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忙。”江予迟坐姿松散,和盛星隔着点儿距离,瞥见被她丢在一旁的链子,不由问,“心情不好?”
盛星一怔,抚上自己的侧脸,眨了眨眼:“这么明显?”
江予迟扫过她乖顺的眉眼,轻嗤一声:“和小时候一样,一不高兴就喜欢丢东西。谁惹你不高兴了?”
盛星皱了皱鼻子,眉眼间的明朗散去,带了点蔫巴巴的意味:“没人,就是闻到了不喜欢的香水味。”
她少在人前做这样稚气的动作。
荧幕上和剧组里的盛星,都不及在江予迟面前的盛星鲜活、生动。可即便如此,也有一半是装出来的。
江予迟见她委屈的模样,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哄道:“回去三哥下厨,想吃什么?”
盛星诧异道:“回家吗,不是去老宅吗?”
他们结婚三年,又从小一块儿长大,盛星对江予迟的习惯多少有了解。他是极其注重隐私和领域的人,从不在祖宅下厨。
目前他的私人领域,是他们的婚房。
江予迟轻“嗯”了一声:“老宅。”
这是江家的规矩,底下小辈只要人在洛京,每逢初一、十五都得回老宅。盛星头一回知道的时候,还默默吐槽了几句。
现在倒从中觉出点儿妙处来。
盛星和江予迟的婚姻名不副实,在家里,他们从来都是分房睡。但在祖宅,为了圆谎,两人同房住,只能睡在一张床上。
盛星眨眨眼,眸光潋滟,好心情地弯了唇:“谢谢三哥。”
江予迟垂着眸,晃过她唇角边勾人的弧度,语气自然:“应该的。我答应过你哥,照顾好你。”
盛星眼底的笑意微顿,而后移开了脸,短短几分钟,她的心情起起落落。夜色裹挟着流光划过车窗,映出女人神色冷淡的脸。
另一侧。
江予迟微蹙起眉,眉间的沉郁一闪而逝。
第2章 见星02  三哥
洛京是座特殊的城,沿海而生,被群山包围,北侧是高耸的昆羔山,挡住西侧吹来的季风,久而久之,以北形成了一片辽阔无际的沙漠。
江家老宅临近昆羔山脚,以前那一片是科研所家属院,后来科研所搬了地方,江家就买下了那片不大不小的院子。
老太太对这片院子感情极深,不肯搬离。
临近九点,夜空漆黑,半颗星子都不见。
车灯照亮略显昏暗的车道,漫长的台阶半明半暗。
盛星裹紧大衣,踏出车门,边上横过一只手掌,指节分明,昂贵的腕表挡住腕骨,结实的小臂微微用力,牢牢地扶住了她。
江予迟低眸看了眼盛星脚上的高跟鞋,自然地问:“三哥背你上去?”
盛星侧头凝眸望去。
老宅是塔楼的样式,从底下到大门,有四十八级台阶。这台阶对曾经的盛星来说,是一段极为漫长的路。
江予迟顺着盛星的视线往上看,想起往事,眸间染上笑意:“你小时候闹着要离家出走,不敢下楼梯,含着泪让我背你下去。”
盛星:“......”
这么一打岔,她心里的烦闷散了点儿,斜了眼江予迟,轻哼:“那会儿是意外,我才从家里的楼梯上摔下去。”
江予迟抬手解开几颗西装扣子,在盛星身侧蹲下,轻声道:“三哥不会摔着你。上来,星星。”
盛星悄悄掩住眼底的雀跃,熟练地往江予迟身上一趴,藕似的手臂缠过男人的颈,微凉的侧脸贴上他温热的耳垂。
两人皆是一顿。
“三哥,你多久没背我了?”
“七年。”
盛星攀着宽阔紧实的背,小声嘟囔:“你都回来了,哥哥还一个人在海上,大冬天的,冻死他。”
“会回来的。”江予迟似是承诺般,踏上台阶,“三哥把他找回来。”
盛星晃着小腿,心情疏朗,细碎的眸光里藏着点点欢喜,一点儿不着急:“随他去,活着就行。”
十年前,十七岁的江予迟和盛霈,像是商量好似的,瞒着家里报了军校。当时这事儿闹得鸡飞狗跳,两人挨了整整两个月的打。
这也是盛星和江予迟婚姻的引线。
老太太发话,去军校可以,毕业得回来结婚。
江家八代单传,婚姻在江家是大事,江予迟打小就不听管,肆意妄为。老爷子倒觉得孩子去练练挺好,可家里他说了不算。
两个月后,老太太绝食威胁,江予迟松了口。
江予迟二十二岁毕业,婚事却硬生生拖了两年,最后的结果也没让老太太满意。作为小辈,老太太对盛星没意见,毕竟也是从小看大的孩子。可一旦变成孙媳,她不乐意盛星在演艺圈,还绯闻缠身。
两人的婚事限制重重,其中最重要的一条——盛星和江予迟的婚姻关系不得对公众公开,为期三年。
许是夜晚静谧,台阶漫长。
江予迟感受着背上的人的重量,第一次提起三年前:“当时,为什么答应三年期限的条件?”
这样的条件,对盛星很苛刻。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老太太是故意为难他们。江予迟没应下,和家里僵持很久,最后盛星先妥协。
盛星撇撇嘴,心说,当然是想嫁给你,话到嘴里却变了样:“你急着回部队,哪有那么多时间耗下去。而且,前两年你都在部队里,去年才退役回洛京,严格算来只有这一年,很快就过去了。”
“反正都是要联姻,我愿意嫁给三哥。”
此时是一月,还有三个月,婚期满整三年。
他们在春天结婚,繁花盛放的季节。
听到盛星亲口说“我愿意嫁给三哥”,江予迟再冷的心也经不住,他微微收紧手,和她贴得更近。
江予迟问了一个问题,盛星礼尚往来,反问道:“三哥,那两年你没遇见喜欢的人吗?我以为,你这样的人,会和喜欢的人结婚。”
台阶再漫长,也有尽头。
江予迟放下盛星,哄小孩儿似的拍拍她的脑袋:“三哥那么忙,没那个时间。走了,进去见奶奶。”
盛星一听他回避这个问题就来气,但顾及着自己在江予迟面前温柔乖巧的人设,还是忍了,但也不太想理他,自顾自地提着裙子进门。
江予迟立在原地,遥遥凝视着盛星窈窕的背影,缓慢地提起步子跟上。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告诉她,二十二岁那年,他喜欢的人才十八岁,没到法定结婚年龄,没办法和他结婚。
况且,那时的盛星,有暗恋对象。
江予迟听盛霈提过,家里的小姑娘上高中之后有了喜欢的人,那是他从未参与过的人生,他遗失了那些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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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回来了?”赵阿姨惊喜地喊了一声,忙去给盛星找拖鞋,“阿迟去接得你?饿了吧,想吃什么,姨去给你做。”说着,朝盛星挤眉弄眼:“老太太守了一晚上电视,看那个什么风信子...”
老太太还不至于耳聋眼花,把茶盏一放,板着脸轻咳一声:“茶凉了。”话虽如此,余光还是忍不住瞥向门口。
她一个月没见星星这丫头了。
还怪想的。
这三年,大半的时间江予迟不在家,盛星除了在剧组,只要人在洛京,一定会回来看她和老头子。比起不见人的孙子,她乖巧又体贴。
老太太当初再怎么反对,他们已经结婚了。
更重要的是,她家这个没用的孙子喜欢人小姑娘。
有段时间老太太还后悔,搞出个三年期限来横在两个孩子中间。那时盛星绯闻缠身,她还真挺怕这小姑娘愿意结婚只是玩玩而已,所以才有了这三年之约。
盛星脱下大衣递给佣人,眉眼弯弯对着老太太笑:“奶奶,您看颁奖典礼啦,我今天好看吗?”
老太太瞧了眼盛星冻红的耳垂,不耐烦地摆摆手:“好看好看,赶紧去换衣服,做什么偏要在年底办劳什子典礼。”
好好的姑娘们,都得冻坏了。
盛星从来都不怕这老太太,还笑眯眯地凑过去贴了贴她的脸,直把老太太冷得叫出声才溜走上楼。
老太太揉了揉脸,没忍住笑。
坏丫头。
江予迟进门这会儿,老太太面上的笑意还来不及收回去,一见孙子来了,又赶紧板起脸:“多久没回来了?”
江予迟眉峰微挑,懒散地笑:“您非要我回来继承家业,给你们忙着赚钱,又嫌我不回家。奶奶,这事可不地道。”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起身:“我可不和你斗嘴。明天你给我老实在家陪星星,她刚拍完戏休假,你也不抓紧机会。”
老太太还挺纳闷,孙子这么一个桀骜不羁的性子,遇见喜欢的姑娘反而蔫吧了。星星到现在还是喊“三哥”,一眼就知道,两人这一年都没什么进展,急死个人。
“没用!”
老太太啐他。
说完,上楼睡觉去了,免得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江予迟能怎么着,只能受着,顺手解了袖扣、领结,摘下腕表,换了鞋往厨房走:“赵姨,您去歇着,我来给星星做晚饭。”
赵阿姨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连连应好,把围裙一摘,飞快离开厨房,健步如飞,上楼给老太太报告最新进展去了。
盛星卸了妆洗完澡,换上舒适的居家服,拖鞋踩在楼梯上,哒哒哒地响,步伐慢吞吞的,一点儿都不着急,自由又舒适。
严格算起来,她小时候在江予迟家的日子,可比在自己家久。
“三哥。”盛星自在地在厨台边坐下,昂着脖子往锅里看,“吃什么?闻起来好香,你吃了吗?”
江予迟懒懒地掀起眼皮,瞧了一眼素面朝天的盛星,卸了妆,她眉目间的风情和潋滟被那双澄澈、干净的眸压下,皮肤细腻,粉唇淡淡,看起来只有十七八的模样。
男人长臂一展,将泡好的牛奶推到盛星跟前:“先垫垫。没吃,做了冬笋、韭菜炒螺蛳肉、红烧肉,锅里是赵姨炖的牛肉清汤。”
工作期间,盛星敬业,向来注意每日摄入,但休假的时候她和平常人一个样,饿了就吃,吃饱才心满意足。
盛星近几年就接了一部戏,休假期漫长。
江予迟知道她的习惯,没刻意做清减的菜。
果然,盛星弯着眼说好,轻嗅了嗅,感叹道:“还是休息好。好久没吃三哥的红烧肉了,赵姨的汤倒是常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