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洺: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888:就你想的那样。】
【叶洺:……那可是不太好啊^_^】
齐夫人最近也不爱出门了,自从那次何夫人在她面前说了那番话之后,她再出去总觉得谁看她的目光都怪怪的,而且一提起叶洺的婚事,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唯恐沾上了一丝半点。
那些人对她又恭敬又诡异,就好像她真成了皇上的丈母娘似得,但这种恭敬她可消受不起!
齐夫人这些天内心憋的气,比之前一辈子加起来都多。
终于有一天,齐太傅也怒气冲冲的回来。
他一向和内阁首辅不太对付,经常有政见不合的时候,只不过今天对方可是太过分了!竟然嘲讽他献子媚上!这种话也是可以乱说的?
齐太傅回到家里,忍不住和妻子抱怨了几句,谁知道妻子却一副根本不意外的样子。
齐夫人一开始当然是很生气的,但是听的多了,这怒意压在心底,倒不像一开始表露的那么明显了。她知道丈夫繁忙,也不好拿这些后院传言打扰他,所以才一直没有说,直到今日听到丈夫说起,才意识到连他们男人都知道了,而且还被人拿来攻击丈夫,可见这传言并非局限于后院之中,终于满心悲愤的说了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
齐太傅一听神色凝重不已,心头一沉,原来这谣言已经流传如此之广了吗?而他们居然到现在才知道!
他最为厌恶那些谄媚的小人,更不屑于媚上之举,怎么可能会作出这样的事来?这些人连这种谣言都敢编造,难道是有人故意想要对付他吗?
齐太傅想了想,让人去把叶洺叫了过来。
叶洺很快就过来了,齐太傅对叶洺沉声道:“你可知道,外面现在是怎么说你的吗?”
叶洺已然有了心理准备,他垂眸道:“儿子知道。”
齐太傅一拍扶手,“自从皇上登基后,你甚至都没有见过他,那几个月也都昏迷在家,外面竟然还能说出这种可笑的谣言,真是荒唐!”
叶洺看父亲如此愤怒,心中更是愧疚自责,甚至不敢抬起眼睛,只能道:“父亲息怒。”
齐太傅目光凛然,朗声道:“就算皇上登基前和你交好,那也只是君子之交,到了这些人嘴里竟如此不堪入耳!”
叶洺眼中掠过一丝难堪的神色,抿唇不言。
齐太傅为人敏锐,不像齐夫人只顾着愤怒,他注意到了叶洺不同寻常的反应,眉头一皱,心中陡然浮现不妙的预感。
如果这件事完全是谣言和空穴来风,那么叶洺此刻应该很愤怒的和他同仇敌忾才对,但是他表现的……却像是愧疚难过,而且从始至终都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一句。
难道……他真的和皇上发生了什么?
齐太傅被自己的这个念头惊住了,他很清楚自己儿子的为人,绝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更不可能和皇上有什么不干不净的关系。
原本他是丝毫也不怀疑叶洺的,但……叶洺现在的表现却让他不敢确定了。
齐太傅定定的看着叶洺的眼睛,声音忽然沉了下来,缓缓问道:“你告诉我,你和皇上什么关系都没有是不是?如果你说没有,为父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他们继续说道于你。”
齐夫人听了不满的道:“肯定是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们孩子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而且他当时都要成亲了,怎么可能会和皇上有牵扯,你这问的什么话!”
齐太傅却道:“你别插嘴,我今日要听他亲自给我回答!”
齐夫人看丈夫这般严肃的样子,又看了看叶洺凝重的神情,声音一滞。
叶洺看着父亲,眼中悲伤愧疚等等情绪掠过。
父亲为人耿直,如此风清气正的一个人,却因为自己而蒙受这般羞辱,自己已经一错再错,难道到现在他还要继续欺瞒自己的亲人吗?让他们从外人那里得知这不堪的真相?
自己犯下的错,理应由自己来承受。
叶洺闭了闭眼睛,慢慢的屈起膝盖,向着齐太傅跪了下来。
齐太傅原本还怀着一丝希望的看着叶洺,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但此刻看叶洺一言不发的跪了下来,顿时气的捂住胸口后退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颤抖着用手指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齐夫人一看这样子,也有点回过味来了,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震惊之色。
叶洺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哽咽着声音说:“对不起。”
事到如今,狡辩没有任何意义,他在宫中住了几个月,李泽琛对他极尽恩宠,见过他的人不说多不胜数,也绝对不少……纸包不住火,天下也没有永远的秘密。
其实从他进宫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这一天的到来,他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你,你这个孽子!”齐太傅剧烈的咳嗽着,声音颤抖,“咳……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他气的急了,直接抓起桌上的茶杯向叶洺砸去!
茶杯砸破了叶洺的额头,茶水混着鲜血流下来,但他依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齐夫人看着叶洺的眼中也全是失望无比的神色,往日最为疼爱儿子的人,这一次却没有伸手阻拦,仿佛对他心灰意冷。
叶洺不敢去看自己的父母,都是因为他,才让父母对他失望,家族因他蒙羞,他一人受辱不要紧,却连累了家人,这才是令他最痛苦的一件事。
齐太傅捂着胸口,喝道:“你给我滚!你该跪的不是我,是列祖列宗!”
“来人啊,让这个孽子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他出来!”
………………
李泽琛焦急的在御书房中踱着步子,眼中是懊悔不已的神色。是他疏忽了,没想到良妃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自己明明已经严格控制了她身边的人,确保她不会乱说话,不会让宫中的事情传出去,但没想到到底还是传了出去。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面对外面的流言蜚语,李泽琛第一次感到这样的无力。
他可以杀掉李泽远,杀掉所有反抗他的人,但他终究不可能杀掉每一个说话的人……哪怕是最残暴的暴君,也不可能因为一个流言杀掉所有人。
而且他若是这样做的,就是真的坐实了流言,让叶洺替他背上残暴的罪名,将他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他思来想去,发觉自己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李泽琛一挥手,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扫了下去!又想起良妃的所作所为,眼中是冰冷凶狠的目光,直接杀了这女人都是便宜她了,要让她受尽磋磨再死才是!
正在这时,外面的太监轻轻走进来,递给李泽琛一个纸条。
李泽琛打开一看,脸色一变,匆忙换了一身便装,沉声道:“去太傅府里!”
叶洺已经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滴米滴水未进,他身体原本就虚弱,如何能受得住?李泽琛又心痛又后悔,哪怕明知自己此举不智,还是焦急的连夜出宫!再也待不下去!
此时正值深夜,街上没有人,李泽琛低调出行,倒没有任何人知道。
齐府的门房没想到半夜这么晚还有人过来,睡眼惺忪的过去开门,就看到一个神色冷凝的男人,他本想直接呵斥的,但不知为何看着对方就是说不出这话来,哪怕男人一言不发,那威严也令他呼吸一窒。
男人身后站着两个高大的黑衣佩刀侍卫,冷冷目光看着他,吓的他双腿打颤。
李泽琛忍着心中焦急的情绪,沉声道:“我来见太傅。”
他想了想到底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不想再给别人嚼口舌的机会,谨慎为上。
那门房摄于李泽琛的气势,吓的一哆嗦,连对方的身份都忘了问就跌跌撞撞的进去了。
齐太傅本来已经准备歇息了,没想到这么晚会有人来拜访,而门房竟然连对方的身份都说不出来,眉头一皱披上外衫就出去了。
待一看清门口站着的人,齐太傅脸色蓦地就变了!
李泽琛看齐太傅出来了,眼中满是愧疚自责的神色,却看到齐太傅直接向着他跪了下来,声音冷硬的道:“微臣参见皇上。”
李泽琛脸色微变,连忙伸手搀扶,但齐太傅却执意的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用冷冰冰的目光看着他,一字一顿道:“臣这里简陋,恐怕容不下皇上的尊贵之躯,皇上还是请回吧!”
“太傅快请起。”李泽琛本就心中有愧,如何能让太傅跪他。
齐太傅却怎么都不肯起来,冷硬的咬牙道,“皇上不走,臣不敢起来。”
他的倔脾气上来了,也不怕李泽琛发怒。
李泽琛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自己今日除非是杀了他,否则别想踏进齐府一步,心中一片悲凉。沉默许久,终于道:“是朕不是。”
说完当即转身离开。
李泽琛离开齐府大门,转了一个弯才停下脚步。
他身边的侍卫恭声道:“皇上现在回宫吗?”
李泽琛的手紧了紧,目光沉沉看了一眼齐府,道:“不。”
………………
叶洺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虽然有888屏蔽痛觉,但也饿的受不了了,不用装也摇摇欲坠。
【888:你这么实在做什么?反正也没人看着,可以歇会儿。】这么敬业的宿主令888感到非常不适应。
【叶洺:偷懒一时爽,露陷火葬场,还是保险为上,哎……】
【888:……】
【叶洺: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皇上就要来了,那么多时间都用了,不在乎偷这么一会儿懒了。我伤的越重他肯定越心疼啊……】
【888:……】
叶洺直挺挺的跪在那里,看着眼前的牌位心中默念,对不起列祖列宗,让你们蒙羞了,罪过罪过……不过我完成任务就走,保证不留下来玷污齐府百年声誉……见谅见谅……
他的双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只拼着一股力气撑着,视线有些模糊。
李泽琛一身黑衣,看对面的手下给他使了一个手势,示意现在没有人经过,一个闪身从树下跳了下来,轻轻推开了祠堂的门。
祠堂内光线昏暗,空气阴冷,一身白衣的身影笔直的跪在那里,似乎终于承受不住,微微晃了一下,往地上倒去。
李泽琛想都没想的飞快冲过去,一把接住叶洺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青年已经跪了一天一夜,膝盖处都渗出血迹了,脸色苍白,额角有着干涸的血迹,嘴唇干裂,容颜狼狈,双眸中蒙着一丝茫然之色,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儿,他看清抱着自己的人,眼中露出震惊不已的神色,挣扎着就想要离开。
若是平时李泽琛就松手了,但现在他如果松手,叶洺就要摔到地上去,他又如何忍心?李泽琛心疼不已,他解下腰间的水壶递到叶洺的唇边,柔声道:“喝点水吧……”
叶洺沉默片刻,终于没有再动,却依然不肯喝他的水,开口发出沙哑的声音:“皇上不该来这里的。”
李泽琛心痛后悔不已,都怪他没有看好良妃,低声说,“对不起,都是朕的错……”
叶洺神色悲哀复杂,但他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声一叹:“无所谓了……”
也不知是无所谓自己现在的一切,还是无所谓曾经发生的事,亦或者……只是单纯的对这一切感到无能为力。
李泽琛看着叶洺所受到的惩罚,想到齐太傅宁死都不肯让他进门……
眼神也是悲哀无比。
虽然他早就料到这一切不会容易,但那时他自信可以护住叶洺,给他最尊贵的一切,但他没想到的是……有些事总是要事与愿违,没想到自己会选择放叶洺离开。
他固然可以用权势令齐府臣服,可以让叶洺不必再跪,但这会让齐太傅更愤怒,令他们父子离心,令叶洺伤心难过。
他固然可以用杀戮让人不敢在叶洺面前说半句不是,但他控制不了人心底的念头,无法让别人不用有色眼光看叶洺。
他固然是皇帝,但这世上总归有他无法控制的东西。
正如他之前无法让叶洺屈服于他,现在也无法让流言不再……他以为成为皇帝便可以获得所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其实,他无能到连自己所爱的人都护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