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猜到她想说什么。
有时候她的这种特殊看待会让他觉得自己在她心里是特别的,和其他男人不同,可有时候她过于放心,反倒让他觉得挫败,因为是哥哥,所以她不会戒备,更不会往那方面想。
“小竹,你真的高估我了,”他微微叹息,“我也是男人,有可趁之机的话,我很可能会管不住自己。”
***
商量过后,以防孟屿宁白天可能有临时工作要处理,最后还是买的晚场次票,七点开场,时间刚刚好。
约定时间当天,孟屿宁开车来接她,雪竹在镜子前反复确认了很多遍,直到确定今天自己的这身打扮既不会被他看出来自己有为今天的约会精心准备过,又能够令人眼前一亮,小小地惊艳一把。
但即使是这样,下楼的时候脚步还是有点虚,心里还是很忐忑。
然后还没来得及纾解这种忐忑,就先被孟屿宁给惊艳了。
雪竹从前年纪小,没见过多少男的,被他精致的皮相和温柔的气质搅乱了少女的一池春水,后来长大了,去过不少地方,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原以为眼光已经被拔高了不少,却还是会为年少的惊艳再次惊艳。
可他也在变化,像一壶越酿越醇的美酒,他的温柔已然酿成了成熟稳重的性格,到这个阶段的男人,皮相反倒不再重要,令人心动的地方是他处处体贴的细节,举手投足间的斯文优雅,和那双眼眸里盛满的笑意。
他的目光凝在雪竹脸上。
其实孟屿宁很喜欢雪竹短发的样子,她九岁那年,剪了一个樱桃小丸子的头,当时她扁着嘴嫌丑,可他是真的觉得很可爱,因为那个发型很适合当时娇憨活泼的雪竹。
现在她留了长发,蓬松柔顺地垂下来。
时间像是包装着礼盒的缎带,随着抽开的动作,一点点把当年娇憨的小女孩变成惊艳的天鹅。
他说:“很漂亮。”
再多看一眼恐怕就不舍挪眼的程度。
得到夸奖,雪竹满意了,觉得今天这心思总算没白花。
坐上车后,她又习惯性的掏出手机,打算用它来打发这段时间。
微信上的群聊依旧热闹着。
自从群主发了通知说要搞同学聚会,这个群就突然热闹了起来,常年潜水的人也如雨后春笋般蹿了出来。
她本来在围观这些人斗图,顺便偷存点表情包。
直到有人在群里突然提到她。
【有十一班的同学吗?】
【我帮别人问的】
【14届十一班的裴雪竹会来吗?】
回复的是她的一个高中同班同学。
【我十一班的】
【她也在群里,你直接问啊】
【@竹子大人】
突然被艾特,裴雪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主要是问话的这人她完全不熟,而且她现在也还没决定到底要不要去聚会。
她选择先不冒泡,再观望一下。
【@竹子大人】
【是不是没看手机啊?】
【可能是设置消息免打扰了】
【这群吵得要死,一会儿没看就是999+,是个人都屏蔽了】
【裴雪竹是不是高三的时候转过来的那个还蛮漂亮的妹子?】
【我记得贴吧还有她的帖子】
【对,那帖子在首页当时盖了好几百楼】
【就是她】
【我们班男生特意趁午休时间去十一班悄悄看过她】
【哈哈哈哈为啥不光明正大的看啊】
【那时候都快高考了还光明正大个毛啊】
【我五班的】
【找裴雪竹可以找我们班体育委员】
【她跟我们班体育委员熟】
【@走尺】
然后雪竹就看见了熟悉的头像出现在了群聊界面中。
走尺:【我问问她】
然后很快地,雪竹的手机响了。
这效率也太快了。
正开车的孟屿宁见她在发呆,轻声提醒:“小竹,接电话。”
她后知后觉接起,对面一如既往地直接了当:“是我,同学聚会你去不去啊?”
雪竹抓了抓脑袋,老实说:“如果是班级聚会那还好,但是是年级聚会,到时候去了好多人都不认识,我怕尴尬。”
“怕什么,你们班的又不是没人去。”
“那你去不去?”
“去,我好久没回去看老师了。”
说起看老师,雪竹被说服了:“那我去吧,正好我也想回学校看看老师。”
她是转学生,刚转来那时候孤僻又寡言,好在班主任很照顾她,经常开导她,才让她慢慢好起来。
迟越说:“那行,我帮你一起买票,到时候一起过去吧。”
“谢谢了。”
“顺便而已,反正我一个人回深圳的路上也无聊。”
挂断电话,雪竹继续低头玩手机。
开着车的孟屿宁开口:“小竹你要参加同学聚会吗?”
“嗯,对,”雪竹说,“高中的。”
那就是要回深圳了。
“什么时候?”
“下下个礼拜好像。”
“坐飞机还是高铁回去?”
雪竹想了想说:“高铁吧,坐飞机太麻烦了。”
孟屿宁:“那我到时候开车送你去高铁站?”
“嗯?”有免费的车坐当然好,雪竹点头,“谢谢哥。”
孟屿宁笑着问:“有人陪你一起吗?”
裴雪竹点头:“有的。”
“那就好,路上有伴的话也安全一些。”
雪竹心想虽然迟越这人性格不怎么样,但好歹是穿军装的人,跟他一起,安全问题肯定是不用担心的。
***
到电影院时距离开场还有几分钟,看了几个广告后,电影正式开始。
黑暗效应下,贴近的座位和相同的心境,即使都在认真看电影,并没有对视和交谈,也依旧能感受到身侧对方的存在。
这样的安静的亲近,沉默也变得舒服。
雪竹小时候之所以喜欢这部电影,是因为唯美清新的笔触画风和有趣的剧情发展,对于电影本身其实并没有多大感触。
儿时记忆中的每部陪伴成长的影视剧之所以会那样让人念念不忘,其实与故事并无多大关系,真正令人怀念的是无忧的那段岁月,和在岁月中肆意欢笑的,还是孩子的自己。
那段岁月真是太美了,在脑海里经时间的打磨,再铺上一层昏黄的滤镜。
坐上开往未来的列车后,每段路程都不会再回返。
正是因为不可重来,所以才这样令人怀念。
雪竹喜欢电影中对人生的比喻。
“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当陪着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
她突然戳了戳孟屿宁。
男人侧头:“怎么了?”
她没头没脑地说:“有的人虽然前几站下了车,但是后几站又上车了。”
也不知道他听懂没有。
应该是听懂了,不然孟屿宁不会突然凑近她,在她耳边说:“谢谢你还愿意让我上车。”
电影院里,雪竹看不见他的表情,因而胆子也比平常大了许多。
在电影悠扬的背景音乐中,女主角坐上开往远方的列车,雪竹捏紧座椅扶手,又问他:“那我呢?我上车没有?”
很抽象的问题。
心思玲珑的孟屿宁依旧听懂了。
“你没有下过车,”他对她笑了笑,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像星星,让人挪不开眼,“从你六岁跳上车的那一刻起。”
雪竹愣愣地说:“可是我们明明好几年没见面也没联系啊。”
孟屿宁语气低沉,同是在黑暗中,他的嗓音听上去带着几分失而复得的欣慰感,郑重而温柔:“因为我这几年一直在想你,从来没忘记过。”
雪竹是他这辆列车上的小小列车长,虽然她罢工了几年,让他在颠沛流离中独自开过了一段崎岖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