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怪我呢,分明就是花盈婆那个女人度量小,看不惯咱闺女压她姑娘一头,咱们家办酒的时间早就通知出去了,她怎么非得和我们撞日子,有点讲究的人都干不出这种事情来。”
花盈秀梗着脖子说道,其实这会儿她的心里也有些慌。
掌勺的厨子已经请好了,因为最近办升学宴的人家比较多,厨子的日程安排地满满当当,根本就换不了日子,还有那些猪鸭鱼肉也是一早就定好的,到了日子就会送过来……
现在要是临时换时间,恐怕得亏一小笔钱呢,再说了,凭什么一定是她躲着花盈婆呢,弄的好像她怕她一样。
花盈秀有些不服气。
“其实就算同一天办酒也没什么,咱闺女可是状元宴,蹭喜气的人都该知道,状元比探花里还多了,再说了,村里哪户人家没有七八口人?即便两家同时办酒,顶多分成两拨去吃酒席呗。”
花盈秀越说越觉得很有道理,其实这一次他们没必要怵那个花盈婆,她要是真有通天的本事,她闺女早就考中状元了。
“那不换日子了?”
江三水吧哒吧哒抽着烟,试探地问道。
“不换,这次要是换了,大伙儿都知道咱们怕她花盈婆了,以后咱们不是矮她一节了吗?”
江三水最要面子,听了花盈秀的这番话后,他也不发表意见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决定将原定的二十桌酒席减少到十五桌,这样一来就算有一部分村民去了花盈婆家,席面也不会显得过分空旷。
就这样,夫妻俩不为所动,依旧决定在原定日子大摆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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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爸妈带着二姑娘去花娘娘家,我和你带着大姑娘去江三水家,这样两家都不得罪。”
这是发生在小阳岗村极为普通的一户人家家中的对话,一对年轻夫妻秉持着两边都不得罪的态度,决定分成两拨,分别去参加两家的升学宴。
爸妈是家里的长辈,派他们出席花娘娘家的宴会,代表他们对花娘娘的重视,大闺女今年已经念初三了,正好去去吃状元席,蹭点喜气。
村里其他人家,基本上也是这么做的。
一些分家后不和爸妈住的就干脆男女分开,丈夫带着女儿去花娘娘家,妻子带着儿子去江三水家,只有至少数长辈十分推崇花娘娘的人家,全家都奔着花娘娘的宴席去了。
但基本上,两边的人数持平,可能花娘娘那儿略多一些。
直到后来一辆辆气派的私家车经过江三水家的院子,驶向了花家。
现在大多数人家家里都有电视机,大伙儿也是有点见识的,可除了桑塔纳,别的车标他们都认不出来,只是一看样子,就觉得一定比桑塔纳更贵更有档次。
花家这是来了多少贵人啊!原本坐在江家的人屁股都粘不住了,望着一辆辆私家车驶去的方向,恨不得当初去花家吃席的人是自己。
大人尚且还能控制情绪,不懂事的孩子根本连管都管不住,嗷嗷叫着摆脱父母的控制,冲向豪车离开的方向。
他们都想去看新鲜呢,那些四个轮子的大车子可比江三水院子外头灰扑扑的货车漂亮多了,小孩子们知道那东西很贵,不敢上手摸,可看一眼也是好的啊。
就这样,江三水家吃席的人少了一小部分。
“花家来了好多大人物啊,花娘娘可真是手眼通天,你们没看见,那些大人物对她客气的紧,出手一个比一个阔绰,还有人送了一个金子大的文曲星,足足巴掌大呢,这得花多少钱啊。”
有人跟到花家看了一圈热闹回来,跟大家讲述自己的见闻。
“谭山你们认识吧,就是那个从工地包工发家的大老板,人家上过省电视台的,他也在花家呢。”
“啥!我男人还想进他们公司呢,据说他们公司待遇很好,从来不拖欠泥瓦匠工资。”
“不止谭山,市一院的副院长也在。”
“真的吗,我家老娘肚子里长了个瘤,县里说不危险,只要割掉就好,可是他们医院没手术条件,必须送去市里,也不知道那个副院长好不好说话,我想问问他,这样的手术得花多少钱呢,也不知道老人会不会遭罪。”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屁股底下就跟长了针似的,越发坐不住了。
早知道花家会来那么多大人物,他们也该去花家吃饭啊,就算攀不上交情,到时候出去跟别人显摆说自己和某某某吃过饭,那也很牛匹啊。
“赶紧上菜。”
听到了这些议论,看到了宾客们脸上的犹豫,江三水急地把抽了一半的香烟扔在地上,压低声音对花盈秀恶狠狠地说道。
再不上菜,可能这些人都要跑了。
“可是润土的对象还没到啊。”
花盈秀也气,只不过是升学宴,花盈婆有什么好显摆的,把那么多大人物请来,告诉大家她很有本事不成,也不知道到底她姑娘是主角,还是她这个神棍是主角。
“管不了那么多了。”
江三水摆了摆手,十五桌的席面,现在只坐了十二桌,因为一些孩子跑掉的缘故,每一桌席都有些空旷,看上去一点都不热闹。
他怕再等下去,就连这十二桌人都没有了,那他们这个号称大办的状元宴岂不成了笑话了。
“好。”
花盈秀咬咬牙应了下来,赶紧去通知掌勺的大厨赶紧准备热菜,至于其他帮厨则是将一些早就准备好的凉菜端了出来。
这一次江三水和花盈秀也算是破费了,他们准备的席面属于中等档次,八个凉菜,八个热菜,再加两大碗汤,有鱼有肉有虾,村里一般人家婚庆酒席也就这个水准了。
看到菜色,大多数人的心都安了,互相招呼着开始大快朵颐起来,平时他们可吃不了那么好的饭菜。
尤其等炖猪肘上桌的时候,场面更加热闹了,大伙儿一点都不客气,疯狂朝那个猪肘子下筷,三两下一盘猪肘就被分光了。
见大伙儿吃的高兴,也没人再说花家的事,江三水夫妇总算松了口气。
“媳妇,你们怎么已经吃上了。”
这个时候,外面跑来一个男人,对方这个时候应该在花家才对。
“怎么了?”
正吃着抢到的猪肘的女人疑惑地问道。
“孩子哭了,吵着找你呢,你快跟我过去吧。”
男人不好意思的冲江三水夫妇笑了笑,然后拉着媳妇就要走。
“孩子哭了怎么不把他抱过来呢。”
女人急了,虽然有些舍不得猪肘肉,可还是跟着丈夫哄孩子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跑来一个小媳妇,喊走了她的男人,理由和上一个一样,孩子哭了,想爸爸。
就这样被叫走了十几个人,江三水终于忍不住了,在又一个人被叫走后,偷偷跟了上去。
“花家的席面可好了,开元饭店的老板把他们酒店的厨师班子都给调过来了,你知道我在厨房里看到了什么吗?大黄鱼!有我手肘那么长呢,还有国外的大龙虾,我滴乖乖,那个虾的钳子都有我脸那么大,怪不得人家叫龙虾,沾着龙字那一定很贵吧,这种稀罕玩意儿以前见都没有见过啊,这辈子估计也就能吃到这么一次了。”
原来是花家准备的席面太丰盛了,还有全市最负盛名的开元饭店大厨掌勺,他们都觉得要是错过就可惜了,于是找借口把在江三水家吃席的家人喊了过去。
之前准备办酒的时候花娘娘就是按照全村人都来参加的规格准备的,现在还有好几桌空着呢,完全坐得下。
江三水偷听到这些话,气的脸都红了。
可他又没办法冲到花盈婆面前骂她卑鄙,谁让人家舍得花这么多钱办酒席呢,他只能自己怄气,怪花盈婆太不给脸,也怪村里人眼皮子浅,为了点吃的连状元的福气都不沾了。
等到江润土带着对象一家和妹妹回来的时候,江家只剩三三两两几十个人,宴席上空荡荡的,倒是席面有些狼藉,碗筷很多都是用过的,菜也被吃了一小半。
看上去,就像是酒席已经结束似的。
跟在江润土身后的几人立马脸色就不好了,这还没到开席的时间呢,他们下意识觉得,这是江家在给他们下马威。
江润珠的脸色同样难堪,今天她才是主角,怎么她还没有回来,宴席就结束了呢。
“诶呦,你就是苗苗吧,果真是个漂亮姑娘,你们是苗苗的爸爸妈妈和兄弟吧,你们好,来来来,这是单独给你们准备的一桌酒席,师傅还在后面烧菜呢,等会儿就让人端过来。”
看到未来亲家,江三水和花盈秀勉强露出笑脸。
这哪里是宴席已经结束啊,根本就是只开始了一会儿,宾客就被花家抢走了,现在留下来的都是江家和花家的亲戚,他们倒是想走呢,可除非和江三水撕破脸,要不然哪走得开呢。
想着儿女的亲事,林苗的父母勉强压下不满留了下来。
而江润珠在把她妈拉到空房间里后也总算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没想到,她都放了花盈婆夫妇一马,那对夫妻却在她这么重要的日子让她难堪。
“奶,三叔回来了,他见家里没人,找到花家去了,你快过去看看吧。”
方爱红喜欢江润珠这个闺女,因此即便家里人来喊她去花家吃席,她还是没有走,作为林家的代表留在江家吃席,不过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林华军居然在今天回来了,听说他爸在花家吃席,就以为全家都在那儿,直接找到花家去了。
方爱红的大孙子赶紧过来喊人,他的表情急切的很,生怕这段时间那个威武的大虾就上桌了,恨不得直接把奶奶拉走。
屋内的江润珠也听到了这句话,顿时激动地冲了出去。
“妈,我和宝宝也算是同学,她办升学宴,我也该去祝贺一下。”
好在她还有点理智,知道现在的自己和林华军不熟,不可能以林华军为理由去花家。
“你过去那儿干什么。”
花盈秀很不高兴,今天那一家子把他们的脸皮踩在脚下,两家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我去了才好呢,妈你想象,花家那么让我们家没脸,我这个第一名还去祝贺老同学,别人心里会怎么想。”
大伙儿肯定觉得她这个人大度豁达,也会觉得花娘娘这件事做的有点不厚道了,从名声上看,她肯定能占便宜。
花盈秀也想到了这一点,不再阻止江润珠去花家。
一路上,江润珠胡思乱想,她已经有些记不清,那个男人刚刚回到村子里时是什么模样了,可能有些憔悴,可能有些失意……
不过无所谓,她知道,那个心智坚定的人,迟早有一天能够克服重重困难,成为一个耀眼夺目的人。
抱着这样的期待,江润珠很快来到了花家,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被不少人围着的,高大、挺拔的青年。
他不是应该伤了腿,变瘸子了吗,现在笔笔直像一根青松一样站在人群里的男人是谁?他怎么没有受伤呢!
“当时我们遇到山体塌方,我刚好掉下去,原本我还想着肯定要摔断骨头甚至可能丢了性命,没想到运气那么好,正巧掉在一棵树上,有那棵树做缓冲,最后只是一些擦伤,并没有什么大碍。”
林华军诉说着自己的经历。
“一定是花娘娘给的平安符保佑了你,你得谢谢花娘娘,谢谢黄仙啊。”
“是啊,让你妈这些天给黄仙上点贡品,感谢黄仙庇佑了你。”
他笑着听从长辈们的唠叨,因为林华军也觉得,自己侥幸摔在树上可能和那道平安符有关,当时的他顾不了那么多,发现自己肢体完好后只是给伤口稍作包扎,然后赶紧继续自己的任务。
等到任务完成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开始翻找他妈让他贴身放着的那道平安符,结果怎么也找不到了。
如果说是丢了,那未免也太巧合了。
而且就在那一天晚上,林华军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在那一次任务中因为山体塌方摔断了腿,又因为抢救不够及时落下了残疾,被迫离开他热爱的部队。
醒来后,林华军胸口闷痛,好像那一幕真的曾经发生过一样。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江润珠倒退了几步,现在林华军健健康康的,他自然不会提早退伍,那么他们还能像上辈子那样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