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森偷偷翘了下唇角,他觉得他有病,他居然很享受阮恬为他担心的感觉:“我遇到蛇了。”
阮恬的一颗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是……有毒的吗?”
陆森点了点头:“我查了下,好像是。”他说着看了阮恬一眼,一双眼睛水光潋滟,看不透是什么情绪:“阮恬,我大概,活不了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阮恬胡乱地抹着眼泪,作势要去察看陆森腿上的伤口:“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陆森连忙拦住她道:“别看了,血肉模糊的,怪瘆人的,再说了,你又不是医生,看了有什么用?”他握住她的手道:“阮恬,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只想和你说会儿话,你能满足我么?”他说着做出一副痛苦至极的模样,慢慢倒向阮恬的怀里:“我忽然觉得有些冷,你能抱抱我么?”
阮恬连忙手忙脚乱地把把他搂在怀里:“这样呢,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阮恬的怀抱柔软而温热,陆森偷偷翘起了唇角,难得阮恬这么听话——在他没有逼迫她的情况下。
他有一种异常的满足感。
阮恬轻轻抚摸着陆森的脸,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着急忙慌地拿出手机道:“对了,我得先打个电话告诉靳遥,我找到你,他就在附近,很快就能过来了,到时候我们把你搀扶下山送去医院救治,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什么?!”陆森挣扎着从阮恬身上起来,焦急道:“靳遥也上来了?他疯了么?”他说着拈起阮恬胸前的那一个驱蛇香囊,说道:“你有这个在山上没关系,可是靳遥……”
阮恬安慰他道:“没关系的,靳遥也带了这个。”
陆森这才松了口气,神情却忽然又显得紧张起来:“不对,我刚刚想到,这个什么驱蛇香囊可能一点都不管用,我之前身上也有一个,可我还是遇上了蛇。”
阮恬心疼地想要去抚摸他腿上的伤口,可又怕弄疼他,最后只是轻轻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想了想又问道:“你怎么会有驱蛇香囊?也是去白云山脚下的那家店买的么?”
陆森撑着地面,已经打算起身了,听到阮恬这么问,随口答道:“不是,是刘默给的。”
“刘默?”阮恬一下子警惕起来,想了想道:“那就难怪了,他给的东西,可能并没有什么效果。”
陆森动作一顿,看向她道:“什么意思?”
“我现在也说不清,靳遥可能知道的更清楚一点……总之你不用担心,刘默给你的香囊可能没有效果,但是我和靳遥身上的一定有——不然为什么我和他这一路上来都没遇上蛇?总不会单纯是运气好这么简单吧……诶,怎么,你要起来,打算下山么?”
“啊?我……我好像又没力气了……”陆森说着再度软倒在阮恬怀里,搂着她道:“既然靳遥没什么危险的话……你就先不要给他打电话了……我想单独跟你待一会儿……”
“可是……”
“没有可是,不要浪费时间了,说不定等你们把我给带下山,我已经不行了……不是说贸贸然地移动身体会加速毒液扩散吗……”
阮恬泪如雨下,不断抽泣道:“那怎么办……”
“不用怎么办……”陆森又恢复成先前那一副虚弱模样:“你只要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阮恬擦拭着眼泪,点头道:“好,你说,我都听着。”
“阮恬……”陆森一双漆黑的眼就这么一瞬不瞬地望进了她的眼里,他做了一个吞咽动作,看着她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阮恬怔了一下,泪眼朦胧,她已经看不清陆森的样子了,她伸出手指,仔细描摹他的轮廓,鼻子忽然涌现一股酸意——即使她再也无法看到他的样子,但终其一生,也忘不掉他的容貌了。
她喜欢他么?这个问题,她自己也问过千百遍了——与其是问,不如说是一遍遍无用的暗示——她只有无数次反问自己真的喜欢陆森么,然后自欺欺人似的给出否定答案,她才能勉强压抑住心底的悸动。
但为什么说是无用,因为就算她再怎么压抑自己,但喜欢这种东西,即使嘴巴不说,也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她发现她越来越不受控制地想要去关注陆森的一举一动,只要他在场,她的眼神总会不自觉地落在他身上,等到撞上了他的视线,再匆忙避开——她想要看他,又害怕被他发现她在看他。
她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怕被他抓到把柄脱不了身,还是怕被他讥讽口是心非?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她当时之所以这么拼命压抑自己,是因为她的理智告诉他,她要想平安顺遂地过完这一生,最好离陆森远远的。
——这也是她从一开始做那么多事的初衷不是吗?她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让陆森淡忘、甚至是彻底遗忘她,结果渐渐的,她发现自己心底深处真正的声音似乎与她应该做、并且为之付出了很长时间的努力的事背道而驰,任谁都会感到迷茫和不知所措吧,
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有多喜欢陆森——她从前没心没肺,神经大条,对待感情也后知后觉,反应迟钝,所以她一直不认为她是喜欢陆森的,甚至直到现在,她也分不清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陆森。
喜欢这种情愫,就是这样无知无觉,阮恬自认不是心思敏感的人,所以一开始毫无察觉,而一旦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往往已经来不及了。
当那天乔瑜以青梅竹马的身份突然出现,并跟他做出亲密举动时,她整个人就跟陷入了魔怔一样,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她完了。
陆森对她而言,就是明知不可触碰却心痒的存在,理智告诉她应该远离,但她也知道她戒不了了,她不清楚陆森对她的心意还好,可她明明知道,陆森也是喜欢她的,她要是就这么放弃、错过,那将是一辈子的意难平。
她的余生,都不会再开心的。
既然放不了手,那不如彻底放纵一次。
她的顾虑也无非是陆森以后会像书里写的那样报复她折磨她,可是现实中陆森的人生轨迹早就偏离小说中的发展了,陆森对她也不再有什么深仇大恨,甚至喜欢上了她……就算受了书中阮恬结局的影响,她多少有点阴影,觉得待在陆森身边始终有点不安全,但这毕竟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猜测,且多半是她的心结在作祟……
与其考虑日后虚无缥缈的事,为什么不活在当下,给自己和陆森一个机会呢?
尤其世事无常,陆森又出现了意外……上一刻还出现在你面前的人,可能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了,所以,为什么不好好把握当下呢?
尤其陆森现在这个样子,她都不知道有没有以后了,有些话要是现在不说,恐怕以后再也没机会了,她想到这里,眼泪更是掉个不停,哽咽道:“喜欢,我喜欢你,我当然喜欢你——你也不想想,有谁会不喜欢你?”
陆森先是一怔,之后是一阵狂喜,然而听她说完完整的话后脸上却显现出犹疑的神色:“你知道我不是说那种喜欢,我……”
“我知道,”阮恬笑着打断他道:“我喜欢你,就像你喜欢我一样。”
陆森怔怔地看着她,脸上浮现出又哭又笑的表情:“你……你是说真的?你没骗我?阮恬,你该不会是看我快要死了才说这种话来哄我吧?”他嘴上是那样说,一双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里隐隐泛着光,分明是在期待她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阮恬笑中带泪,抚摸着他的脸道:“当然不是,你脾气那么烂,老是得罪我,我为什么要安慰你?我只是……不想说违心话罢了。”
陆森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口说无凭。”
阮恬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却又忍不住被他的话给逗笑了:“这要怎么给凭证?”
陆森喉喉结下滚动,深看了她一眼道:“那……你亲我一下。”
“亲你一下?这算什么凭证?”
“就是凭证……陆森舔了舔嘴唇道:“你亲了我,就要对我负责……”
阮恬咽了口口水,脸上发热,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陆森见她还没有动作,咳嗽了一声虚弱道:“我都这个样子了,你都不肯答应我么?还是说你之前说的,都是骗我的?”
“当然不是……”阮恬急忙辩驳,却发现除了立刻付诸于行动之外,别的解释似乎都显得很苍白……她深看了陆森一眼,最终还是凑过去,轻吻了下他额头。
这个吻蜻蜓点水一般,像羽毛轻拂过额头,又轻又痒,稍纵即逝——陆森还没反应过来,阮恬的唇已经离开了他的皮肤。
他回味着刚才阮恬轻轻触碰他的那一下,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尽管那个吻短暂地让他来不及感受,但那是阮恬第一次主动、自愿吻他——光是这个认知,就已经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兴奋。
但……这似乎还不够。
陆森抬头,眼神湿漉漉地看着她:“你……咳咳……就这么敷衍么?”说完低下了头,大概是自己都觉得为了满足自己不可告人的私欲而扯出这么个名头……除了不要脸之外,也实在是有些扯。
阮恬果然觉得莫名其妙:“敷衍?”
陆森咳嗽了声,既然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他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接,另外还得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以迷惑对方:“对啊,你就这么轻轻碰了一下,0.1秒都没有吧?这么敷衍么?还是你根本就不是自愿想吻我?”
“当然不是,我……”陆森的质问太过理直气壮,以致于阮恬以为他真是这么想的,并且还开始认真反思自己刚才是否真的过于敷衍:“我不知道那样就是敷衍了……可我是真心想要亲你的,并不是不情愿……”
阮恬为了使自己的解释更有说服力,也为了使她显得更加真诚,说话时极其认真地看着陆森,一字一顿地道:“我其实……想亲你很久了。”
陆森愣了一下,耳垂渐渐变得通红。
他别开视线,暗暗骂了句脏话。
擦,阮恬怎么能用这么清纯无辜的表情,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勾引他的话!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重,依旧是之前那四个字:“口说无凭。”
阮恬无奈道:“那你要我怎么做?”
陆森滚动了一下喉结:“我要你再吻我。”
“仔细、认真地吻我。”
阮恬叹了口气,按照陆森说的,乖乖地靠近了他,双手捧起他的脸,先是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之后又沿着眉心一路向下,吻过他的鼻梁、鼻尖,直至流连到了唇边,这才停了下来。
阮恬眼神有些迷茫,正当她犹豫到底要不要亲上去时,陆森却忽然欺身而上,狠狠稳住了她。
阮恬一愣,被迫地接受了这个霸道而又不讲章法的吻,陆森化被动为主动,狠狠地吻着阮恬,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以至于等到两人分开时,阮恬已经气喘吁吁,陆森在一旁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眼睛亮晶晶的。
阮恬之前就隐隐觉得不对,这时心中的疑虑更甚,忍不住道:“你……你不是受了伤没什么力气了么?为什么刚才……”
陆森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其实按照他的“伤势”,他应该是虚弱不堪,随时都要死掉的状态,怎么可以有这么大的力气呢?
他于是掩饰地咳嗽了一声,一秒切换至虚弱状态,软倒在阮恬身上:“刚才……咳咳……可能是回光返照吧……”
阮恬:“…………”
陆森见她似乎是不信,于是更加卖力地开始喊疼,说着哪里哪里难受,刚好额头上的血痂由于刚才接吻太过激烈给碰掉了,此时正缓缓往外渗着血,被他惨白的肌肤一称,瞧着怪触目惊心的。
阮恬便又开始担心起来:“陆森,你……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陆森有气无力地道:“我感觉很不好,阮恬,我可能没剩多少时间了。”
阮恬慌乱地从背包里拿出纸巾,按压在他伤口上替他止血:“不会的……陆森,我不想听你说这种话……”
“那我就不说了……”陆森伸手盖住了她的手,看着她道:“说些别的阮恬……你刚才是不是亲了我?”
阮恬不知道他为什么明知故问,但还是很配合地点了点头:“嗯啊。”
“是自愿的吧?”
“……嗯?啊……对。”
陆森咳嗽了一声,厚颜无耻道:“那你自愿亲了我,就得对我负责。”
阮恬好笑道:“……负责?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你明明知道啊……嗳,阮恬,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陆森咳嗽了一声,不太自然地道:“负责……当然是要跟我在一起啊,就确定关系那种——喂,我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别跟说不知道这什么意思啊。”
“如果是这种意思的负责的话……”阮恬笑看着他,伸手捧着他的脸,忽然倾身上前,虔诚地印上一吻:“我求之不得。”
陆森怔怔地看着她,脸上慢慢爬上了血色:“话一出口,就不能再反悔了……你……没有再哄我吧?”
阮恬笑着反问:“那你呢,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是在哄我么?”
“当然不是了,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那不就是了?你要是真心,那我也是……”阮恬看着他,一字一顿,极其认真地道:“我早说过了,我对你的感情和你对我的一样……你对我什么样,我就对你什么样,你要是永远不会变,那我也是……”
“都取决我么?”陆森慢慢翘起唇角:“那你这一辈子,可就甩不脱我了。”
阮恬轻轻“嗯”了一声,深看了他一眼道:“这可是你说的。”
陆森好心情地点了点头,笑得得意:“嗯,有什么问题么?”活像只翘着尾巴的小猫咪,看得人心痒痒。
阮恬咽了口口水道:“我能再亲你一下吗?”
陆森笑了一下,漂亮的眼睛也跟着弯了起来,蓄满了笑意:“来啊。”
阮恬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道:“那……我还能再亲一下你的眼睛么?”
陆森笑意更甚,身子微微后仰,一副予取予求的样子:“你说呢?我现在人都是你的,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啊。”
阮恬咽了口口水道:“陆森,你不要勾引我啊。”
“你说什么?”陆森笑着撑起身子,看着她道:“是你勾引我吧阮恬,不带这么玩儿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