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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这顿饭不欢而散。
    虽然这不欢而散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入了夜,雪纷纷扬扬,寒意无孔不入。
    车里气氛沉寂,盛掬月紧紧牵着盛星冰冷的手,低声说:“星星,我给三哥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盛星盯着窗外,白雪掩映在暗色中,唯有路灯下的雪随风打着卷儿,彰显着这冬日的凛冽。
    “姐。”盛星的神情有一瞬的恍惚,眉眼间藏着郁结,“六岁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没有爸妈,是捡来的孩子,所以他们对我肆意打骂。我想快点长大,离开那个小镇,有时候想,逃出去就好了,但我不敢。后来,我知道自己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姐姐,我以为终于有人爱我了,可是...”
    盛掬月听着妹妹的字字句句,心都要碎了,仿佛回到她第一次知道这件事那年。那年,她和盛霈眼里的家支离破碎,他们甚至没有勇气再呆下去,最终却留了毫不知情的盛星一个人在家里。
    这是这些年,盛掬月最后悔的事。
    盛掬月哑声道:“星星,我和盛霈爱你。”
    盛星转头,和盛掬月对视着,美眸里盛着盈盈的泪意,她伸手抱住盛掬月,闷声应:“我知道,我也爱你们。”
    ...
    “三哥,你也老大不小了,家里不着急啊?”
    说话的男人带着酒意,一手搭着江予迟的肩,一手拿着酒瓶,面红耳赤地诉说着自己的苦闷,无非就是家里催得紧,又是结婚又是生孩子。
    每当这时候,这群年纪稍微小点儿的,都会搬出江予迟来,说三哥还没结婚,哪儿轮得到他们。但该着急的人却一点儿不着急,每回他们见江予迟,他身边总是干干净净,一个女人都没有。
    男人醉醺醺的,一时忘了形,怀疑道:“三哥,你不会那儿有问题吧?”说着,视线悄悄江予迟小腹下瞧。
    众人都笑开,但又不敢太过分,都忍着。
    毕竟早些年江予迟的脾气可不是太好,这一年倒是收敛了点儿。
    江予迟轻“啧”一声,把人扣住,笑道:“怎么个不行,展开说说?”
    男人忙求饶,江予迟劲大的很,勒得他喘不过气来,讨好道:“三哥,三哥,说笑呢,都是醉话。”
    这话题一旦开了头,人的好奇心便止不住,有人问:“三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和我们说说。”
    江予迟松开人,懒散地倒回沙发里,眉眼带了点儿笑,难得有兴致回答这个问题:“漂亮,乖点儿,说话轻声细语,孝顺长辈...”
    他想着盛星,想她在面前装模作样的样子,照着她展现出来的模样挨个回答。
    江予迟说着自己都有点儿想笑,他的星星记仇,还倔强,从不让人从她那儿讨到好,爪牙锋利,凶得很。
    边上有人录着小视频,江予迟自己不知道,他说那些话的时候,眉眼中映着点点温柔,哪儿还看得出平日里漫不经心的模样。
    “三哥形容是不是太具体了?”
    “嘶,我居然觉得有点儿像星星。”
    “还真是。”
    洛京影业的少公子也在,他纳闷地问旁人:“你们说的星星,是盛星吗?”
    那人乐呵呵地应:“那还有谁?演艺圈有几颗星星我不知道,反正我们这圈子里,只有盛星一颗,她打小就乖得不行,那时候好些人看她乖乖软软的,想欺负她,被盛霈和盛掬月揍了还不算,还得挨三哥打。”
    洛京影业的少公子更郁闷了。
    这说的是盛星吗?他是盛星的十年老粉,经常借着身份的便利去剧组偷偷看她,她算不得脾气差,但也和乖没什么关系,多数时间都很冷淡。
    但凡在组里寻她晦气的,从没讨过好。
    江予迟提起盛星,心里还惦念着她回家的事,他今晚坐下滴酒未沾,这会儿说要走这群人哪肯,非说要喝一杯,他也不管,摆摆手走了。
    其他人可不敢真去拦。
    .
    江予迟是在盛掬月家小区楼下接到的盛星,她裹着略显单薄的大衣,风将围巾和她的黑发吹乱,车灯闪亮,映出她微微泛红的脸颊。
    盛掬月半搂着盛星,抬手将她吹乱的发拨至耳后,捧着她的侧脸,低声和她说着话,见江予迟来了,才将盛星送到车边。
    待上了车,江予迟才发现。
    她不止脸颊、鼻尖泛红,连眼睛都是红的。
    第7章 见星07&nbsp 牙印
    “哭过了?”
    江予迟定定地瞧着盛星的脸,指尖轻触上她微红的眼角,带着薄茧的指腹和她柔嫩的肌肤相触,带出点儿异样的感觉来。
    盛星不轻易落泪。
    除了工作需求,这是江予迟第二次见她哭,第一次是她十六岁离家出走那年,那次她情绪崩溃,在他面前嚎啕大哭。
    盛星摇摇头,没说话。
    江予迟不紧不慢地收回手,微深的视线仍落在她面庞上,缓声问:“和上一次哭,是一个原因?”
    盛星不似江予迟记得这样清楚,懵了一瞬:“上一次?”
    江予迟移开视线,启动车子,视线落在雪夜里,回忆着那段过往:“你十六岁,盛霈接到电话,说你离家出走,那会儿我和他参加一个项目,在训练营里。他着急上火,可偏偏他在项目里任务繁重,根本脱不了身。”
    那晚,江予迟翻/墙离开训练营,没有通知任何人。他擅自离开,犯了纪律,差点儿被踢出训练营。他不是情绪外露的性子,这些除了盛霈,没人知道。
    等江予迟回到洛京,才知道盛星居然已失踪了六天六夜,盛家居然没人报警,还是经纪人上门找人,才发现人不见了。江予迟从日出找到日落,最后在盛家已搁置的仓库里找到了盛星,那里放着盛家造的第一艘船。
    那也是江予迟头一次冲盛星发那样大的火,他失控了,气她、吼她,小姑娘本就伤心,被他一凶,放声大哭,最后却仍还是忍不住扑到他怀里来。
    她哭了一晚,不肯离开。
    那次分别后,他们许久不联系。
    以往的亲密藏在时光中,缝隙间或许会有隔阂,等再见时,他们却结婚了,谁都没有提起当年的事。
    “...你哭得浑身都在抖。”江予迟似是笑了一下,“哄你一会儿还咬我,那牙印在我肩上留了两个月。”
    盛星:“......”
    她一懵,当时她还咬人了?
    江予迟这么一打岔,盛星心里的烦闷竟渐渐散了,生出点儿心虚来,她小心翼翼地试探:“三哥,我真咬你啦?”
    江予迟斜她一眼,见她情绪缓和,轻嗤:“怎么着,你找找当年的感觉,三哥再让你咬一次,回忆回忆?”
    盛星咽了咽口水,试图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那时的她几乎没有理智,可回忆起来,她甚至不记得自己的泪水,只记得紧紧箍着她腰的手臂和脸侧微烫、急促的气息,那力道似乎可以替她挡住世间所有的危难。
    男人拥着她,低声细语地道歉。
    剧烈争吵之后的平静令人疲惫,可盛星却像只小豹子,张嘴就往江予迟肩头咬去,那是个夏日,他只穿了件短袖。发泄完情绪,她在他怀里流着泪,几近崩溃,后来她睡了过去,再醒来是在经纪人家里,江予迟却已离开。
    十六岁的夏日,对盛星来说很难忘。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心动是什么感觉。
    “...对不起啊三哥。”盛星缩在位置上,眼睛红红的,看起来有些可怜,还细声细气地道歉,“我忘了。”
    江予迟瞧了眼腕表,调转车头,问:“和三哥去个地方?”
    盛星乖乖点头,缓过来后她心里舒坦不少,熟练地去储物盒里扒拉巧克力,这盒子里放着品类众多的巧克力,每一块量都很少。
    但凡江予迟出差,每到一个城市,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买巧克力。盛星喜甜,从小就爱吃巧克力,但因为职业关系,她吃得少,有时候想得狠了,干脆连着吃几盒,再花上一周减重,她的瘾能消停半年。
    江予迟见不得她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近段时间管得严,经纪人听说还松了口气,这世上还有能管住盛星的人,她真是谢天谢地。
    “星星。”江予迟喊她,把手机往她身侧一递,“帮三哥发条微信,找到联系人sy,和他说老样子,送两份到昆羔戈壁。”
    “密码是212614。”
    纯黑色的手机,没有壳和膜,买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车窗外变幻移动的光影给这轻薄、漆黑的手机蒙上一层浅淡的光泽,在暗中勾着盛星的心。
    盛星眨巴眨巴眼,这还是头一次能看江予迟的手机,要是不看她就是傻子。她一点儿拒绝的意思都没有,自然地接过来,心里藏着点儿窃喜,随口问:“我们去老宅看奶奶吗?晚上还回家吗?”
    明天是年三十,他们本打算中午过去,在那儿住一周。
    江予迟否认:“不去老宅。”
    盛星“哦”了一声,没多想,注意力都放在江予迟的手机上,输入密码,解锁屏幕,他的锁屏和壁纸都是系统自带的。
    “三哥,你每天看这些丑兮兮的壁纸不难受吗?”
    盛星嘀咕着,不忘飞快地瞄他一眼,见他目视前方,没看她,心里放松下来,光明正大地打开了他的微信。
    车道上灯光闪亮,路灯似流星飞速划过。
    淡淡的影地笼罩在男人在的侧脸上,被遮掩的漆黑的瞳仁静静注视着前方漫长的道路,被阴影遗忘的下颔瘦削,颈间凸起的喉结轻微地滚动一下,他斟酌着语气,带着点儿轻松,笑着应:“辛苦星星,帮三哥挑张好看的壁纸。”
    换壁纸,意味着她会打开相册。
    相册里有一个专门的相册,保存着盛星的照片。
    她会看到,这个认知让江予迟微微颤栗。
    盛星点点脑袋:“知道啦。”
    江予迟的微信界面很干净。
    只有零星几个对话框,群都是免打扰,最前面两个对话框分别是他一个朋友以及盛星,盛星在第一个。
    盛星看了眼时间,第二个对话框的时间最近,可却是她在前面。
    她是江予迟的置顶。
    盛星抿唇,想笑又硬生生地忍住。
    没出息!她悄悄在心里骂自己,他们都结婚了,置顶是应该的,只是一件小事,忍住不许笑!
    “三哥,就是两个字母sy吗?”
    盛星翻着江予迟的通讯录,在s开头联系人中找到他,点开页面。
    江予迟“嗯”了一声,简单说了几句:“是我以前的队友,代号鲨鱼,在一次任务里受了伤,退役后在洛京开了家烧烤店,原来是西鹭人。”
    西鹭是个小镇。
    离洛京十万八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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