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了片刻,朝车门走去,不等碰到把手,车门从里面打开,男人长腿一跨,自然地牵住她,下车,反手关门。
“三哥?”
盛星仰头去看他。
江予迟正垂眼看着她,本就漆黑的眸此时含着晦涩不明的情绪,沉沉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细看眼睛竟泛着点儿红。
盛星一顿,小声问:“怎么了?”
江予迟盯着怀里的女人,久久不动。
忽然,他动作极轻地将她拥入怀中,两人交叠的身影在细雨中仿佛静止的雕像,久到酒店门口的迎宾探头张望。
半晌,江予迟微微松开盛星,喉结滚了滚,低声道:“先上楼。”
盛星抿抿唇,攥紧他的手,两人朝着门口走去。
...
顶层套房。
盛星拿着毛巾,轻缓地擦拭着江予迟柔软的黑发,还调皮地揉了好几圈,他安安静静的,由着她玩儿。
江予迟坐在沙发上,盛星站在他身前。
女人柔软的身躯距他咫尺之遥,他却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安静地听着她说话,说剧组,说天气。
反复擦了几遍,盛星蹲下身,仰头瞧着江予迟。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今晚的江予迟很脆弱,似乎一松手就要碎开了。她眨眨眼,弯唇笑了一下:“看我看傻啦?”
“星星。”
他低声喊。
盛星倾身,仰头亲了亲他的唇角,小声道:“星星在呢。”
江予迟垂着眼,和她额头相抵,内心像是被什么拉扯着,喉间一片干涩,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星星。”他低低地喊,嗓音喑哑,“三哥暂时没法儿陪你了,明天要去一趟西北。临时定的,比较急。”
盛星一愣,拉开距离,盯着他半晌,忽而笑了:“就为这点事儿烦恼呀?我又没有那么小气,你忙正事就去忙,不用想这么多,忙完来见我就好啦。是大嫂说的纪念活动吗?你也要去吗?多久回来?”
盛星第一次听江予迟说这件事。
上次在大嫂那儿的时候,那两人都没提起过,她本来以为江予迟不用去。今晚他这么一提,显得特别着急。
江予迟动了动唇,哑声应:“是纪念活动,鲨鱼临时通知的。可能去一周,或者两周,还不确定,但...不会很久。”
盛星想了想,又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你先去洗澡。小助理说你打电话的时候在开车,是不是没吃饭?”
江予迟轻“嗯”了一声。
盛星一听,连忙把人赶进了浴室,自己溜达着去了厨房。她最近在沪上拍戏,奶奶和阿姨都寄了好些东西过来,外公更是,恨不得让她带厨师去上班。
冰箱里什么都有。
盛星上下仔细扫了一圈,忽而在角落里发现白白软软的年糕,想起上次江予迟教她做的年糕汤,味道还不错,干脆就煮这个。
不过这一次,不用江予迟在她身边盯着。
盛星忙上忙下,还升起一股自豪感来,她可真聪明,一学就会。江予迟在综艺里说得一点儿都没错。
时间缓慢过去。
江予迟洗完澡,悄无声息走到厨房门口。
他微倚在门框边,视线安静地掠过厨房,最后停在盛星身上。她穿着居家服,长发扎起,侧脸白净,眼睫垂落,专心地看着锅。
锅内的水嘟嘟地响着,年糕在汤汁中逐渐变得柔软,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以及一丝家的温情。
而她,就在他视线所及之处。
他多想,就这样看她一辈子。
第66章 见星66  事发
十六个小时前。
早上八点, 江予迟出门。
十月的落星山已完全入秋,庭院中飘散着枯涩的落叶,娇贵的花儿已蔫巴巴地垂下了头, 山中晨风簌簌, 瞧着莫名有些冷清。
一袭风衣的男人神情轻松,径直走向车边, 开门上车, 刚启动车, 手机忽而开始震动,瞥了眼,是鲨鱼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 凛冽的风声呼啸而过。
风声里和着沉重的呼吸声。
江予迟顿了顿,喊:“鲨鱼?”
“...迟哥。”鲨鱼的声音很沙, 几乎是艰难地说着, “半小时前, 蜂鸟转监狱,路程开出去一半,他逃走了。哥, 他跑了。但我们立即封住了宁北的出入口,他一定逃不出去。”
江予迟神色微凝,他几乎瞬间就想起了大嫂带着汉山在西北, 迅速道:“马上联系大嫂, 她和汉山在宁北参加纪念活动!”
就这么一会儿,江予迟脑中已闪过数个念头, 他想起盛星,想起大嫂和汉山,想起远在西北的鲨鱼, 最后想起蜂鸟。
蜂鸟的目的是什么?
他想要什么?
宁北把守严密,蜂鸟绝对逃不出去,被找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逃出去只有一个可能性,为了引他过去。
纪念活动和他转狱的时机太过相近。
这是巧合吗?
恐怕不是。
江予迟猛砸了下方向盘,蜂鸟一开始打得就是这个注意,用大嫂和汉山引他去西北,可他却现在才想到!
事发突然,江予迟显然不能在此时去沪上找盛星。和西北方面联系后,又约莫过了一小时,鲨鱼传来了最坏的消息——汉山失踪了。紧接着,有通话请求转到他手机上,找他的是这一次抓捕蜂鸟的行动组队长。
队长言辞恳切:“江队长,我知道你已退役,暂且我容许这么称呼。蜂鸟劫持了汉山,要求见你,你们当年的恩怨我们都清楚。这一次他的目的是你,很明确,但我们不能就这样轻易让他见你,你...”
“汉山在他手上?”江予迟淡声打断了男人的话,“他既然要求见我,一定是留了什么话。他说什么了?”
寂静了片刻,队长低声说:“他说,当年你大哥给你留了话。”
江予迟倏地扣紧手机,眸光冷下去,道:“你告诉他,我明天就去见他,要求是放了汉山,用我去换汉山。”
“江队长,你我都明白,他就是要报仇!”队长的言辞忽然紧促起来,“我们可以制定计划,尝试救出汉山!你现在和汉山一样,是需要我们保护的普通民众!”
江予迟垂着眼,声音毫无情绪:“汉山是烈士家属,而且大哥给我留了话。如果你有百分百的把握,也不会给我打电话。队长,我有把握全身而退。明天...我到宁北,到时候具体怎么执行,听你的。”
事已至此,他们都明白最好的处理方式是什么。更何况,江予迟之所以是江予迟,是由年年岁岁的功绩累积而成的,在西北,没人会不相信江予迟。
只是,此时江予迟在洛京。
他不仅是江予迟,他也是盛星的丈夫,是她的爱人。
冷清的秋风如无形的手,拨动整座落星山,树群如浪潮般向一侧涌去,可江予迟却无意去聆听这阵阵松涛。
他独自在庭院中,无声注视着山头,许久许久。
沉默的背影显得寂寥又清冷。
江予迟想,他该怎么对盛星说——他要用自己的命去换汉山的,怎么能对盛星说出这样的话,让她担心受怕,让她等他。
他的星星,从小就在等。
小时候,她等着爸爸妈妈去接她,再大一点儿,她等着爸爸妈妈能够爱她,之后她又在等,等他回来,等他说。
其中有大半,她都没等到。
可他又怎么能什么都不说。
就这么一次,让他赌这一次,江予迟想。
他会在盛星发现之前回到洛京,去到她身边。
下午,江予迟见了律师,妥善安排了可能发生的一切。临出发去沪上前,他回落星山,进盛星的房间,摘了其中一块牌子带在身边。
出发时,洛京也下了雨。
秋雨带来寒意,冬日的气息缓慢笼罩大地。
夜里这一路,江予迟整个人冰冷而僵硬,直到进入沪上,他开了热空调,体温渐渐提升,情绪渐渐缓和。可见到盛星那一刹,他所有的心理建设都倒塌,又开始重塑。
他只想这样安静地拥着她。
.
眼前的年糕汤温热、柔软。
热气升腾,模糊了盛星的面庞。
江予迟平静下来,注视着对面托腮正在瞧他的女人,那双如湖水一般的眸,眨巴着从他面上晃过,看起来美好而珍贵。
“不好吃吗?”她鼓鼓腮帮子,撩起头发,凑过脑袋来闻了一下,嘀咕道,“闻起来还挺香的,应该比上次好吃才对。”
江予迟垂下眼,低声应:“好吃。等我回来,还想吃星星做的年糕汤。”
盛星身体前倾,下巴微昂,晃了晃小腿,趾高气昂:“要看你表现。我可是不轻易下厨的。”
“当然。”
江予迟弯唇笑起来,眉眼疏散而柔和。
盛星望着他似藏了千言万语的眼眸,顿了顿,终是没将那句话问出口。她不敢问会不会有危险,怕自己一旦问了,这话就成了真。
喝过年糕汤,江予迟收拾厨房,盛星去卸妆洗澡。
盛星出来时,那男人已半倚在床头,低垂地眼,拿着她的剧本看,见她出来便自然关了大灯,只留了一盏小灯。
幽幽的灯光让一切都变得静谧。
盛星爬上床,熟练地钻入江予迟怀里,手不老实地在他精瘦又有弹性的小腹摸了两把,再抬头一看,他神色平静都看着她,一点儿那方便的意思都没有。
她轻咳一声,脑袋往他胸膛一埋,嘀咕道:“睡觉睡觉!”
江予迟无声地牵了牵唇,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