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往，肚子就叫了一声。
    咕叽。
    从下方传来的声响吸引了在场三个大人的注意力。
    啵崽小胖脸一红，见他们都看向自己，连忙低下小胖脸。
    他是吃过晚饭的。
    啵崽对了对手指。
    只是刚刚喝了牛奶，又有一点点饿了。
    谢亦舒失笑，伸手揉揉胖崽柔软的头发：“我过会儿带你去吃夜宵。”
    他看向两个年轻人：“一起吗？我请客。”
    “不了。”林旸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儿见过小胖墩的家长，笑了笑道，“我和他还得早点回家。”
    他最近在跟着一个手作主播学做玩具，想下次放假回21区送给弟弟。平时直播是八点开始，今天虽然错过了开头，但现在赶回去应该也能跟得上。
    林旸和顾恒离开后，谢亦舒带着啵崽在附近转了一圈。他在直播间里请了假，所以时间很充足。
    周围除了一家开着的24小时便利店，也就还剩一家面包房。
    谢亦舒交给小胖墩来选择：“啵崽想去哪一家？”
    啵崽指了指面包房。
    面包房剩下的种类不多，谢亦舒给小胖墩买了个巧克力酥塔。看到小胖墩吃得小手黑黑、小嘴黑黑，又带他去便利店买了包湿纸巾。
    等小胖墩吃饱，谢亦舒拿纸巾给他擦了擦，进入正题：“啵崽，你一个人在外面？你爸爸呢？”
    啵崽摸小肚子的手一顿，坐正，心虚地避开谢亦舒的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地乖乖道：“啵崽出来找爸爸。”
    “以后不可以这么晚一个人出来，要打电话给老师。”就算现在有个人终端，不怕拐卖、走失，大晚上让小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也很危险，“你知道你爸爸在哪儿吗？老师带你去找他。”
    啵崽点点小胖脸，小嘴张了张，又停顿住，过了好一会儿，迟疑地报出几个字：“零、零加零？”
    他不太记得爸爸妈妈以前住的小区叫什么，只依稀记得好像是道算术题。
    听到熟悉的小区名，谢亦舒愣了一下：“林嘉里？”
    “对，对，就是那里。”啵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林嘉里。”
    林嘉里离这儿有点远，打车大概要一个小时。靠近南溪大学，谢亦舒大三、大四在那儿和顾言合租过一段时间。
    前不久也回过一次。他想碰碰运气，看看会不会在那里找到顾言，却被告知那户已经很久没住过人。
    “几幢几单元？”
    小胖崽被问住了。
    他才五岁，能记住的东西就那么多，能记住“零加零”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几幢几单元几零几”，他绞尽脑汁也回忆不起来。
    “谢老师，啵崽打电话问问。”
    啵崽一边说，一边拨顾延之的电话，把光脑放到小耳朵边，听到电子音：“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啵崽放下光脑，有些无措：“谢老师，没有人接……”
    爸爸很少会不接电话的。
    对方不接电话，谢亦舒也没了办法。
    他想了想，对啵崽道：“这样，啵崽，你给爸爸发一条短信，告诉他你和老师在一起。老师带你回幼儿园，今天晚上就和老师一起睡，好不好？”
    小胖崽既然一个人跑了出来，家里应该是没有大人的。再送他回空无一人的家里，谢亦舒也不放心。
    啵崽眼睛倏地亮了，刚想点头说好呀好呀，就想到了自己屁股上还有两层“超级防护罩”。
    啵崽小胖脸一皱。
    他看看谢亦舒，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肥屁股，半晌，有了主意。
    他打开儿童光脑，调出顾延之的照片，把小光脑塞进谢亦舒手里，期期艾艾道：“谢老师，你看啵崽爸爸的照片。”
    他不知道爸爸妈妈以前住哪儿，但妈妈肯定知道。
    谢亦舒看向屏幕，看到照片里的男人时，神情愣住了。
    “谢老师？”
    谢亦舒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啵崽，这是你爸爸？”
    啵崽点点小胖脸。
    “你爸爸，叫顾言？”
    “之。”啵崽补充，“顾延之。”
    顾言。
    顾言之。
    差了一个字，谢亦舒觉得这不会是巧合。
    何况这张照片……谢亦舒闭了闭眼睛，睁开眼，又看向照片。
    照片里的男人，头发比大学时的顾言短一点，在冷调灯光下显得有些冷冽，却也更加沉稳。
    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顾言。
    “啵崽。”谢亦舒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发紧，他试图用轻松一点的语气，但他失败了，他知道自己有多紧张，也知道自己有多害怕从小胖墩口中听到不想听到的答案，“啵崽，你妈妈是……”
    “是你呀。”啵崽胖嘟嘟的小脸上写满紧张，看上去比他更害怕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谢老师，你难道不是啵崽妈妈吗？”
    谢亦舒看着啵崽，啵崽也紧张地看着谢亦舒。
    三分钟后，谢亦舒消化了自己有个五岁儿子的事实。
    小胖子一开始就认出了他，但因为他的“陌生”态度不敢认亲。
    他想他也知道顾言为什么会负债累累了。
    “培育舱计划”每年都有固定的名额。其中一部分是从提交申请的家庭中抽选，另一小部分，是靠买。
    谢亦舒没了解过价格，但也知道是个天文数字。
    啵崽扯了扯谢亦舒衣角，试探开口：“妈妈？”
    谢亦舒虽然消化了事实，但冷不丁被喊“妈妈”，还是有点不习惯。
    他想了想，对啵崽道：“叫小爸吧。”
    “小爸！”小胖墩有些激动，踮着小脚尖，抱着谢亦舒的腰，小胖脸孺慕地蹭了蹭，“小爸！小爸！”
    谢亦舒心软成了一滩。
    他本来就很喜欢啵崽，现在知道了他和自己、和顾言的关系，这份喜欢中又多了一份说不出来的感情。
    谢亦舒弯腰把小胖崽抱了起来，胳膊和小胖崽的屁股接触时，觉得触感有些奇怪。
    他把小胖墩放下，蹲着问他：“……啵崽，你裤子里是不是放了什么？”
    啵崽看了看谢亦舒，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鞋子尖，觉得瞒不过去了，对着手指小小声道：“啵崽放了两个小不锈钢碗。”
    谢亦舒听完小胖墩往裤子里粘不锈钢碗的原因，哭笑不得。
    他再三保证不会让顾言有机会伤害到他们啵崽的小肥屁股，带着小胖墩去洗手间脱裤子取碗。
    “下次不能这样。”谢亦舒一边说，一边将碗沿和小裤子分开。
    强力胶虽然粘性大，但好在碗和裤子的接触面积小，谢亦舒轻轻松松取下两只小不锈钢碗，扭头就看见从小内裤里露出来的两块洗碗海绵。
    谢亦舒试着扯了扯，两块海绵纹丝不动。
    “啵崽，你……你海绵也用了强力胶？”
    啵崽沉默地点点小脑袋。
    谢亦舒被小胖墩的镇定逗乐了，忍住笑，对啵崽说：“没关系，明天就能自然脱落了。”
    他给啵崽穿上裤子，抱起小胖崽，掂了掂。
    小胖墩本来就很柔软，现在屁股上又垫了两块海绵，抱起来手感还真不错。
    就是有点沉。
    是实心的胖崽。
    谢亦舒拍了拍啵崽的背：“走吧，我带你去找爸爸。”
    夜间的磁悬浮巴士也有很多人。
    谢亦舒运气比较好，给小胖墩找到了最后一个空位。
    啵崽平时都是坐车。这还是他第一次坐磁悬浮巴士，有点兴奋，小短腿晃啊晃的，下车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小爸，我们以后再坐一次巴士好不好？”
    谢亦舒想到顾言和啵崽这些年过的生活，有些心疼：“好。”
    “想坐多少次都可以。”他牵着啵崽朝17幢3单元走，“小爸带你坐。”
    林嘉里，17幢3单元501。
    谢亦舒牵着小胖墩站在门口，迟迟没按下门铃。
    他想象过和顾言重逢的场景。
    想象他和顾言说，“好久不见，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想象过他们中有一个可能会抱住另一个，也想象过他们可能会相顾无言。
    每一个场景，他都在脑海里排练过好几遍。
    但他没想到，最终会是在这里。他牵着小胖崽，带他来找爸爸。
    他该用什么作为开头？
    好久不见？
    我是啵崽的生活老师，带他来找爸爸，没想到他爸爸是你？
    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