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林家却是一片的祥和,继室记得林肃的威胁,卿唐又得陛下旨意脱了贱籍,她不再跟卿唐较劲了,只一心往贵妇圈子里钻着,却是发现了其中的好处。
比如那些个夫人哪个不羡慕她有一个好儿子,得陛下爱重,从前她在清河府时总是求人,如今到了这京城,却反倒是那些人求着她了,其中舒爽不可同日而语。
她不与卿唐为难,卿唐在这院中也是生活的更加舒适了些。
自然便是她想打扰,卿唐最近也是不得空的,难得恢复了科考的资格,便是如今年岁不小,却也要考上一考的,童生试,乡试,会试,再到殿试,只这后面的排序便让卿唐想彻夜苦读了,只可以彻夜也只能想想的事情。
其他书生学子便是有夫人,也是以举案齐眉为主,夫人自不会打扰夫君用功,反而会鼓励。
可到了他这里,少爷每到快睡觉时并不会抽走他的书本,而是或是抬手轻捻他的耳垂,或是吸引他的视线再眨眨眼睛,暗示意味十分明显。
若是卿唐能经得住诱惑倒也无妨,可他食髓知味,一经诱惑便心旌神摇,哪里还能再专心下来,想发难都找不到理由。
童生试近,他也越发担心:“少爷,若我考不过怎么办?”
连童生都考不过,岂不是给少爷丢脸。
林肃抚着他的背道:“别担心,少爷给你考前押题,必让你成为头名。”
卿唐疑惑:“押题?还能如此么?”
“多年考题,总有规矩可循,不必担心。”林肃笑道,“若是连童生试都让你过不了,我这先生也要辞职卸任了。”
“我自是相信少爷的。”卿唐放心了。
待入了考场,他本是心神紧绷,却在看到题目时眼睛亮了一下,提笔书写,不见滞涩之处,待成绩出来时,果然是头名的秀才。
“少爷,少爷我是秀才了!”卿唐本来接到消息在外院时尚且可以强装镇定,可见到了林肃那一刻,却是直接一个飞奔,跳到了林肃的怀里,搂着他的脖颈当真是十足的兴奋。
林肃将人抱稳笑道:“恭喜林秀才,可想要什么奖励?”
卿唐欣喜道:“我想喝琼花馆的梅花酿。”
“好,让你喝。”林肃笑道。
梅花酿味甜,先头的酒意不大,是以卿唐尝过一次便喜欢上了。
那是琼花馆的招牌,林肃虽能偷师,却没有打算毁了人家做生意的门路,也只是每每在卿唐嘴馋时买上一些,倒让他时时惦记了。
“我要喝到尽兴。”卿唐显然心情极好。
林肃笑道:“中了秀才喝到尽兴,若中了举人要怎么办?”
“中了举人自有举人的庆祝法子。”卿唐暗暗喜着,明显已经打算好了,
林肃也不追问,只让人去买了六壶梅花酿回来,又左以甘甜的糕点陪卿唐饮酒。
林肃好饮秋月白,并不动卿唐的梅花酿。
只是一开始卿唐还以杯盏喝酒,后来却是直接拿着酒壶往嘴里灌,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诗句,眼睛湿润,就是失去了平时的乖巧:“少爷,我可有……文士风采?”
文士风采没有,醉鬼风采倒是一绝,不过他面嫩可爱,倒与其他醉鬼有很大的不同。
六壶梅花引去了四壶,卿唐的眼睛便已经一片迷茫了,梅花酿酒香味甜,后劲却足,林肃只需要一闻便知,卿唐酒量不大,四壶下去当真是将理智都给丢了个干净。
林肃拿着酒杯小酌,他睁着水汪汪的眼睛靠近,跟只眼睛湿漉漉的小奶狗一样可爱可怜,下一秒却是摸上了林肃的脸道:“这是何处来的…美人,怎得生的……的与我家…少爷一样?”
他大着舌头,举止却是与往日清醒时截然不同,林肃笑着答他:“从天上来的。”
“原…原来如此!我说……怎得如此……惹人喜爱……”卿唐捧着他的脸似乎在端详,然后吧唧一下亲在了林肃的脸上,“既是在……梦中,亲一口应该无人……知晓。”
“嗯,自是无人知晓,只亲算什么本事,你还可以做些别的。”林肃牵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衣襟处笑道。
卿唐眼睛直勾勾盯着那里,呼吸都屏住了,他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道:“果然……是在梦…中。”
否则少爷怎会如此放浪形骸?
可少爷关上门的确是放浪形骸的……
不管了,美色当前,不吃则禽兽不如!
卿唐的咸猪手出动,酒香弥漫,一夜情深,当真是一同放浪形骸了。
第二日晨起,卿唐刚刚睁开眼就看见了端到面前的醒酒汤,他下意识饮下,觉得浑身酸软不已,开口声音都有些微哑:“昨夜可是发生何事了?”
“一切正常,你醉后便入睡了。”林肃面不改色的说道。
卿唐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然后看着自己手臂上斑驳的痕迹道:“那这个怎么回事?”
“睡着的小卿唐太可爱了,没忍住。”林肃仍然面不改色。
对着一个醉鬼都不放过,他有国士之风的少爷到底怎么了?卿唐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让少爷下次不可如此行事那必然是不行的,可放任……总觉得少爷的形象会越来越崩坏的。
“你想说什么?”林肃端过他喝空了的碗问道。
卿唐欲言又止,终于开口道:“少爷下次可否在我清醒时再行这种事情?”
“也不是不可以。”林肃笑着答应了。
卿唐松了一口气,直到有一次喝醉时中途被喂了醒酒药,神情清醒时看着自己的手和衣衫不整的少爷以及衣服穿的好好的自己,直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去。
他觉得手中的衣衫有些烫手,松开时力图镇定道:“少爷,我说是衣服先动的手您信么?”
林肃手按在了他的颈侧,按着他的头埋在了自己的衣襟处道:“我说是你的头先动的手,你信么?”
卿唐的眼睛当真是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好,索性自暴自弃的趴在了林肃的身上道:“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少爷曾经的谎言是多么的善意!他为什么要当一个明白人呢?!
林肃拍了拍他的头道:“近日我让下人做出了一种酒心糖,看来与你无缘了。”
那一刻卿唐是真的想咬人:“少爷!”
“在呢。”林肃笑道。
就让人很是没有脾气。
童生试后林父对卿唐的态度缓和了很多,只是每每欲言又止,终是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再说。
童生试以后再是乡试,卿唐本来对林肃如此考试的法子有些适应不良,因为若按照少爷教授的诀窍,只要稍加努力,定是人人都要通过了,可他按照自己的笨法子实在心中没底,总觉得在做无用功。
“又不是教你作弊,名正言顺的法子还不学,当真像西康说的那样,学傻了?”林肃笑道。
卿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便跟随其学那讨巧的法子,虽是讨巧,却也要求字迹端正,行文规范,遣词造句自然是要华丽为主,每每也要从日升之时读到太阳落下才罢休的。
乡试时林肃也是请了休沐陪同,乡试又称秋闱,也是要考三场,共九日的。
往年天气炎热,考生关在府院之中便是有水缸降温也有不少中暑者,可今年却是每个号房中都置了冰块,能有如此体贴,一是因为近年来冰块的银钱降了不少,便是平民百姓也是用的起了,二则是因为林肃上书皇帝,言明文官不比武将,不该因暑热之故影响人才选拔。
皇帝领会其意,一是加设了冰块纳凉,二则言明文人也该注重身体,骑射之事不可懈怠,否则空有才华而无体力也是不行的。
国富则民富,诸人皆知考生能有如此待遇乃是国库充盈,再加上新晋的户部尚书林大人研究出了夏日制冰的法子的缘由,感念之声着实不少。
朝野不是没有人传言是因为林大人家的那位也要参加乡试才有此举推行,可考生自己能觉受益,日后秋闱皆有如此待遇,又有何好怨声载道的。
“爱卿这是否算是公器私用了?”昭阳帝在乡试后招林肃问道。
林肃恭敬答道:“这是为陛下怜惜人才,由己及人,臣怎敢有私心。”
他就是有私心,号房炎热,还要在其中待足九日,当真是不死也脱层皮,他既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没道理不去做。
昭阳帝也爱惜才子,往年虽有心疼,可无财力,如今有了财力,自然是要做福泽百姓的事情,只是有时候看着林肃过的太顺遂,就想叨上两句罢了。
“罢了,朕这一众臣子中就你最有理。”昭阳帝挥手让他离开,在人走后问道,“你确定那市井之中谩骂的话是林肃自己放出的?”
内侍答道:“尚书大人并未刻意遮掩,我等一下子就查到了,只是不知此举到底为何?”群臣皆是爱惜羽毛,哪里会如林大人一般自揭短处的,实在是让人费解。
昭阳帝笑了一声道:“这你就不懂了,他是给怕朕觉得他功高震主呢,朕岂是那等不能容人的皇帝?”
“陛下广纳谏言,自然是心胸宽广。”内侍笑道。
君臣相得也不一定是非能说到一处去的,彼此面上糊涂,心里明白也能相得,昭阳帝虽偶尔对林肃有所申饬,可林肃的位置却一直坐的稳稳的。
乡试结束放榜,卿唐一举得了解元。
朝野之中议论林肃以权谋私者甚嚣尘上,一为冰块,二为卿唐的成绩。他们倒不敢拿卿唐的过往说事,只是明里暗里总有那么些意思。
朝堂上又吵了个没完,昭阳帝也是头疼,待一众人发表完那些之乎者也以后问道:“林爱卿以为该当如何?”
“臣惶恐,万不敢行以权谋私之事,诸位若是不信,便只能让各府将解元的文章都公开出来,索性也不是什么机密,让天下文人品评,也好让臣自证清白。”林肃老神在在道。
那些个老臣自然不信他家那个能做出什么锦绣文章出来,可是他态度太过于理所当然,又让人心中忐忑。
昭阳帝直接一槌定音:“就按林爱卿说的做的,免得让他人觉得朕偏袒于他。”
老臣们:“……”
陛下您就是偏袒于他啊。
各府解元文章贴出,自是引来一众人的品评,乡试严苛,陛下法度严明,贴出来的文章皆是上好之作,引众人称许,其中卿唐的文章又是其中之最,朝野热议时还传到了昭阳帝的桌头,看的他频频蹙眉。
“陛下可有什么不妥?”内侍心有忐忑问道。
昭阳帝叹了一口气道:“就是无什么不妥才不妥。”
这文章的确是不错,字里行间也有林肃本人的痕迹,但是风格有所不同,也不是全然的照本宣科,以务实为主。
这样的文章便是殿试上拿出也能点为一甲之列的。
昭阳帝开恩赦之时只觉得若林肃调教,能得几分文采也不稀奇,如今却发现哪里是几分文采,再加之林肃之前教导新晋官员成果显著,可见若为师,必为良师。
非昭阳帝一人有此想法,若文章未曾张贴,总有人觉得秋闱官员是碍于林肃的官威,可这文章张贴出来,字字斟酌,拜读者当真是不少。
“能将人教授到如此地步,林大人当真是大才。”
“堪为师者,只是林大人从不收学生,倒是可惜。”
“若能为其门生,当真是平步青云了,可林大人连门生都无,谈何结党营私?”
举子们热议,连国学都是求到了昭阳帝那里,只求林大人能讲授一二。
可还不等他们反应,林肃肩上就扛上了太子少师的官衔,被昭阳帝拉进宫中当小太子的老师去了。
宫中太子才五岁,为嫡长子,次子嫡幼子,才三岁,再加伴读四位,皆是王侯府邸出身,一个个正是招猫逗狗,人嫌狗弃的年龄,林肃教太子,这些却是一并送来听学了。
“爱卿教一个也是教,教几个也是个教,以爱卿之力,必能教出极优秀的皇位继承人。”昭阳帝笑吟吟道。
即便林肃现在位高权重,可皇帝就是皇帝,林肃笑道:“陛下当真是将臣当十人用了,若是有朝一日辛劳过度,恐怕便只能辞官回家了。”
再优秀的老板那也是地主扒皮的性子。
昭阳帝脸上的得意滞了一下,旁的官员都是给他溜须拍马,恨不得赶紧升官,只有林肃这人,动不动就威胁君主他要辞官,这像话么?!
可林肃一走,他随意花钱的日子便一去不复返了,国事繁忙到日日熬灯点蜡的日子将会重新回来,还真不能将人放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