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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事实上吴丽也有些不乐意动弹了,洗过澡了还要去灶膛边摸灰。
    虽然小时候在姥姥家烧过火做过家务,可好歹她也是城里姑娘,自认为还是很爱干净的,烧了火身上可不得又要落上灰了。
    “算了,现在天气也不算冷,我跟国安兑凉一点洗洗就算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听见祁云这话,吴丽松了口气,又客气了两句,这才转身回房间休息去了。
    第6章 下地
    虽然是这么说,可现在张红军在后院茅房那块儿洗澡,祁云跟周国安两个都不乐意去跟对方凑到一堆洗澡,于是祁云动作有些生疏的塞了一把干草到灶膛里,又舀了几瓢凉水到锅里。
    周国安见状,也囫囵的学着又塞了一把干草进去,顿时就一股黑烟从灶膛口冒了出来,把两人呛得治咳嗽。
    一开始冒烟,然后又轰的蹿出了老高的火苗,把蹲在灶膛口那里试图呼呼吹气的周国安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咳哈哈哈哈,老祁,当初在学校里上课的时候,咱们肯定没想到有这么一天。”
    周国安笑出了声,直接坐在地上也不起来了,就着灶膛里燃得旺盛的火苗看着祁云,开始追忆当初感慨当下。
    “那时候可没现在这么放松,老师们都胆战心惊的就怕那句话没说好,上着课就被人给拿绳子绑了拉走,学生们又有几个能安心?不管怎么样,只要我们心是自由愉悦的,生活就能变得更好。”
    祁云也有感而发,展望未来。
    说完了,两个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在火苗的照耀下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笑。
    这一刻祁云是真的感觉心里松快极了,这个原本只存在于祖父回忆中的特殊时代,也将成为承载他整个人生的时代。
    张红军洗完澡,闷声埋头将空桶往水缸边一放,头也不抬的就抱着脏衣服回了房间。
    周国安冲着张红军背影挥了挥拳,因为火光就在周国安背后,挥拳的影子张红军自然能看见了,就周国安傻乎乎的以为人家看不见,惹得祁云别开脸无语凝噎。
    有时候觉得周国安傻得可乐死了,不过这种傻气却很可爱,至少他这傻气使得周国安一下午就获得了老村长以及张奶奶的喜爱。
    张红军脚步顿了顿,而后抱紧了衣服还是走了。
    祁云觉得张红军此时的表情肯定是咬紧了牙关脸上黑云密布。
    将水桶用清水冲了两遍,祁云跟周国安一人拎了一桶水去后院冲了澡。
    跟别人站在一块儿洗澡,祁云还是第一次。
    不过好在洗澡的地方中间有块篾板挡着,两边的人能站在里面一边洗澡一边唠嗑。
    说是洗澡的地方,其实连个顶子都没有,就四面围了篾板,有一面是活动扣的可以开关,地上也没铺什么,就是搬了块平整的石头。
    石头约莫一个成年男人环着手臂抱圈那么宽,人站在上面,洗澡水就直接落到石头下面,也不用担心泥土地面被水打湿之后弄脏了脚。
    就这洗澡的地方也是之前老村长让收拾房子的人给一块儿弄的,就怕城里来的娃讲究。
    大多数人家里还根本就没这种专门洗澡的地儿,不是在茅厕猪圈洗澡就是露天直接站在房前屋后洗澡。
    所以说啊,在这边夏天的晚上,太晚的时候最好还是别没事去人家房子周围转悠,特别是那些位置偏僻的人家,因为那种人家一般就直接在房前院坝里冲澡了。
    人家光溜溜的站那儿,突然发现有人过来了,衣服都来不及穿的钻进房子里,那多尴尬啊。
    洗完澡时间也不算晚,才八点多,没办法,农村也没什么消遣,晚上七点左右吃晚饭,大家也就收拾收拾上床睡觉了。
    当然如果是仲夏的时候,天儿太热了大家睡不着,也会去村子中央井边那棵大榕树下摇着蒲扇纳凉唠嗑。
    回房间祁云擦了两把头发,然后将包裹里的东西都给收拾出来安置好。
    原主的包裹看起来不大,装的东西却挺多的,至少种类繁杂。
    毛巾一条肥皂一块,还有牙刷牙膏,不过牙刷都分叉了,刚才刷着牙老觉得刺着牙龈有点儿疼,祁云觉得自己还是要找时间去买把新的。
    床单被子这些东西出远门是肯定要带的,现在这时代,哪怕是有钱你也买不上布,更别说买布做床单被褥什么的。
    哪怕是原主父母双职工,家里的布票攒起来,一年也就只能给几个孩子做一套衣服。
    祁云把枕套拿出来,里面先塞了点现在不会穿的薄毛衣棉袄之类的当枕头给用着,蜀地这边似乎会用麦壳谷壳做枕头,祁云准备等跟这里的村民熟悉之后问问哪里能弄到。
    床单暂时用不上,叠好放回包里,被单可以放在外面,不过现在半夜的时候可能会有点凉,祁云又翻出那件八成新的军大衣准备晚上感觉冷的时候盖上。
    这军大衣还是原主的母亲心疼小儿子下乡插队,把大儿子寄回来的这间军大衣给收拾进了原主包裹里。
    原主家里有个大哥参了军,不过就是个普通小班长,没什么权势,不然这次就能把原主弄去兵团农场了。
    还有两个姐姐,大姐顶了父亲在办公室里的活,二十二岁,还没处对象,原本这回大姐祁芬想申早退让小弟接班的。
    虽然做母亲的疼爱小儿子,可也想着让大闺女有个工作以后好找婆家,因此压着没让。
    二姐比原主就大一岁,原本应该是原主二姐顶这个插队名额的,可原主二姐是个会耍手段的,两头游说着说她年纪大了,下了乡还不知道那年那月才能回来,到时候说不定就只能嫁个泥腿子,一辈子扎根在农村吃苦受累了。
    原主心一软,再加上二姐念叨些父母偏心的话,为了家里不吵闹,原主就答应了。
    原主二姐这点伎俩,原主的妈一眼就看穿了,一开始心疼小儿子的她说什么也不肯,原主二姐转天就带了个男同学回家坐了一会儿,透露出这男同学爸爸是厂长,之后又说只要她能留在城里继续跟男同学处感情,等以后关系确定下来了,她就让这男同学的爸爸给原主一个工人名额,名正言顺的就从乡下回来了。
    想着女儿能嫁到厂长家,小儿子也能得个工人名额,原主妈咬咬牙,就让原主下乡来了。
    虽然原主妈想的是小儿子下乡最多一年就能回城,可祁云回想记忆中那个上过门坐了一会儿的二姐男同学,估摸着这事儿根本就是原主二姐忽悠人的。
    睡着之前祁云还胡乱的想着事,添置东西的时候要记得买点信纸信封,到了地方安顿下来,该给家里还有大哥那边写封信报平安了。
    胡乱想了一大堆,祁云却是难得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精神头十分好。
    拿着毛巾牙刷打开房门,外面天空才灰蒙蒙亮,不过不远处的水田里却已经是干得热火朝天了,虽说有出工不出力的嫌疑,可至少人都杵在水田里,瞧着热热闹闹的,大老远都能听见人家的吆喝笑闹声。
    吴丽也已经端了早饭放在厨房边那张石头桌子上。
    看样子哪怕祁云不打开门,吴丽也是要来敲门了。
    扭头看见祁云出来了,吴丽笑了笑,“祁云你醒了?赶紧洗漱好过来吃早饭,刚才晓冬大哥家的晓夏妹子一大早出工的时候就过来跟我说了,让我们早点下地,也好从今天开始就给我们记工天。”
    虽然一来就遇上农忙季,可换一个角度来说,只要能咬牙把这份苦吃下,到了秋天分粮的时候,他们这些知青也能分到足够自己吃一年的粮食了。
    总比那些秋后才下来的知青好,因为错过了农忙季分,只能靠着冬天闲暇的水利工程或者翻土犁田得点公分,分的粮食还不够过年的,第二年只能到处厚着脸皮借粮甚至蹭饭吃。
    虽然大多数老乡看见十几岁的小娃娃远离家乡还要饿肚子,心有不忍愿意帮衬点,可这岁月,谁家过得都不轻松,要让跟你没亲没故的老乡长期的负担起你的口粮,久而久之,那点同情怜悯就会消磨干净。
    第一天上工,村里的人因为他们昨天才刚到,允许他们晚一点下田,可祁云也知道,要想获得村里人的认同,他们就不能表现出“城里人的娇气”。
    祁云手腕上搭着暂时替代毛巾用来洗脸的手帕,端着饭盒捏着挤了牙膏的牙刷,先去隔壁用手肘敲了周国安的房门。
    估计睡得沉,敲了好一会儿里面才听见响动。
    “安子,赶紧起床了,村里的大家都已经在田里干起来了。”
    周国安糙是糙了点,脑子里少了一根筋,可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加赤诚,只听祁云这么一说,哪怕再瞌睡也翻身滚下了床。
    村里的老乡都已经下田了,他还在这里睡觉,单是想一想周国安就觉得臊得慌,慌慌张张的穿好衣服拿着牙刷毛巾冲了出来。
    祁云站在房前排水沟边刷得满嘴泡泡,转眼瞧见鸡窝头的周国安,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一旁端好了饭的吴丽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走到张红军房门前敲了门。
    虽然很不想叫张红军,可眼看着无论是祁云还是周国安,都好似忘了有这么个人似的,说说笑笑洗漱完拿上饭盒准备去厨房吃饭。
    若是自己今天也不叫这个门,就等于是正大光明的站到了祁云他们两个那边。
    虽然选定了祁云跟周国安抱团,可表面上吴丽还是不愿意就这么跟张红军撕破了脸,毕竟他们以后都是要回城的,谁知道以后谁会得势谁会落魄呢?
    左右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
    第7章 江画眉
    吴丽这边叫醒张红军,结果别说一声感谢了,反而被断定吴丽已经是祁云一伙的张红军甩了一个白眼外加一声冷哼,搞得吴丽对着墙翻了个白眼,转身努力不露情绪的自己吃饭去了。
    至于没有早餐吃的张红军,这时候升火现做当然是不可能了,张红军慢腾腾的洗漱完,眼看着祁云三人都换了衣服准备出门上工了。
    张红军不想落后于人,咬咬牙干脆咕噜噜灌了一肚子凉水,紧赶慢赶的就追了上去。
    既然是大家一起干活记工天,种地的工具也都属于公有制,好在现在已经是七十年代初。
    若是几年前,家里谁偷藏一把锄头镰刀,那都是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害虫,被批斗是逃不脱的。
    现在还有人能够靠着一年积攒下来的一点钱去村口代销店买上菜刀镰刀之类的工具,这样种起家里分到的自留地也方便了不少。
    祁云等人到地头的时候,远远的就瞧见有张破旧的课桌摆在一处平地上,旁边堆着几个竹篾编的簸箕。
    这种簸箕是蜀地农民常常用来挑泥土或者秧苗的,整体是个长方形,两边长一点一边呈椭圆形围拢,形成三面有壁一边没壁的模样。
    整体形状类似于几十年后家家户户用来铲垃圾的那种,甚至十来年后蜀地农村都还在用这种竹篾编制的垃圾铲。
    不同的是这种簸箕用的竹篾要粗糙一点,为了承受更大的重量,而长的那两边篾壁也栓上了用竹篾扭出来的提绳,两边提绳一合拢,就可以像提篮子那样将簸箕提起来了。
    当然,一般都是用扁担挑的,扁担上栓了麻绳,绳子下面带个铁钩,将簸箕绳合拢一勾,就给挑起来了。
    下地之前先要在会计那里记名字,等于是几十年后公司里的刷卡签到。
    负责记公天的“会计”刚巧居然就是李晓夏,不过想想对方爷爷是老村长,父母在村里也是劳动积极分子,亲哥哥又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下一届内定队长,这记工天的活儿她不做还真没别的谁有关系来做了。
    不过老村长也不是那种不讲究的人,李晓夏虽然负责记工,可算的却是五工分,相当于半天工,等中午大家回去吃午饭的时候她还要来给大家记名字,工具也都是要她负责清点保管。
    不管是来还是走,李晓夏都得将名字给记清楚,一天的公分跟半天的公分自然不能混淆。
    还有的人如果无缘无故早退,视情况如果严重的话,老村长还要点名批评,估摸着早退的时间给扣公分。
    看见祁云他们过来的时候,李晓夏双眼泛光的站了起来朝着他们露出个笑脸,“祁云哥你们来了?爷爷说现在你们还不适应,担秧苗怕是要闪到腰,插秧也不合适,所以先给你们分到拔秧苗那一组,记六个工分。”
    李晓夏说完,在祁云脸上扫了两圈,“不过等过两天你们就要跟大家伙一样的安排了,如果有适应不了的可以来找我说一下。”
    说是让大家跟她说,看的却只有祁云一个,便是连神经大条的周国安都嘿嘿笑着用肩膀撞了下祁云。
    祁云倒是依旧如常面色轻松的垂头好奇的拨弄了一下箩筐里剩下的工具,像是没发现自己被区别对待了似的。
    李晓夏脸上的笑淡了下来,弯腰在课桌前的长条凳上重新坐下来,翻开工天本拿起笔写了祁云四人的名字。
    “呐你们在这后面签个字吧,不会写字的人都是在后面按的拇指印。”
    李晓夏指着自己写完名字的那一排后面的地方,让祁云他们签字,见吴丽好奇的看着上面一排的手印,李晓夏解释了一下,好叫祁云知道村里会写字的人多难得。
    可惜祁云依旧跟耳聋眼瞎似的俯身将名字签好就站到了一边等周国安,吴丽虽然在看见本子上记录的公分时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给签上了名。
    张红军一腔热血都在即将履行伟人指令而沸腾,也不计较只给了他们六工分的事,弯腰十分大气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李晓夏,给我弟弟也记个工,今天他要下田拔秧苗!”
    旁边不远处突然有人拔高了嗓子的朝李晓夏喊了一声,手上拎着个满脸不情愿的半大小子大步走了过来,肩膀上还用扁担扛了一摞重叠起来的簸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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