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瑞德掏出了口袋里的证件,努力挺起胸膛说道:“我是在执行公务。”
在小警员再次对证件的真实性表示质疑时,一旁围观的吉迪恩打断了他的话,“你可以去询问带队警官罗德姆,他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年长探员的气势让对方完全提不起再次询问的勇气,只能将目标放到了其他人身上。
回到64号房间后,梅根立刻松开了手,冲依旧脸上发热的年轻探员致歉,“希望我的冒失之举没有给你带来困扰。”
“别那样说。”
瑞德紧张又急促地说道:“我很高兴能为你做点什么,你知道的。”
他无意识地搅动着手指,有些懊恼自己的笨嘴拙舌。
“嘿,瑞德!”
摩根搂住他的肩膀,暧昧地笑了笑,“在决定正式表白之前,你确定自己成年了吗?”
虽然他无法预料两个处于不同世界的人是否会长远的走下去,却不会吝啬于精神上的鼓励。
至少也要让这个情窦初开的孩子真正尝试过一次,亲身品味爱情的甜蜜与苦涩。
“饶了他吧,难道你没发现瑞德的耳朵正在冒烟吗?”艾尔也在打趣。
无意于插手年轻人的私生活,吉迪恩转向面色坦然的雇主,“你觉得剧组还能继续呆下去吗?”
如果节目中断,梅根貌似也没有理由继续留下来,小组成员的生存系数就要大大降低了。
“我觉得很难。”
梅根坦白地说道:“到目前为止,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格林的预料。即便他再有信心能将这档节目推向神座,电视台也不会冒着被观众抵制的风险任其妄为。最大的可能就是等到风头过去,人们的猎奇心理已经远远超过对命案的厌恶感时,再让这档节目以另一种方式复活,譬如拍摄剧集之类的。”
真要等到几年之后再来重组,那就与眼前这些选手没什么关系了,包括她这位特约嘉宾。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血腥玛丽死亡案件的风头已经完全盖过了之前的玫瑰杀手脱逃事件,想必那些喜爱追踪热点新闻的记者绝不会再浪费时间在没有价值的人身上了。
“真希望看到佐伊知道真相时的表情,那一定非常有趣。”
默默在心中感激过变相帮助自己解决了麻烦的对手之后,梅根对静静聆听着两人对话的探员说道:“不管节目组的去留如何,我都会和你们一起参加万圣节的晚宴。”
在侧写员的脸色蓦然轻松的时刻,始终微笑着的女人话题一转,“所以最关键的问题来了,诸位准备好合身的礼服了吗?”
*
万圣节,科泰兹旅馆。
当最后一缕阳光湮没在地平线之时,换上正装的探员一行人在女仆艾弗斯的指引下来到了宴会厅。
昏暗的房间内飘荡着从黑胶唱片中流淌出来的婉转音符,只有餐桌上的烛火幽幽地映照在古老墙壁的油画上。
见到久候多时的客人进门,围绕在马奇身边的几个男女宾客全都停止了之前的谈话,居心叵测地盯着来人。
虽然他们表面看起来和擦肩而过的行人并没什么不同,甚至还有面容十分腼腆的年轻人,可吉迪恩四人心中早已清楚地意识到,这些人就是死后阴魂不散的超级杀人魔。
马奇笑容满面地拿起酒杯,用汤匙轻轻地敲了两下,“感谢诸位莅临由敝人主持的‘魔鬼之夜’宴会,相信我,正是有了你们的到来,才为这枯燥乏味的夜晚增添了不少乐趣。要知道对于那些被时光遗忘的人来说,记忆中的闪光点才是最珍贵的财富。”
他欠了欠身子,扬起手臂说道:“接下来,请允许我为各位介绍几位新朋友。”
马奇顺着座位次序一一介绍道:“‘杀人小丑’约翰·盖西、‘食尸鬼’杰弗瑞·丹墨、恶魔之子“十二宫杀手”、‘女魔头’艾琳·沃尔诺斯、‘暗夜追踪者’理查德·拉米雷斯。”
他的表情兴奋不已,带着一丝与有荣焉的自豪感,“我想诸位都曾经听说过他们的名字。”
“当然。”
吉迪恩说出了进门后的第一句话,“每一位都让人记忆犹新。”
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眼前这些恶魔在人类犯罪史上留下的丰功伟绩,档案中记载的那些血淋淋、令人发指的罪行几乎可以媲美依靠战争牟利的法西斯集团留下的死亡阴影。
如果地狱真的有魔鬼存在,他敢保证一定会在对面的几个人身上找到它游荡人间时亲手铭刻的邪恶符号。
“为什么不就座品尝一下马奇精心调配的苦艾酒?”
在虐杀同类这一行来说完全不逊色于男性杀手的艾琳冷漠地问道:“难道你们想站着参加晚宴直到结束那一刻?”
她的脸上纵横着深浅不一的刀疤,没有波动的眼神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冷血动物的竖瞳。
“哦,请入座吧,我的朋友!”
马奇连忙招呼女仆为新来的贵宾倒酒,“原谅我小小的疏忽,只因为今晚的一切实在是太让人惊喜了!”
“谢谢。”
梅根抬手拦住殷勤的女仆,“为了表示对主人的敬意,我也为在座嘉宾准备了一份小礼物。”
她将手中的红酒交给艾弗斯,“为什么不去请示一下你的老板呢,或许他更喜欢这个味道也说不定。”
唯命是从的女仆立刻捧着酒瓶来到了主位,恭敬地请示道:“先生,这是梅根小姐带来的。”
“哦?让我看看。”
马奇轻轻地转动着瓶身,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观察着上面的标识,“哇哦!1892年份的珍藏!”
他兴冲冲地看向身着华丽长裙的古典美人,“这真是一份让人难以抵抗的诱惑!我甚至等不及让别人打开它!”
马奇亲手用开瓶器小心翼翼地去除了瓶封,陶醉地品味着扑鼻而来的纯净果香,“先生们,我想你们不会愿意错过它的!”
耐心等候着每一位客人手边都多了一杯芳香四溢的葡萄酒,马奇才举杯微笑道:“致这个美丽的世界!”
“还有那些活泼可爱的小羊羔!”杰弗瑞衷心赞美道。
食尸鬼先生的祝酒词让在座的杀手军团全都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坐在他正对面的瑞德则有些不适地松了松领结。
按照万圣节的传统,小博士选了名侦探福尔摩斯的行头,所以他除了戴着一顶黑色的高筒毡帽,还特意准备了一个烟斗拿在手上。
只是因为气质不搭,这一身干练的装扮套在他身上反倒给人一种更为青涩的感觉。
“你入职以来破过多少起案子?”斜对面的艾琳忽然问道。
她抿了口鲜红的酒液,苍白的脸庞如同冷硬的石膏面具般散发着浓浓的死气。
意外于自己竟然是第一个受到敌对方盘问的探员,瑞德赶忙求助于他的搭档、同样来自于柯南道尔笔下的人物:华生·吉迪恩,在得到对方点头示意后才故作老成地回答道:“直接参与的有十九起。”
他的语气还算平稳,可手中紧握的烟斗却出卖了主人真实的状态。
“当你见到那些尸体的时候,第一个从心底跳出来的念头是什么?”
不甘寂寞的杰弗瑞阴恻恻地笑道:“想摸摸它,还是……”
他探出了猩红的舌尖在上牙那不停地磨蹭着,“想试试血肉融化在嘴里的滋味?”
“不!”
瑞德严词拒绝道:“一个正常人怎么会有那种邪恶的念头?!”
“天啊,我真是爱极了他激动的样子!”
小丑盖西如同变魔术一样捏出了一个小鹿形状的粉红色气球,“想参加我的私人俱乐部吗?在没有家长陪同的情况下!”
“难道你们的视网膜已经退化到只能看见一个人?”
与艾尔打扮成女巫猎人兄妹的摩根抢过碍眼的气球扔到身后,“还是说你们只敢盯着最弱的那个?”
“他说的没错。”
吉迪恩也向不停挑衅的杀手军团发出了战书,“乘人之危不值得夸耀。历来战绩最多的连环杀手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只挑最好驯服的下手。软弱、无害、没有抵抗力,恕我直言,这种狩猎模式和菜市场的鱼贩子有什么不同?如果将二者列在同一个排行榜,他们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任何一艘捕鱼船上都能找到手法更纯熟的开膛手。”
探员毫不留情的批判让杀手联盟的脸色变得更为冷酷,不论生前还是死后,他们还是第一次从人类身上感受到恐慌之外的情绪,真是该死的无法忍受。
“精彩!真是太精彩了!”
一直在冷眼旁观的马奇不禁为双方阵营的表现鼓掌致意,“我本以为这场缺少助兴表演的晚宴会在尴尬的沉默中黯然谢幕,事实证明,我低估了天敌之间与生俱来的属性压制。”
他摊开漂亮的双手指向餐桌两旁的客人,“杀手,猎人,多么和谐的生物链!”
“我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杀死的第一个受害者。他只是不值一提的流浪汉而已,可就是那样一个肮脏、满身跳蚤的老头子,却触发了我内心中最隐忍压抑的渴望!”
“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男主人的表情极为纠结,“我曾经很多次这样问自己,可最后却发现骨子里愈发浓重的嗜血欲望早已给了我答案。”
马奇站起身,缓缓抽出了暗藏在文明杖内的锋利刺刀,“他在那里,我在那里。就是这么简单。”
言毕,他猛地劈下冰冷的锋刃,高亢激昂地大喊道:“先生们,请尽情享受我为你们准备的正餐吧!”
下一秒钟,终于等到行动信号的杀人魔全都推倒了椅子扑向早就选好的猎物,其中一个戴着黄道杀手符号面具的男人举着一把鲜血淋漓的剔骨刀走向了胆大包天的老探员,“你喜欢玩捉迷藏吗!”
不过眨眼之间,觥筹交错的优雅宴会厅就变成了热血澎湃的古老斗兽场,只是交战双方从人类与野兽换做了探员与杀人魔。
马奇手握刺刀,踩着轻松地舞步穿过正在体验另类追逐游戏的敌对者,来到了始终端坐在高背椅上的优雅女王面前,“尊贵的客人,鉴于对挚爱妻子的担忧,敝人想对之前的约定做出稍微的调整,用一种更安全可靠的方式。”
“哦,碰巧,我也是这样想的。”
梅根轻轻转了转手腕上碧绿通透的玉镯,“从这些受邀来到恶魔之夜的客人就能看出来,其实魂体的穿梭速度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便捷。”
在男主人疑惑的眼神中,她的身边慢慢地浮现出了一道深蓝色的影子,一个莫名出现的亚洲女人。
“迷路了吗?我差点以为你会赶不上演出最高潮的时刻!”
梅根笑吟吟地扬起下巴,示意来人看向混乱的现场,“是时候把真正的礼物献出来了。”
迟来的女人微微垂着头,抬手指向了前方面色狰狞的捕猎者。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宽敞的大厅中忽然冒出了数十个身体残缺面色苍白的鬼魂。
他们还维持着死亡那刻的模样,空洞的眼眸在紧紧锁定了永远铭刻在心底的丑恶面目时立即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噬骨恨意。
无需多做引导,这些冤魂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扑向毁灭一切希望的刽子手。
“该死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狗娘养的!谁来把这个贱人拉走!”
“马奇!你他妈的在干什么!快来帮帮我!”
“啊啊啊啊!我的耳朵!”
趁机逃离战场的探员们惊骇地看着紧追在身后的恶魔被另一批鬼魂群拥而上吞没撕咬着,直到同样鲜血淋漓认不出本来面目。
“上帝啊,你究竟做了什么?”
马奇惊恐的看着笑吟吟地可怖女人,一步一步地向门口退去,直到肌肉结实的小腿被一双冰冷坚硬的手臂环住。
他胆战心惊地转过头,却看见一个披着沧桑白发的骷髅骨架趴在自己的脚下哀求着,“好心的先生,给我一块面包吧!”
“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