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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久天长
    几年不见,燕云风采依旧,远远瞅见了解萦,她大呼小叫飞奔而至,对着小少妇解萦长吁短叹半天,方被解萦拉回卧房。
    君不封看着被丢在正厅的林声竹,徒余叹息。
    和解萦在宅院门前等候许久,待燕云和林声竹进了城镇,君不封便眼尖地捕捉到他二人的身影。燕云一身花花绿绿,典型的苗疆女子打扮,看得他眼睛发疼,林声竹则着了一身普普通通的道士服,紧跟在燕云身后。看林声竹脸上依赖的神情,根本不像与燕云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反是一副小情郎黏情人的痴劲儿。燕云一溜小跑,他也跟得跌跌撞撞,到了解家门前累的直喘气。这时他的身上已经全然不见几年前的宗师气派,倒有种莫名的邋遢气息挥之不去,平复呼吸的林声竹眼睛迟钝地扫着四周的情况,扫到君不封时瞪大了眼睛,两人互相瞪了半天,林声竹眨眨眼,没事人似的转过头,又转去观察别处了。
    在燕云到访之前,解萦开诚布公,斟酌着同他谈了老友的处境。君不封一早知道解萦和燕云都不是好人,但当初毕竟是林声竹不义在先,和他分道扬镳后,君不封钻进了一个名叫解萦的谜团,天天想着怎么解谜,还真没怎么想过这位老友。听解萦同他有保留的介绍林声竹的下落,君不封心中甚不是滋味。解萦知道大哥好心肠,一面心里讥讽他全然忘了当初对方对自己的全力抹杀,又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说大哥最是善良。想到行将朽木的林声竹,解萦心里毫无波动。
    君不封实在是看林声竹难受,拉着这块发呆的木头坐好,他为老友倒了一杯热水,又扒了两个大橘子。林声竹捧着橘子,眼睛朝他眨了眨,突然流露出一点年轻的喜气,“不封?”
    “你还认得我?”
    林声竹上下打量了他半天,一脸为难地开了口:&nbsp“怎么搞的,你怎么一下变得这么老了?”
    君不封哭笑不得,只得顺着他的话茬,“练功练岔了。”
    林声竹扒着橘子往嘴里塞,“早说让你和我多学学认字,又不笨。你看现在,瞎练,出问题了吧。”
    林声竹的半边面孔因为当时受伤一直带着面具,裸露在外的面孔上,神情却不似自己熟悉多年的稳重老成。他的语气始终有着淡淡的嘲讽,君不封听他含含混混地数落自己,愈发恍惚起来,仿佛回到少年的彼此初初相遇,他是流浪街头的小乞丐,他是道心不稳的小道士。
    “刚才和茹心在一起的小姑娘是谁啊,以前没见过。”林声竹的手自然地伸向了桌上摆的瓜子。
    “茹心……她……”顺着林声竹的眼神回头望去,恰是卧房的方向,意识到“茹心”真身为谁,君不封立刻明了先前看他二人在路上的违和感,不由神情一黯。将果盘往林声竹身前一推,他勉强对林声竹挤出一抹笑,“那个女孩是我娘子。”
    “你这个傻大个什么时候成的亲?好啊你,成亲都不告诉我们俩!”林声竹顺势给了他胸口一拳,“过分了啊,还讲不讲兄弟情谊了。”君不封被他带的,也恢复了一点年轻时的野腔野调。他大喇喇地摊开手,一副认命的姿态,“没办法嘛,老成这个样子,到哪儿被哪儿嫌弃,好不容易有人要了,这不上赶着就在一起了?再者说,我不管怎么样,还是把你们请过来了,好饭不怕晚。”
    “算你有良心。”林声竹吃完了手里的大橘子,又狠抓了一大把瓜子,把瓜子揣进衣兜,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另一个橘子。君不封印象中的老友可不似这般馋嘴,哭笑不得把橘子递给他,林声竹蹭的窜起身,蹒跚着向卧房走去,嘴里不住嘀咕:“这个好吃,我给茹心也拿一个。”
    君不封嘴里发苦,随手拿了一只大梨吭吭啃着,眼前走马灯似的想起他和两个友人的过往,原地长吁短叹了半天,大梨也味同嚼蜡。忽听得卧房有声响,心中大骇,不假思索一句“阿萦”喊了出去,丢到梨核,他慌忙赶去卧房。
    解萦好端端地在床上坐着,被大哥的大喊大叫吓了一跳。君不封冲进屋,看解萦并无大碍,才腾出心思留意屋里的变化,登时黑了脸。
    燕云坐在夫妇习惯夜话的桌前,对面跪着林声竹。
    林声竹裸露在外的半边脸明显肿了起来,整个人也恢复了来时的状态,还是那副迷茫的神情,眼里看不到灵魂。
    君不封和燕云接触不多,在她来之前也被解萦特意叮嘱不要闹事,可燕云来了这么一出,他当即来了火气,“他只是来给你送橘子吃,你打他干什么!”
    燕云根本不理睬君不封的斥责,眼睛滴溜溜看着解萦。
    “大哥,别冲动。”解萦一脸温和。
    君不封还是忿忿不平,燕云瞥了他一眼,笑着张开口:“妹子,先前你拐了大个儿,我总觉得你们成不了好姻缘,可没想到现在你们竟会成婚。你毕竟是我认的妹妹,相识一场,若没有从我这儿继承一些衣钵,我可是要难过的。”
    燕云这一番话腻得可怕,君不封总觉得她似乎话里有话,解萦幽幽盯了她许久,像是做了什么妥协似的,叹了一口气,“大哥,跪下。”
    “阿萦?”君不封诧异地看着解萦,以为自己适才听到的是幻觉。
    “跪好,脱掉你的衣服……露,露出上身就够了。”
    “不,我要全看。”燕云适时补了一句,君不封剜了她一眼,仍是急切看着解萦。
    “听话,大哥。”
    解萦的神色平静,语句简单却传递了不容拒绝的力道,成亲的这几个月,他们琴瑟和谐,水乳交融。身边若没外人,解萦的哪个命令他不是高高兴兴的应允,可这次偏偏是在苗疆魔女与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兄弟面前,虽然不甚明白丫头此举意欲何为,但他不会抗拒解萦的任何命令。虽然脱衣迟缓,他仍然赤着身体,本本分分跪在自己的妻子面前。
    一直蜷在棉被里的解萦伸出光裸的右脚,抬了抬他的下巴,十分满意他的听话。
    君不封呼吸紧蹙,一下忘记了他们夫妻的卧房里,还有另外两个人。身后女子的柔媚笑声,才堪堪把他唤回来。
    “还以为你是个正经的傻子,没想到也是个道貌岸然为老不尊的家伙。”
    君不封腾得红了脸,忍不住转过头瞪了燕云一眼,却说不出任何反驳。
    早在迎接燕云他二人之前,解萦就笑嘻嘻地在他体内塞了一个从晏宁那头弄来的玩具。先前晏宁神神秘秘地宣称自己手里有不少好东西,第二天造访索性直接越过君不封来见解萦,解萦云山雾罩地打开了百宝箱,欣喜若狂。君不封来迟一步,看见满面红光的解萦,恨不能越俎代庖当场退货,然而碍于小丫头的威严,他只得眼睁睁看着解萦身子一扭,欢天喜地地将小宝箱锁进衣柜。百宝箱落了她的手,道具都上了君不封的身,叫苦不迭的君不封为此私底下没少痛揍晏宁。今儿是客人造访,小丫头片子已经足够收敛,只在他体内塞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红木塞,哪想现在竟然成了燕云嘲笑自己的借口。
    他在解萦面前,怎么放浪形骸都不为过,但被别的女人说,他能咬她。
    燕云很明显感受到君不封的敌意,哪怕对方赤裸着身体背对自己,紧绷的肌理依然向她散发着“不欢迎她”的讯号。
    解萦摸摸君不封的耳垂,示意他无需对燕云如此提防。燕云笑着走到解萦床前,像模像样打量了君不封一番,又看了看他身下沉睡的欲望,脸上笑意浓重,“是个好大个。”
    君不封总觉得这狐狸似的女人没少在小丫头面前编排自己,心中不由警铃大作。没等解萦吩咐,他本能把解萦往自己身边带。虽然跪在地上,双目却如刀,快要扎进对面的人身体去。
    解萦看着大哥此刻如临大敌的神情,心里一柔,忍不住含住他的耳垂,舌尖舔弄他的耳廓。君不封被解萦这一刺激,分身渐渐勃起,恰被燕云看个正着,然而饶是如此,他仍是眉头紧蹙,对燕云满是警惕。
    解萦和燕云对视,不由笑了起来。
    从君不封手里抢走解萦,燕云亲切地和解萦贴贴脸,柔柔握紧她的手,眼里似有波纹闪动,“妹子,恭喜你。”
    解萦也笑起来,眼里同样溢满泪水。
    君不封懵然地望着她俩,虽然不甚清楚两人在私下的交际,心里的戒备反而暂时放了下来,解萦的左脚此刻灵巧地勾了勾他的屁股,“大哥,给燕姐姐看看这几天我们训练的成果,好不好?”
    “阿萦,这……”
    “好不好嘛。”
    解萦一冲他撒娇,他的心顿时软的不知东南西北,解萦此时又靠近他,咬着他的耳朵小声说,“我想给燕姐姐看看,我的大哥到底是多么优秀,多么疼我,敬我,爱我。这样,她就会彻底放心啦。”
    解萦的一句话彻底点燃了他。燕云是解萦完全脱离自己后结识的好友,算是她真正的“娘家人”,先前的一番诡异命令在此刻也得到了解答,燕云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替解萦“验货”。虽然让这个女人看遍了自己的身体觉得害臊,但换个角度,也是一种证明。横竖他是丫头的丈夫,太过小气,折的也是小丫头的面子。
    君不封一咬牙,保持着犬行的姿势,在两个女人含义不同的眼神里,缓缓前行。
    这时燕云命令道:“爬到林声竹身边,用嘴解开他的衣服。”
    君不封这次没有停下动作回头瞪她,而是专心听从她的吩咐。
    林声竹始终保持着君不封进门前跪在原地的状态,眼神木然,面前叁个人的一切表演,他都视而不见。老友到了身前,伏着身子咬着他的腰带,他只是眨眨眼,便不再有任何表示。君不封心里奇怪林声竹的状态,也不怠慢燕云的吩咐,待到费尽周折,渐渐用嘴拨开了林声竹的衣物,才发现里面的玄机——林声竹这一路,是被捆着来的!什么时候捆的,捆了多久,君不封都不清楚,只见质地柔韧的红绳紧紧勒着皮肉,间或显出青紫的勒痕,他的身上更是惨不忍睹。
    君不封心里总有个错觉,他落在解萦手里,已经足够惨了,老友境遇再糟糕,也不会沦落到他这种情况。他与解萦之间横亘着爱恨这条大河,可他也忘了,燕云对林声竹,只有恨。
    林声竹被戳穿了琵琶骨,也许很长一段时间都保持着锁链穿体的状态,胸前的凸起则分别穿了两个铜环,小腹与他一样剃净了毛发,只是与他干净平坦的小腹不同,林声竹的小腹有明显烙印痕迹,烙印的样式君不封很熟悉,是七秀的门徽。老友分身的惨状最让君不封胆战心惊,龟头上穿了两个与乳头上相似的铜环不说,柱身也被红绳紧缚,道士袍宽松,看不出林声竹身体的变化,谁又能想到,他竟一直保持着勃起的状态。
    君不封一下红了眼眶,恶狠狠剜着燕云,燕云摆摆手,根本不看他,探头和解萦说了几句说,解萦眉头微皱,笑着摇摇头,燕云见她如此,苦笑着打圆场:“行了,屋子里也不暖和,傻大个也别和道长在这儿干冻着了,起来吧。”
    君不封扶着林声竹起身,略一思索,用内力震断了束缚老友的绳索,替他穿好衣物后才不忙不迭捡起自己的衣物,把林声竹这厢安顿好,他大步流星走到一直看戏的解萦身边,死死揽进自己怀里,俨然一副保护神的架势。燕云看君不封还是一脸戒备,翻了一个白眼走出卧房。君不封见状,略一揣度,低下头问了解萦几句话。
    果不其然,那个魔女果然起了要一并玩弄他们两个男人的心思,倒是解萦心里有计较,燕云也不能真为难她,就此收手。想到以前的解萦怕是巴不得看他和林声竹“同台竞技”,现在懂得霸占他全部身心的小丫头让他心里一柔,他蹲下身,和小丫头细细吻了一阵,待解萦取出他体内的木塞,他方才走出屋外去找燕云。
    屋里只剩下解萦和林声竹两个人。蛊毒虽然发作的缓慢,已经影响了解萦的日常起居作息。她总是感觉疲累,多数时间都赖在床上调养身体。解萦虽然算不上活泼好动,好歹长年累月混迹野外,这一病,虽然天天有大哥陪伴,到底是寂寞,难得来了人看她,还是曾经一度视同仇雠的林声竹,就中滋味难以言说。两脚蹬进了大哥夜里纳了好些天的加厚版绣花鞋,解萦坐到了林声竹身旁,扯开了他半边衣襟,研究燕云在他胸前的杰作,脑海里又涌起了想给大哥的穿环的冲动,但冲动仅是一闪而过,她继续毫无感情地审视着林声竹。
    林声竹呆坐着任她揉搓,眼睛先是呆滞地四处扫,后来渐渐汇聚到了一处,他狐疑地盯着两眼放光的解萦,本来混沌的眸子渐渐清明起来,不多时,解萦只听得对面的男人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你?”
    解萦心中一凛,素来不离身的银针已经到了袖口。
    林声竹似是在回想适才经过的事,一时之间又怒又气,“你怎么会和他成亲?”
    解萦看他这个反应,又是疑惑又是炫耀,“怎么,不行?”
    “小枫呢!你把小枫怎么样了!”
    已经有很久没听到仇枫的名字,心里像是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疼。解萦强行压下这股疼痛,笑着摇摇头,“他应该已经回到昆仑山,继续做他的大侠,给你以前做的恶事擦屁股。”
    “你,你又是怎么,怎么和他。你们……”
    解萦笑了笑,不应答了。
    她和林声竹是武功全无的两个废人,真要比起来,反而是有银针的自己占了一点便宜,她不担心林声竹会突然对自己下狠手。
    “木已成舟,不要拿什么礼教的话来压我,大哥肚子里没什么墨水的,都被这些东西压了个够呛,你个牛鼻子老道最好给我闭嘴,说再多也没用,我们都不听。”一句话说完,解萦的视线移到了房门,此时她心里只剩下对大哥的全然等待。林声竹看着这副神情的解萦,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当年以为自己害死了君不封,虽然对解萦百般提防,心里多少是将她当亲生女儿看待,诚心想凑她和仇枫一对。他依稀记得当时的解萦始终一副卑怯的神情,见到他总往仇枫身后躲。其实在解萦小时候,那时他们叁个人还未分崩离析,小女孩还是愿意缠着他们叁个大人的,虽然基本上快要长在君不封身上……林声竹渐渐生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清楚解萦和君不封之间有什么痴缠,但如果那心动是从小就有的,如今这女人也算求仁得仁。毕竟从被燕云囚禁之后,他就已经明白,君不封从一开始,就是解萦的猎物。
    和一个小魔女讲天下至理?与大魔女都讲不通的他才不会触这个霉头。
    但是那个傻子呢?
    年轻的君不封喜欢一个自己永远得不到的女人,叁个人都心知肚明。若说当年将事故的一切原委都推给君不封,是不是其中也夹杂着自己的一丝妒忌?只是他没料到君不封的结局会落在他偶然捡到的小女孩身上。虽然从适才发生的事里可以看出,在两个女人面前,他们的境遇半斤八两,但其中的情谊,他是能清楚看得见区别的。想到茹心,他的心不住抽痛,间或的阵痛中,思绪又恢复了混沌。
    燕云则与君不封在外对峙。平心而论她和这个傻大个接触不多,只是听茹心和解萦讨论的多,综合印象就是“傻”,现在看这个男人跟他一本正经地摆谱,心想自己以前还真是低估了他。君不封冷着脸问了燕云几句林声竹的事,气得脸上青筋暴起,可谈了一阵,他的气势又弱下来。
    “燕云,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家丫头的情况。”
    “知道啊,每天混吃等死玩傻子的小孕妇嘛,挺好。”
    “她的长信上,没有和你说吗。”
    燕云脸上的笑意瞬敛。
    君不封见状,苦笑着摇摇头,“罢了,你们从苗疆远道而来,总要好好招待一番才是。丫头也就这么几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就算……让她和你聚聚也是好的。你赶紧回屋里同小丫头说会儿话吧,我去张罗今天的饭食。还有……别,别再羞辱他了。”
    “你就不问问,我们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丫头和我说过大概。”
    “那她一定没和你说的太透。我承认,我捉他们两师徒的目的是为了报仇,小徒弟人好,跑就跑了,我不追,但老的不行,他跑,我就好好整治,弄得他根本起不了这种心思才好。不过这人也是心气大,动不动跟我寻死觅活。你说是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好不容易接近自决成功了,又被我救回来。昏迷的时候总在喊茹心,听着怪凄切的。其实我思考过,我一心想着替好姐妹报仇,可她在天有灵,会愿意看我这么对她的爱人吗?毕竟她最恨他的时候,也只是想着要和他同归于尽。”
    “那他又是……”
    “当时他伤得很重,脑子烧糊涂了。从那之后,我就成了‘茹心’了。当然,也不是没有清醒的时候,但总体是傻的时候多,我基本上对他不做防备,毕竟他已经不想杀我,而我也不想让他死了。”
    燕云没再往下说,君不封已经猜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如果以前是她“自以为是”的报仇,现在是林声竹心甘情愿的赎罪。
    君不封叹了一口气,起身去了柴房。
    招待客人自是要热闹,正巧近期司徒清在家和晏宁甜甜蜜蜜,君不封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两位也请到了家里就餐。燕云看到两个俊朗的年轻男子有说有笑地进了屋,本来在解萦身上的注意力顿时移到美男子身上,眼睛也直了。解萦无奈伸手打断她的凝视,“燕云姐,师兄和司徒哥哥可是好好的一对眷侣,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对他俩下手了。”
    燕云听出了解萦语气中的威胁成分,连忙解释:“你的朋友我自然不会下手。只是小丫头你想想,一天天的面对两个老咸菜梆子,好不容易看到新鲜嫩菜,就算不下手,也得看个够吧。”
    晏宁一向最在意解萦的身体情况,向燕云简单打了招呼后就上手替她诊脉,确定一切无碍,他才注意到燕云看他眼神快要把他吞没。晏宁交友做事素来不拘小节,听过燕云的糟糕名声也没有任何波动,反而异常热情地握住她的手,“解萦常和我说起你,我家司徒多年前也在天策府从军,也许你在天策府当军医的时候也曾打过照面。燕女侠,恕我才疏学浅,师妹的这个情况,我翻遍了能找来的医书,也没能想到太好的法子,之前信上已经把她的情况说的很明白,不知你可有什么思路?”
    燕云心中玩弄晏宁玩弄得十分忘我,听完他这一番话,直接没了心情。向外偷偷瞄了一眼,林声竹正坐在小院的藤椅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君不封和司徒清杀鸡,她的目光这才转回解萦身上。
    “其实有个法子,只是不知道萦丫头愿不愿意冒这个险。”
    “怎么说?”
    燕云迟疑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在一旁耐心倾听的晏宁脸色煞白,不时加以补充。一段话说完,两人齐齐看着解萦,解萦面色如常,甚至笑得十分轻松,“我还以为是什么难事,已经是很好的解决方法了,最坏不过就是初始的结局,不是吗?”
    燕云垂头丧气,“萦丫头,我对不起你,想了一路,最后只能用这个法子,我想让你安全无虞的度过这个难关,可是我……”
    “谢谢燕云姐。”解萦笑嘻嘻地揽住燕云,眼睛也在瞟晏宁,“也谢谢师兄,这是最近我听到的最好消息了。”
    晏宁跟着笑起来,陡然想起了那天他劝解萦写信时,解萦的回复。
    当时他看着奋笔疾书的解萦,不由疑惑:“解萦,你早有这个朋友,为什么之前不联系呢?”
    写信的身影顿了顿,只听得一声轻笑,“可能是当时觉得,我还是死了比较好吧。”那时她一如现在这般,凝视着院中被突然窜进院子的狐狸弄得手忙脚乱的男人。
    “可是为了他,无论如何,我都会拼尽全力活下去。”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在解萦过往的人生经历里,鲜少有彼此的朋友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光明正大举办一场家宴。她习惯黑暗中的相依相偎,不料见光同样也能收获不同的快乐。虽然席间也不乏出现仇视了多年的男人。时过境迁,宿敌清醒时分,连罚自己叁杯酒,送上了他对大哥和自己最诚挚的祝福。
    宴席之后,君不封把解萦抱回卧房,送走晏宁和司徒清,又同燕云扶着酒醉的林声竹回客房,整理完一桌杯盘狼藉,疲惫不堪的他捂着腰回到了小丫头的温柔乡。少时精力充沛,大操大办也不觉疲惫,如今内力虽然日趋深厚,毕竟岁月不饶人。腰眼酸痛的君不封腆着脸央求解萦给自己揉揉腰,免得第二天起床后又是一天酸痛。解萦原是在打盹,看大哥恳求自己的神色带了不忍,再想大哥年岁渐长,白日的一场饕餮盛宴更是由他一手操办,心疼之余,她哪还记得自己的疲倦,当即撸起袖子按倒大哥,为大哥倾力解乏。
    解萦是时常替君不封按摩的,成亲之后,她私下检讨自己以前的过错,心里列了一个小名单,只要身子状况支持,补偿就会无声无息,有条不紊地进行。她隔叁差五总要抽出时间来按摩大哥之前的伤处,这次按摩自然是不遗余力,君不封忍着疼了一阵,就只剩下舒服地闷哼,解萦看大哥闭着眼睛一副幸福的模样,不由坏心顿起,给他挠痒。
    君不封笑得不住躲,又想小丫头在自己身上坐着,躲避也不甚彻底,还要腾出手扶着解萦的身体,防止她一时不慎摔床下去。待解萦捂着肚子从他身上慢慢滚下来,他的呼吸逐渐平复,才喜气洋洋地凑近她,吻她的鼻尖。解萦两手顺势伸进他的衣物,抚摸他柔韧温暖的肌肤,发出满意的叹息声。
    君不封最是愿意看解萦高兴,解萦一笑,他也跟着快乐得心花怒放。吹熄蜡烛后,解萦依然紧紧抱着君不封,君不封任解萦在他怀里肆意乱拱,虽然疲倦,也强撑着身体由着解萦胡闹。
    头死死埋在自己怀里的小丫头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声,“大哥,今天我好高兴。”
    他的眼睛一下弯成月牙,“我也很高兴。”随即他抚平解萦杂乱的发丝,“成亲之后,你总对大哥说这句话,大哥很欣慰。”
    “欣慰什么?”解萦十分好奇,觉得自己只是适时表达了所思所想,欢喜的情绪到了极致,言辞表达反而趋向质朴,因为简单已经足够。
    “也许是你从前总爱守着大哥一个人,平常也不见你和谷里的其他师兄师姐有什么交集,大哥怕你交不到朋友,把时间白白浪费在我身上,怪不值当。而且……是大哥不好,伤了你的心,明明应该是最应该享受青春年少的时候,让你在外孤身涉险不说,还总替我操心,重逢之后,觉得你总是闷闷不乐的。现在好了,朋友也有了,人也爱笑了,要是……”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君不封脸上的喜色渐渐消失,他摸摸解萦的消瘦的脸颊,“是大哥不对,大哥不应该说这个。总之,大哥看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高兴。”
    解萦小心翼翼地点点头,脸深深埋在大哥怀中。
    操劳了一天的大哥很快陷入梦乡,平常他睡觉是无声的,可能白天委实累坏了,呼吸声也异常沉重,解萦听大哥的呼噜打得震天响&nbsp,泪流了一半,也就停了。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上改变的契机是什么,没有大哥,她不会蜕变到如此地步。
    死不是唯一的赎罪方式,活着才是。人生有了奔头,又想同他天长地久。日子眼见着要变好了,她不会让这个天杀的蛊毒阻扰自己同大哥的幸福生活。
    燕云提出的方案接近异想天开,未尝不是一场希望渺茫的豪赌。
    解萦愿意去做这个赌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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