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肋、脊椎,哪哪都难受。
见呼疼的弟子没多久就揉着胸口站起来,嘴里嘟囔几声“怪哉”“怪哉”,萧衍收回目光,瞄向并不在意底下弟子满地打滚的陆寒霜,思维发散,猜测道,“这是与野兽缔结的主仆契印?”
陆寒霜点头。
“……野兽凶猛,让经过训练的军人来,不比这些毫无经验的弟子容易?”
陆寒霜摇头,道,“这个主仆契印,并非施印者为主。”
“你的意思……”萧衍想到巨蜥蜴仰慕陆寒霜,那时竟有丝惧怕,道,“结契双方谁为主是由结契双方强弱决定。野兽天性自由,若想结为主仆,要么让它们臣服,要么臣服于他们。”
陆寒霜点头,道,“野兽直觉敏锐,开灵智更甚。军人煞气太重,越出众拔萃血煞越重,越难以靠近灵兽。”
灵兽一旦开灵智,无需引导便可接收日月自然精华,迈入修炼大道,进步神速,还有天赋技能。同等修为,灵兽实力远比人修高三小阶,修士如此,现今军人想让它们臣服极为艰难。
“普通人类气场平和好欺,这些外门弟子学过引起入体,结印上手较快,灵兽们大抵会勉为其难收个铲屎官。”
萧衍这才明白,陆寒霜当初那个“抗揍”的用意,不过是烈兽怕缠郎,揍不死就行。
练到中午,陆寒霜终于大发慈悲,让萧衍带着弟子们去食堂吃饭。
餐厅里坐满日常训练回来的护卫军。弟子们打饭时,照样受到排挤,有人被绊倒在地,汤汤水水洒了一身,都没力气计较,疲惫地清理掉污迹,重新排队打饭。
“瞧这怂样。”一个外国兵哥啧啧直叹,一顿体罚就让这些小子老实了。
不断响起摔筷声,吵得兵哥们饭都吃不舒坦,瞪着连筷子都握不住的弟子们,骂骂咧咧,满嘴威胁。
有兵哥瞧他们满手背的血口,想到回来方向是会长养宠物的草场,“他们是给会长喂宠物去了吗?!”
“难道多发的钱是给他们补血的?”兵哥们胡思乱想,觉得这脑洞太符合弟子们娘们的人设,笑倒一片,“啧,真是这样,我倒有点可怜他们。”
等弟子们从餐厅离开,就多了一个“血粮”的外号。
弟子们不承认军资是用来补医药费的。
下午,陆寒霜让弟子们逐个上前与巨蜥蜴结印,被瞬间化为暴蜥蜴的大家伙揍得浑身青肿、肥头大耳。晚上洗漱时,睁着肿成细缝的眼睛,瞪着镜子里连妈都不认识的脸,不得不开始怀疑。
掌门“并无不妥”的意思,真是给他们补医药费的。
夜里,弟子们窃窃私语,也有一些敏感聪慧的,隐隐察觉到结契的深意,眸中微微发亮,闭上眼睛一遍遍回忆绘制的图形,力求下次一气呵成。
翌日早上,网络上风起云涌。
不过酝酿一日,亚南诸贫困小国求援,理事会趁火打劫一事吹遍网络,矛头直指陆寒霜。
即使有水军煽风点火,华夏网民都气势汹汹,燃起火把涌向赫尔德与唐迪斯尼的社交号下。
“说!是不是你这个小婊砸想黑我陆掌门!”
华夏人多势众,让两人社交号沦陷,想替两人说话众网友才冒出个头,就被一群脑残粉摁死在地,让围观外国群众不得不叹。
“华夏人不去官网查证吗?陆会长不点头,底下能越过他要钱?官方认证的事,非说旁人处心积虑黑人,啧啧。”
“这还好,华夏还有一部分是讲道理的,求同存异。你们要去非罗、婆娑、虔南那十三个受灾国逛一圈就知道,那才是不许说陆会长一句不好。别说指责,连保持‘观望’态度都被掐得厉害,全网一片吹嘘崇拜,歌功颂德,粉得跟个黑似。”
“可不是,别管是军需问题还是敲诈事件,都是‘陆会长自有深意不懂别哔哔’。官方下去控场导风向,居然都被掐回来,不敢再冒头,转载理事会的新闻,还遭遇黑客攻击,快跟邪教一样了。”
……
亚南诸小国领导接到理事会发来的“保护费”催款单时,很是懵逼了一会儿,听着远处传来的阵阵兽吼,一个哆嗦。兽临城外,状况焦急,也无心讨价还价,立刻乖乖上缴。
只求理事会快点派人过来,别管是修士,还是巫师,来点能顶用的就行。
领导人顶着黑眼圈,来到办公室,打开视频,投影出昨夜各处传回的前线画面。
动物们也不知吃了什么,有些动物增肥数倍,有些尺寸正常却更让人惊悚。
小小雨燕的尾羽有的如剪刀展开,有的如一排锋利钢针,鸣声刺耳,每次一俯冲,都能把士兵暴露在防护服外的皮肤戳出一排血窟窿。
临时拉起的隔离网,拦截住一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型猛兽,不小心撞上去便跌作一团,晕晕乎乎好一会儿。
旁边身型瘦长的树狗像一颗黑漆漆的炮弹,刺溜一下,敏捷跃过网格空隙,在军人间脚下灵活穿梭,若是不小心碰到它黄色的体腹与四肢内侧,树狗蓬松的毛发会立刻炸开,失控一般甩着长尾,所过之处土壤塌陷,竟能控土。
晕乎乎的猛兽反应过来,或大或小,或震怒嘶吼或气哄哄蹬腿跺脚,吐水吐火,让人瞠目结舌。
隔离网通了高压电,触电的动物浑身只有酥麻闪过,抖动两下甩甩脑袋,继续闷头往上面撞。
武装部队隔着电网射击,一些动物快如闪电能瞬移,根本没法瞄准;扔弹,有些铜皮铁骨居然只受了点皮肉轻伤,用唾液舔几下,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面向雨林封锁的将近二十条通路口,被尽数截断,每处不过百来只动物来袭,便让几支百人部队应接不暇。
领导人满心焦躁,全国四分之一的兵力应付暴走的野兽,剩下的安抚国内慌乱的民众,镇压趁乱作恶的暴徒已是焦头烂额。
自前日接到理事会通知,他便耐心等待,一夜过去,无救援部队赶来。
好吧,集合兵力一路赶来都需要时间,继续等着熬着扛着,临近雨林的城镇,困在城内的居民人心惶惶,想逃到他处。
领导人顶着一片骂声,封锁了当地机场,毕竟谁知道那些变异的空中飞鸟会不会攻击飞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昨日领导人频频张望远方,来回踱步,等得耐心尽消,仍然无人赶来救援。
来电催命一样响个不停,秘书一一接听,是临近雨林的城镇,政府大楼被居民围得水泄不通,当地官员求助中央。秘书转达了情况,领导人揉着额头,同样一遍遍催促理事会,那边的回复是一成不变的:“请耐心等待。”
领导人摔了电话。
秘书又接了一个电话,突然惊道,“来了!!!”
领导人愣了一下,脑子清醒过来,喜道,“救援的?”
秘书点头,领导人匆匆赶去总指挥部,里面传出一片松口气的声音。各偏远城镇传来画面,遥见一艘飞舟驶来,悬空停泊。想必,知道华夏修士存在的人都不陌生。
然而,飞舟甲板上一片愁云惨淡。
一大早被灵舟运来的外门弟子们,刚跟没见过市面的村汉一样摸着船体参观,冷静下澎湃的心。
往船下张望。
一个被单独拎出来的弟子,扒着栏杆,瞪圆眼睛,望着底下扎堆的野兽,双腿发软。
“……我、我、我、我、我?就我一个人下去?!”
弟子的挣扎没持续太久,被巨蜥蜴咬着衣服往下一抛。
等人掉到野兽堆里,巨蜥蜴张嘴咬断绳子,本想攀着绳子爬回舟上的弟子脸一垮,生无可恋跌落在地。
野兽们盯着从天而降的食物,惊奇片刻,目光幽幽,磨牙霍霍。
弟子的“绝望”感染到总指挥部,领导人望着飞舟连衣袖都不挥一下,潇洒远去,喜色顿消。
飞舟风驰电挚,转眼便把受袭的各隔离带转了一圈,甲板上五十人,下饺子一样,一个通路口扔一个。
要不要这么寒酸!
“他们搞什么?”
哆哆嗦嗦站起来的弟子们,同样心里骂娘。战战兢兢望着四周,野兽包围过来,不等弟子们抱头鼠窜,远方传来震耳欲聋的低声嘶吼,回荡上空,惊得临近居民浑身一颤,连网外野兽都僵了僵。
有了巨蜥蜴的震慑,弟子们生命无虞,抖着手绘制血印,一次次朝野兽扑去,摔倒的样子五花八门,狼狈惨状丝毫不像救援人员。
领导人心里纳闷,却见野兽们停止了攻击,只在网外戏耍“救援人员”。
与此同时,萧衍得到消息。理事会传出新的内容:《陆会长带人“借地练兵”》
亚南诸小国领导人接到秘书来洽谈租借“场地”费用的电话时,同网友一样懵逼。
趁火打劫说不攻自破。
自觉被耍了一回的唐迪斯尼“呵呵”冷笑,当晚便与雄主国护卫军队长友好会面,翌日,雄主国军人训练翻倍,力求在下周把华夏那帮孱弱的弟子们打得满地找牙,里子面子全都丢尽。
第77章 论周一见
飞舟悬浮空中巡视周边四个小国,哪处灵兽稍有异动, 巨蜥蜴便爬上甲板, 嘶吼一声。
陆寒霜临风而立, 望着下方,弟子们糊了满手血, 被暴躁的野兽追得东躲西藏,鸟飞猴跳。
萧衍在旁, 望见野兽徘徊不散,时时撩动隔离网后武装军人的神经,问道, “它们为什么袭击城镇?复仇?发情期?救助同类?”
陆寒霜启唇, 吐出十分寡淡无趣的两个字:
“贪嘴。”
萧衍愕然,略一思索, 周围城镇关于动物入城偷吃的新闻屡见不鲜, 所以,“它们只是想打劫点食物?”
陆寒霜点头, “不过是灵智初开, 无法掌控天赋技能, 能力暴走,元素溢出体外, 有组织有规模, 才显得来势汹汹。”
“那你怎么……”
“不用食物打发走它们?”陆寒霜回眸, 眸光流转扫过萧衍,弄得人心尖一颤, 才悠然转开。
“待它们吃饱喝足,便会有些懒洋洋。现下正好,长途奔袭、饥肠辘辘,食物近在眼前却横遭阻拦,正是最有凶性的时候。”
陆寒霜竟还怕弟子们被揍得不够狠,萧衍难得生出恻隐之心,朝下望去。
弟子们每每试图结印,都被揍得鼻青脸肿。
不抗揍的晕倒在野兽堆里,不等遭遇践踏,巨蜥蜴便不情不愿咧嘴放声威吓,萧衍降下飞舟,接人上来喂两颗补血提神的药,清醒过来气都没喘匀,再次被毫不留情拎着往下扔。
弟子欲哭无泪,肿着一张看不清原形的猪头脸,想说点什么,对上陆寒霜回首射来的目光,闭上嘴捂着扑通狂跳的心口又跳下去了。
萧衍扫视一圈,注意到某处兽群中一个浑身腱子肉的中年男人。
陆寒霜同样注意到那个身强体壮极为抗揍的弟子。
“这人倒是透彻。”即使有巨蜥蜴的震慑,弟子们面对豺狼虎豹时仍控制不住恐惧。中年男人一开始便没有刻意避开猛兽,从他浑身颤栗可知,并非不怕,却能克制住趋利避害的本能,越过更加“温和无害”的小动物,直直冲向兽群中一只浑身冒火的雄狮。
被烧得皮开肉绽,都只是在地上翻滚几圈,越挫越勇。
萧衍对他还有印象,毕竟是他用干活清单坑的第一个人。“以前是一个网络男主播,借着直播干苦力的名头出卖男色,算比较有头脑。还以为这种善于走捷径的人,肯定吃不了上山修行的苦,没想到能一呆好几年,只可惜,没有什么修炼天赋。”
“姓名?”
“王三枪。”
王三枪忍着痛,咬牙爬起来,浑身皮肤已经焦黑,他能闻到自己烤肉香,作呕感涌上喉咙,被他囫囵吞下。
狠狠闭上眼,回忆昨夜睡前一遍遍默记的血印。
当他再次睁开眼,眸中厉光可比对面的野兽,幽深的,藏着深深的执拗。
王三枪,名字取自他“命硬”的父亲,枪决时给了三下才肯咽气。他母亲是个受害者,若不是打胎有危险,他大概会被弄死在娘胎。生于尘埃,多亏周遭的冷嘲热讽,让他比常人活得更现实更功利。当他为用小聪明榨取金钱而感到厌倦时,一个神奇事物打开了一扇窗户:
修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