体温计拿出来。他垂下头时,眼眸中的失望与渴望一闪而逝。
…………
谢关雎接下来继续从学校里请了两天假,反正以谢小飞平日散漫跋扈的性子,请假旷课都是家常便饭,学校里也没有老师特意去盯着他。他就待在这里和钟知死耗着,等钟知好不容易退了烧之后,他就亲手从外面买了些小米粥和青菜,照顾周到地放在钟知面前。
早上钟知还没有醒过来之前,他就已经买好早饭回来,放在床头边上了。他知道人一旦生病了之后,就会有种强烈的依赖心理,对于钟知而言,更是这样。所以当钟知睁开眼睛第一个见到的人是自己的话,好感度会上涨得更快。
清晨的阳光从窗帘那里透进来一缕的时候,谢关雎就静悄悄地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手机,视线却一直落在熟睡的少年的脸上。因为是一个出色的任务执行者,他保持这个姿势足足十几分钟。
终于,钟知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仿佛即将醒来。
钟知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里仍然和以前一样,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他一个人走在隧道,前后都是呼啸而过将他挤到墙角无处落脚的火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撞死,或是下一脚掉落悬崖。他做这个梦很久了,但这天情况有一些不一样。他模模糊糊地在黑暗尽头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
见到那个身影时,钟知心脏也剧烈失跳两秒。他终于缓缓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就去寻找那个身影,于是看到了坐在床头边的那个人。
那个人手里握着手机,但仿佛全无心思去看手机,而是视线紧紧胶在自己脸上,眼神有些专注,嘴角也仿佛不自觉似的,噙着有些傻的笑容。阳光从窗户里透过来,落在这个人脸上,将他高挺的鼻梁和气宇轩昂的眉眼勾勒出来——
钟知屏住呼吸看着谢关雎,仿佛忘了如何转动眼珠。
谢关雎伸手摸了摸他额头,好像松了一口气般,笑着说:“早上好,终于完全退烧了呢。”
紧接着他站了起来,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脖子和腰。但是他浑身还是僵硬的,因为蜷缩在这椅子上太久了。
钟知看着谢关雎不自然的酸痛动作,呼吸一紧。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等我醒过来等了很久吗?”
谢关雎连忙道:“没有很久。”
钟知不相信地看着他。
谢关雎揉了揉太阳穴,眼底有着明显熬夜的青黑,冲钟知笑了笑,说:“真没有很久,反正,你退烧没事了就好。”
钟知却注意到床头边的早饭,全都凉了,可见这个人真的在自己床边等了很久。钟知垂下眼睫毛,遮住了漆黑眼眸中的所有澎湃的情绪。他感到暖流涌遍全身,那是前所未有的感觉,真是陌生,可也真是令人想要死死攥住,至死也不放手啊。
整个世界上唯有这个一个人,对他而言,就够了。
见过了隧道尽头的光亮之后,他就……再也不想回到过去的日子了。他只会不顾一切地、用尽一切手段留住这个人……即便让他做任何事情,背叛任何人,他也无所谓。
像他这样面容可怖,不堪而可笑,挣扎着活到如今的人,终于也出现了想要拼命抓住的东西,他是不是该感谢上天,到底没有对他太残忍?
钟知凝视着谢关雎,眼神漆黑而幽暗,复杂难辨。
…………
而一切都如谢关雎的愿,在这几天无微不至的照顾里,钟知对他的好感度一点点上升,直到达到了40的程度。三天后,钟知身体彻底好了起来,于是这天谢关雎特意一大早去买了个新手机,带到学校里去,让两个小弟把桌子擦干净,等钟知来上学。
钟知单肩背着书包,从后门走进教室时,看到的就是谢小飞撑着脑袋,眼神一直往这边看,那副模样足以用翘首以待来形容。他抿了抿嘴唇,嘴角上扬了一点点弧度,因为太久没笑过,所以那弧度有些僵硬,很快就恢复了没有表情。
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他踏进学校和教室的步伐如此轻松,甚至隐隐带着一些向往。
钟知快步走到自己座位那里,将椅子拉开,把书包放下。
谢关雎用撕下来的作业本子纸张折了只青蛙,让青蛙蹦到他面前,撑着脑袋笑意吟吟地看着他:“我们钟知感觉是不是完全恢复了啊?要不今天体育课我帮你请个假?”
钟知坐下来,忍住没去看谢关雎,低声应了一声。
他面无表情,但耳根悄悄地红了红。
“我们钟知”……
也许对方是无意的,但他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反复句读,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珍藏。
就在这时,教室前门处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全班女生都站了起来冲到那里去。出现这样的骚动,全校只会在一个人身上发生,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肯定是卓一晨。有几个谢小飞的小弟皱眉发牢骚:“他来咱们班干什么?还嫌上次被小飞哥打脸打得不够?上瘾了?”
谢关雎也漫不经心地朝门口看了一眼。
卓一晨已经从人群中走了过来,是直直朝着他走过来的。
在谢关雎旁边站定之后,他微笑着说:“这周末是我生日,打算请一些学校里的好朋友参加,谢小飞,你可以来么?”
谢关雎怔了下,没想到卓一晨还主动邀请他去生日会。
这时,502说道:【糟糕,谢哥,卓一晨好像对你的好感度已经有60了。】
谢关雎:【……什么鬼?为什么非攻略人物好感度反而比攻略对象涨得轻松容易?我照顾钟知这小鬼都好几天了,腰酸背疼的,他对我的好感度还不及一个路人?良心呢?】
502:【……大概卓一晨是抖m吧,本来他就不讨厌谢小飞,上次又拜倒在你的牛仔裤下了,谢哥,别忘了你的继续打脸任务。】
谢关雎挑挑眉,说:“你邀请我做什么?你应该很讨厌我这个人才对。”
“讨厌?那可未必。”卓一晨笑着,意味深长地说:“大家都是同学,趁着这次机会,不如化解我们之前的矛盾。而且我感觉你和我挺有缘的,以后说不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谢关雎道:“那我得考虑考虑。”
“应该的。”卓一晨失笑道:“考虑好了告诉我,这是我手机号码。”
他仿佛是有备而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签,拉过谢关雎的手,贴在了谢关雎的手心上。上面字迹飞扬地用黑色墨水写着一串数字。
“做好我不会去的准备。”谢关雎态度有些敷衍,随手把手机号码揣进了怀里。
卓一晨笑了笑,并没说话,打算就这样离开。
但,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道凌厉无比的视线死死地盯着自己。他愣了下,下意识地回头朝着那道目光看去,就看到了谢小飞的同桌,那个半张脸俊美无比的少年,看向自己的视线中黑不见底,如同危险的深渊,隐隐带有某种……威胁……
就像是对猎物的圈禁,不允许别的气味接近一样。极度的占有欲与极度的排斥外来的一切。
第28章 半面妆6
卓一晨走后, 谢关雎朝周围聚过来的人挥挥手,道:“都围过来干什么,该干嘛干嘛, 散开!”
班上的人赶紧散开了, 只是谢关雎仍然处于八卦中心, 他们忍不住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这边。这令谢关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十分不方便。等到上了课,同学们的视线终于不再落在他身上的时候, 他才从抽屉里拿出那个手机盒子来。
谢关雎用手肘推了推钟知, 趴在桌上,小声说:“这是送给你的。”
他本来也不指望这种小礼物能够打动钟知, 让少年的好感度飙升什么的,但是既然要追人,诚意还是得拿出来的,不然就配不上谢小飞校园小霸王的名头了。可谁知钟知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冷漠,看都不看他推过去的手机一眼, 冷着一张脸低头写卷子。
刷题的速度还飞快, 简直跟不需要思考似的, 答案飞快在笔尖下行云流水地窜出来。
不愧是日后要成为反派大佬的男人。
只是,刚才还好好的呢, 这会儿怎么又冷若冰霜了。
谢关雎又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钟知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道:“你要是不喜欢这一款的话, 周末我带你去买别的款, 好不好?”
少年落在卷子上的笔尖一顿, 划出一条突兀的痕迹来。
“周末你不是要去给卓一晨过生日吗?”他声音不轻不重, 也没有高低起伏,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谢关雎忍不住摸了摸鼻尖,竭力忍住让自己不要笑出来,他知道,钟知这是吃醋了,年纪小小的,醋劲儿可还真大,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不过这样一来,倒真是让谢关雎忍不住想要逗逗这个少年。他还是第一次起了这种恶趣味的心思。
“啊。”谢关雎像是才想起来似的,挠了挠脑袋,小声安慰道:“是哦,周末还要去参加他的生日宴会,我差点都给忘了……不过没关系,周末有两天嘛,他生日在周六,我们周日去就行了。”
“……随便你。”钟知死死抓着笔,竭力平静地说,漆黑眼眸中压抑的疯狂占有欲一闪而逝。他盯着试卷,但是满脑子都是谢关雎刚才那句话,死死缠绕在他脑海里,令他有些无法呼吸。
他知道——他不该有这些情绪。现在像这样待在这个人身边,已经是他从未得到过的东西了,所以他不应该奢求太多。但是他不能,他没有办法,或许是太过贪心,他心中出现十分阴郁的情绪。他希望这个人眼里只能看到他一个人。
而别的人,无论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统统消失才好。
谢关雎见他这样,心里头一个咯噔,也不敢再逗他,连忙凑过去,把脸搁到他胳膊上,紧张地盯着少年的双眼,说:“你生气啦?”
钟知指尖掐进掌心,冷淡地说:“没有。”
“你就是生气了,唉。”谢关雎看起来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似的,他按住少年的后脑勺,使劲儿亲昵地揉了揉,说道:“我刚才那不是和你开玩笑嘛,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再也不开了。”
说完,他并起两指,认真地发起誓言来。
钟知睫毛颤了颤,明知这个人极有可能又是在逗自己,但还是哑声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谢关雎承诺道:“生日宴会我还是得去一趟,不然面子上过不去。不过我去去就回,然后立马回去找你玩,好不好?”
钟知不再说话,过了片刻后,点点头,低头继续做题。
谢关雎也松了口气。
这个话题就此揭过,谢关雎当然也无从得知钟知心里一瞬间涌起怎样危险的念头。
少年眼眶隐隐有些发红,眸中危险与疯狂一闪而逝,心里想,你最好做到。
否则……否则会怎样,会做出什么来,他也不知道。
…………
接下来几天的实验课、体育课,谢关雎都是缠着钟知一起的。
以前钟知在孤儿院旁边的学校念书时,无论什么分组,都是一个人。他从不知道,原来两个人配合着一起做投球,可以这么令人开心。谢小飞经常会对他勾肩搭背,仿佛是无意般的,做一些男孩子之间经常做的亲昵动作,而这些,全都是他从未经历过的。
这些全都令他战栗、全身僵硬。
也更加沉迷。
虽然学校里见到谢小飞和钟知打成一片的同学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认为谢小飞这又是在把新同学当作玩物,但钟知一点都不介意。
他早就习惯了外界的眼光,无论那些眼光是什么含义,他都不想去理会。
他只希望,能够一直这样待在这个人身边,汲取那一点点温暖。
他坐在窗子边上,认真听讲的同时,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朝着旁边瞥过去。而谢小飞一如既往地趴在桌子上睡觉。但钟知不敢注视他太久,因为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不过当这个人去操场上时,钟知就可以坐在窗边,肆无忌惮地用眼神扫过这个人身上的每一个地方。
这个时候他才会比较放松。
眼眸也漆黑得如同漩涡,像是要将一切有关这个人的全都吸进去,关起来,藏起来。
…………
终于到了周末,谢关雎一大清早就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告诉他生日宴会的地点和时间。用脚趾头猜猜也知道这短信是卓一晨发来的。语气相当简洁明了,隐隐透着些许的自信,像是认为谢小飞一定会去一样。
谢关雎倒是很好奇,要是他不去的话,会怎样。
但是他还有打脸的任务在身,这场生日宴会,即便是鸿门宴,也是不得不去的。他倒是想看看,卓一晨到底想干什么。
既然是参加生日宴会,也不好空着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