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转身要走,老大媳妇突然喊了一嗓子:“扔孩子是婆婆跟你男人去扔的,你要找也该找他们俩,打我们是干啥啊,又不是我们要扔的。”
被敲骨折的韩老太这回也被顾言吓着了,闻言急的抬脚就要踹老大媳妇。这女人是鬼附身了吧。不然她一个人怎么能有如此恐怖的战斗力,那可是几个人都进不了身啊,传说中的门神秦叔宝也就这能耐吧!
“你们先动手的。”
“我……我们……”老大挨的最多,疼的话都说不利索。结巴两下才继续“你来抄家我们当然得管。”
顾言对这个一肚子坏水还要装正义的男人非常厌恶,冲着他冷笑一声,还挥了挥手里的擀面杖,吓的他往一旁挪了好几步这才开口。
“为什么?”
“啥……啥为什么?”
“你妈和你弟弟要扔了我的孩子你为什么不管?”他们作恶你不管,他们被寻衅报仇你要管,那我还能绕了你们。“你媳妇说的,扔孩子的是老太婆。那我也不能把她拿刀剁了,只好扔几样东西出出气。”
所以这意思是我们这顿揍是自己找来的?自私自利的韩老大真不知该哭还是该后悔。说后悔不该管吧,好像对不起老娘。可说该管吧,他们这揍是白挨了啊!人家根本不是冲他们。
“不管咋说,你也不能跟婆婆大伯子小叔子三番五次的动手。”看她在平静的讲道理,龟缩的韩老头冒了出来。“作为晚辈,你这样简直是大逆不道。在过去是要浸猪笼或者被活活打死的。”
“对。”韩家老两口性子真像弹簧,你强他才弱,你稍稍不那么疯狂,这俩就想蹬鼻子上脸。老头一开口讲道理,韩老太也开始抓理。
“我是你婆婆,是长辈。你把我胳膊打成这样,我要……我要上公社去告你。告你个……打人罪。”
“如今这年月,生了孩子多少养不活的。你婆婆这么做全是为你好,你一个人已经瘦的皮包骨,再奶上俩孩子,那还能有命吗?你不感激就算了,反而把她打断了胳膊。顾盐啊顾盐,你这么不识好歹,大逆不道。我们韩家是容不下你了。让你娘家把五十块彩礼和一百斤玉米都退回来,把你领回你们顾家去。我们韩家不要你这样的媳妇。”
“对,还得赔我娘的胳膊。”韩老大赶快附和一句,不能轻易饶了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
爷俩这话说的那叫一个大义凛然,门外看热闹的包括徐姐都不禁替顾言捏把汗。被赶回娘家,那是不给女人活路了啊!在这年代,任何大字不识的女人都会被吓的双股战战,马上磕头认错。可就在大家都以为顾盐这回该后悔痛哭流涕求原谅的时候,她开口的声音跟这父子一样不疾不徐。
“第一,为不为我好,那得我说了算。甲之蜜糖乙之□□,别用你们那龌龊的思想来猜度我。将自己活生生的孙女扒了襁褓扔山沟,这老太婆心狠手辣的令人发指。你就别再这儿刷粉给她抹化了。再抹也改不了她想杀了自己亲孙女的事实。要不是大花,她此刻已经是杀人犯,应该被押到监狱等着枪决。
第二,国家明文规定婚姻自由,离不离开这个家不是你说了算,那得看我自己的意思。
第三,我进韩家门近十年,给你们家生了四个孩子。从豆蔻少女熬成如今的黄脸婆,你居然还要跟我索要彩礼?那我这十多年的青春损失费该怎么算?这些年你那白吃饱儿子可全靠我在养活,这些是不是也得算算。毕竟我只有养活自己孩子的义务,可没替你们养儿子的义务。
至于老太婆的胳膊,她要是给我差点被她害死的闺女磕头道歉,那我该咋赔咋赔。”
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赢得了一向被欺压的小媳妇们一致欢迎。这韩家老二媳妇咋这么会说,以前咋就没发现呢。
韩家老两口被她噎的差点上不来这口气,缓了半天老头才开口“你简直胡搅蛮缠。你男人跟你在一起生活,当然是吃你们自己挣的。这咋能算钱?你那小闺女根本就养不活,扔了不是正常。再说赶你走,忤逆公婆都是大不孝犯了七出,我有权赶你走。何况你还把自己婆婆打断了手,我没要求打死你已经是开恩,我们韩家心善。”
“我们?我胡搅蛮缠?你们韩家心善?”顾言呵呵冷笑“您这是故意当睁眼瞎,当众说瞎话吧。你那巨婴儿子是什么德行你自己不知道?一年能上几回工,又能干什么活儿,能挣几个工分?要不要到小队会计那儿去查查。这么多年你们只给我们一份儿饭,他吃多我吃少,要不是你们韩家这么欺负人,我能饿的骷髅一样。想水肿都完全没肉。
再说我闺女,那是活生生的一条命,把她扔荒郊野地不是杀人是什么。杀人是要偿命的,不论杀人者跟被杀的是什么关系。不懂法就去问问,别在这儿想当然。大清早亡了,不把妇女当人,不把孩子当人的黑暗时代早就过去了。
如今是人民的天下,我闺女跟你一样享有人权,我们娘儿几个不是你想咋揉搓就咋揉搓的。还跟我提什么七出,你别笑掉大家的大牙了。父慈子才孝,就你们这黑心烂肝的老人,姑奶奶不拿刀,已经非常给你们面子。”
韩老头嘴唇开开合合,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这媳妇真是鬼上身了吧,怎么说的话全往国家上扯。什么扔孩子是杀人,离婚得当事人算账,还得她自己愿意,这些都是真的吗?自己家孩子,难道不是由着自己处理吗?以前是这样的啊!养不活的孩子,或者不想要的孩子扔了就行,只要大人够狠心。至于离婚,那更是男人家说了算,他是一家之主,咋还不能做这主了?
心里疑惑,他也不知该怎么跟她掰扯了。决定去打听清楚了再做打算。若她是说大话蒙他,到时自有大队干部给主持公道。
顾言也懒得再多言,看他不再吭声,转身出了堂屋。她这厢前脚刚走,身后就发出老太太惊天动地的哭嚎。
“我没法活了啊!啊,我的胳膊……儿媳妇把婆婆打成这样,走遍天下也没这个道理呀。我要去找干部,我要去找领导,他们不能任人这么欺负我啊……”
好嘛,韩家这一对老不死的一个胡搅蛮缠,一个大义凛然,这套组合拳还真是难招架。难怪原身被拿捏的死死的,到死都不敢反抗。
徐姐跟着她回了耳房,看她进门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赶快伸手扶住。望着她煞白的脸满是心疼。
“逞啥能啊,这些事不能等过几天再说吗?王大夫说你亏了身子,得好好保养。你倒好,刚醒就跟人大干一架。这不是伤了人可也伤了己嘛。”
顾言被搀扶着上了炕,俩闺女快手快脚的给她盖好被子。瞅一眼刚出生的俩小家伙,她转头冲这位对她们有大恩的同乡姐姐笑的开怀。
“迟早得打,晚打不如早打。”
“说起这了,妹子我问问你,你咋变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打一堆,全被你撂倒了。那韩家兄弟俩可比你高大。”
你要早这么厉害,还能成天被韩老二家里家外的揍吗?
第19章 第十九章
“……梦里一个白胡子老头, 说看我可怜教我的。”打破封建迷信,却在压制中让老百姓更加敬畏的时代,这话也不知能不能糊弄过去?可除了这么说, 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哎呀,这是老神仙吧!”徐姐望着她惊叹又羡慕“妹子你这造化大了啊!老神仙都来帮你。我之前还担心韩家要对付你, 你之后可咋办。他们要是把你们娘儿几个赶走,这大冬天的你们可去哪儿啊?
现在看来, 既然有神仙帮你, 那肯定有办法的。不过离婚可不行。我跟你说,你现在跟他们算是结了仇。你把儿子给他们留下,他们不定要咋磋磨你的孩子呢。”
“我为啥把儿子给他们留下?我要走肯定都带走。”
“我的傻妹子啊,韩老二能同意你把他儿子带走嘛, 那可是他的根。你自己还说呢, 离婚是两口子的事儿,那孩子也是两口子的啊,不是你一个人的。”
对哦, 顾言一时愣住了。孩子还有那混蛋一半呢。就是后世离婚, 四个孩子想要全带上也难。还有住处,记忆里搜寻一番,娘家别指望。而这村儿里住房一家比一家紧张,连间多余的草房它也没有啊。
看她皱眉头,徐姐继续劝说:“你要听我的, 离婚啥的就别在提。新社会说是离婚, 咱这地方还是说被休了。名声难听的很, 吐沫星子淹死人,几个孩子跟着你也会被指指点点,言语欺负。之前有一个媳妇被赶回娘家, 后来那不是上吊了嘛。而且你离开韩家住哪儿去?总不能带着孩子钻山洞吧?
如今肚子都填不饱。就是之前一个月三十二斤粮那也只够自家消耗,要是赶上我们这样正好养活半大小伙子,那更是父母勒紧裤腰带给孩子省,不然都长不大。更别说省出粮食叫人帮忙盖房了。我嫁到这里十多年了,就没见一家盖过房的。如今这些,都是当年斗地主分下的。”
顾言读过这段历史,又有原身的记忆,这些情况当然知道。如今人口不能流动,一个个都是知根知底的。说偷摸换了些旧被子旧衣裳的还行,一下子拿出大笔的粮食来盖房,不出三天她就得被带走审查。
想离开是不行了,要不那就分家?不,分家还得带着韩老二,她才不要那个又懒又馋的东西呢。
“你也别愁,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今儿说的那些要都是真的,如今国家真是那么规定的,那韩家人就拿你没办法。只要你不走,他们也只能干生气。
这样,孩子你也能带着,名声上也是完整的家。谁也说不出个啥来。至于一家子打架,那又不是啥新鲜事儿,与谁都无碍,顶多在背后说你厉害,连婆婆都敢打。可这怕啥,厉害就厉害,总比当泥团,任人搓圆捏扁的强。”
徐姐说完看顾言犹自憋闷,伸手捅咕她一下笑言:“你还嫌憋屈?妹妹啊,老话说的好,过犹不及,凡事得留一线。你今儿这么干,韩家都撵不走你。那憋屈的是他们。老婆婆被儿媳给打了,他们却拿你没办法,韩老婆子脸都丢到南大沟去了。”
顾言这才点头,心里接受了这个法子。当时吐槽这书中最大的槽点就是这女人不护着自己的孩子,如今这才是第一要务。至于韩老二,他若敢贴上来给他们添堵,她有的是办法整治他。
隔壁堂屋进进出出的声响,老太太哭嚎震天。顾言这边俩孩子耳朵塞着棉花,醒过一次吃了奶继续睡觉没受多大影响。徐姐为她的事儿已经连续两天没上工,这会儿看她没问题了,说完话起身回了自己家去扛工具。临走交代她有事忍着些,别一个人跟人家一大家子对抗。
大花小花给弟弟妹妹洗干净了尿布,这会儿一块块晾在屋里的绳子上。颜色各异、图案不一的各色尿布像极了万国旗,在灶头火气的蒸腾下轻微的摇摆,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干。
“妈,我们去打饭了。”
大花拿着搪瓷缸,小花站在地上给砂锅添上水准备清洗。顾言伸手想接过她手中的刷子“我来,你跟姐姐一起去打饭。”
小花灵活的躲开,瞪着大眼睛回她:“不行,做月子不能沾水。这些活儿都我和姐姐干,妈妈你就负责喂弟弟妹妹就行。”
大花也回头附和妹妹:“对,妈你千万别沾水。这些活儿我跟妹妹能干。等会儿吃了饭我去捡羊粪,让小花在家照顾你们。”
天哪!俩孩子居然合计着一个挣工分,一个在家照顾她做月子。顾言刚还因住房、离婚后孩子问题憋屈的心瞬间就被感动的开始滴水。那湿意直达眼睛,让她鼻子发酸。
“不用。妈妈有办法,绝对能养活你们。大冷天的就别去捡羊粪了。”
“冷啥啊,一点儿都不冷。妈你换的这棉衣可暖和了,比新的都暖和。还有鞋子也是新的,脚也不冷。”
“嗯,脸上抹上雪花膏也不皴了,手也不皴裂破皮了。今年简直太幸福了,洗尿布还能有热水,简直像在……在……”
小花在了半天也没说出下文,那一副上了天堂的幸福感顾言却感受的淋漓尽致。这孩子之前受罪了,这么一点点正常生活用品都让她们受宠若惊,对生活感激涕零。
“其实受点罪也没啥,只要妈妈一直这么好就好啦。好多人都穿着破旧的棉衣,里头没内衣外头没罩衣。脚上蹬着露脚趾头露脚后跟的破鞋照样干活。”
小花上炕搂住顾言的胳膊,小姑娘瘦弱的身躯紧紧挨着她,爱娇的轻轻磨蹭。“妈妈真好。我喜欢现在的你。”
本来要去打饭的大花也嘻嘻笑着说“我也喜欢现在的妈妈。”孩子说完一蹦跑出了屋子,等她打饭回来,小花也洗好了用来热饭的砂锅。
将玉米稀粥倒进砂锅里,大花站在门外望风。顾言拆开一包麦片倒进去二次再加工,等锅开了娘仨才吃。
白天老关门也惹人怀疑,再者如今这年月真要大鱼大肉大米白面吃的肥头炸耳也不行,所以顾言在计算一日大概所需卡路里,吃的够消耗就行。这样保持身体收支平衡,早晨起床少加一点牛奶、豆乳这样高蛋白的补充一下营养。既不至于长胖,也不至于伤身体。
“妈你上午趁着没人吃鸡蛋吧,你现在在坐月子呢,身体亏了得好好补补。”
“对,王伯伯也说让你吃点儿好的补补,不然要落毛病。”
“知道了,没人的时候妈就偷偷吃。”一说好吃的,俩孩子直接的反应就是咽口水。顾言呵呵笑笑,伸手摸摸俩人毛茸茸的脑袋。
“等晚上咱们一起吃。”
“不用了,妈妈吃就好。”
“嗯,我……我不馋。”大花说着咕咚咽了一口口水,孩子赶快解释道:“稀粥挺好喝的,妈妈你在里头加了啥啊?”
“麦片。就是被压扁烘干了的麦子。”
“我说有一股麦香呢。”
“嗯,是有股白面的味道。”
“想吃白面了等晚上关了门咱煮面条吃。”一人少吃两口,应该不会看出来吧。孩子实在可怜,守着那么多东西,她做不到干看着让孩子馋的流口水。
“真的吗?我吃一口就行,我从来没吃过白面面条。”
“我也没吃过。那会儿奶奶煮了一小碗面汤,我跟姐姐也没喝到。白面肯定好吃,是不是特别香?”
“肯定香。上回妈给咱煮扁食你忘了,那皮就是白面的。”大花说着好像回想了起来,咕咚又咽了口口水。“那扁食才叫真好吃,比奶奶的面汤好吃一百倍。”
娘仨议论了一通好吃的,口水就着稀粥喝的半肚子。顾言拿出一包鹌鹑蛋来,俩孩子说什么都只吃一个,剩余四个全留给了她。
顾言考虑后还是让俩孩子一起去捡羊粪。她们娘五个什么都不干却活的好好的,这么干太引人怀疑。她只能在这年代允许的范围将孩子照顾好,不能一味的跟后世做对比。
对于大花小花,只要妈妈和气,爹和奶奶他们不欺负人,能吃上饭,穿上衣,孩子已经幸福感爆棚。等这段困难时期过去,再送俩人去上学,基本可以确定孩子脱离了原著中的设定。
孩子乖巧的洗了锅碗才准备走。大花上了趟厕所,回来小声的给她通报消息。“我奶和我爷刚才出门了不像是去干活,说不定去告状了。妈你可得当心。”
“妈,我爹要是跟我奶奶爷爷穿一条裤子,他们去公社告领导,要赶咱们走可咋办呀?”
小姐俩漆黑的大眼睛望着她,里面盛满了担忧。顾言轻松的笑笑,开口给这俩早熟的孩子宽心。
“放心。妈妈刚生了小宝宝,谁来了他也不敢赶咱们走。”
“真的吗?”
“真的。”哺乳期妇女,她又没杀人,哪个敢动她一指头?话说的不中听她都不能让。
作者有话要说:六点还有一章,别忘了来看。
第20章 第二十章
上午的韩家小院儿寂静无人声, 只余枝头檐下的麻雀偶尔叽叽喳喳叫唤两声。
秋收进入到最后关头,接下来该搞基建了。这两天各小队长已经做了全员动员,让大家积极参与冬季填土造地工程。山坡上挖了土, 然后填到山沟里,平整后就是新的土地。这工程全靠人力, 是以虽入了冬,大家却依然不得闲。
顾言趁着没人, 关上门后给自己冲了一碗补血的红糖水。捏捏胸部, 依旧没奶。
这不行啊!有奶粉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吃,若是没有母乳的话,俩孩子可怎么养活?她拿出小米没问题,可怎么跟大家解释?
要不吃点儿肉试试?后世坐月子都得喝鸡汤鱼汤之类的东西催奶, 她这就吃了俩卤蛋, 麦片玉米粥没营养所以才没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