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阿海插话进来了。
“二少爷,恕我直言,傅锦行可不是什么小人物,就算你真的有这种想法,我们也得从长计议。”
他本以为明锐远会再一次对自己破口大骂,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竟然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明锐远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
他扭头看向明锐思:“你跟在明达身边这么多年,知不知道这个人究竟和傅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了明锐思。
说老实话,他之所以能够得到明达的充分信任,也不是一朝一夕,一蹴而就的事情。
从一开始,明达就没有放松警惕,甚至还时不时地试探着明锐思。
明锐思也不是傻瓜,他能够看得出来,自己只是明达利用的一颗棋子。
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十几年的相处,利益捆绑着情感,明锐思虽然对明达没有男女之情,不过也视他为益友良师,甚至人生指路灯。
如今,他为了自己的儿子,对明达动了杀心,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好像是和傅太太有什么恩怨情仇吧,他很忌讳这件事,我看得出来,所以一直不敢多问。”
明锐思实话实说,他是真的不清楚,不是有意隐瞒。
偏偏,明锐远不相信。
他挑起一边眉头,斜眼问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告诉我?我提醒你,最好记得亲疏远近,不要为了一个外人犯糊涂!”
“阿远,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吗?”
压抑了许久,明锐思也终于爆发了。
“不然呢?我实在做不到多么尊重你。”
明锐远的语气里充满了鄙夷,他知道,自己一辈子都洗刷不掉身上的耻辱了。
一群混混中的某一个,是他的亲生父亲。
“别忘了,她也是受害者!你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受害者的身上!”
阿海一把拦住明锐思,忿忿不平地说道。
“被强了不会吃药吗?怀孕了不会打掉吗?你以为我很想来这个世界?别以为生下了我,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告诉你,那是做梦!”
明锐远红着一双眼睛,愤怒地咆哮道。
眼看着局面再一次失控,阿海不得不出面调解:“先避避风头,那些记者太难缠了,如果我们现在贸然行动,很可能被他们盯上。”
这里是中海,是傅锦行的大本营。
就算明氏集团来势汹汹,然而强龙难压地头蛇,如果正面碰撞,根本不可能占到太大的便宜。
“我还会再来找你的,记者不知道这里,你躲几天好了,反正网上的东西,过了三天就没有热度了。”
明锐远已经想好了,他要人,更要钱。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扬长而去。
听见摔门的声音,明锐思的身体一下子委顿在了沙发上,整张脸好像在一瞬间老了十岁。
阿海走过去,把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头,给予无声的安慰。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就像他说的,我就不应该把他生下来,是我错了……”
明锐思低下头,痛苦地喃喃自语。
被人扒出过往的悲惨经历,被不认识的广大网友攻击和羞辱,他都可以不在意,甚至充耳不闻。
但明锐远的怨恨,对他来说,却是致命的。
“你没有错。别担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的身边。”
阿海柔声说道。
他长得并不帅气,也不是很年轻了,身材过于高大,甚至有些吓人。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阿海陪在明锐思的身边,也足有十年了。
他知道,明锐思其实是女人,明锐远其实是他的儿子。
他对这个苦命的女人充满了同情和怜惜,一心想要保护她,守护她身上的秘密。
“我什么都给不了你,等这些事情结束,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还有一笔钱,你可以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
明锐思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知道阿海对自己的感情,但他不能接受,也没有资格接受。
连“明锐思”这个身份都是假的,这个人是凭空做出来的,一旦到了需要消失的时候,他就会在这个世界上不复存在。
所以,明锐思不可能给阿海任何希望。
“你知道,我不会那样做的。”
阿海没有辩驳什么,只是看向窗外,淡淡地说道。
网上的血雨腥风尚未完全平息,又有一个重磅消息传了出来——
傅氏集团现任董事会成员,人人敬畏的傅老三放话,准备退休。
他在中海纵横了几十年,黑白两道都吃得开。
如今傅智汉宣布退休,颇有一种金盆洗手的味道。
而且,他还准备办一个小型的告别会,向媒体和各位老朋友正式道别。
消息一出,大半个中海的有头有脸的人都在关注这件事。
有内部人士说,傅老三一辈子没有儿子,现在他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好,估计这一次也是在变相地挑选继承人。
更有人说,其实他都选好了,无非是从几个子侄辈里挑一个,采取过继的方式。
一时间,众说纷纭。
“傅老先生,傅总,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骆雪走进休息室,轻声说道。
外面都是媒体记者,还有一些合作方派来的代表,他们都在密切地关注着傅氏和傅智汉本人的情况。
“走吧。”
傅锦行做了一个手势,请傅智汉先走。
“有句话,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以前我没说,以后我也绝对不会说。”
傅智汉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傅锦行。
“请说。”
傅锦行不卑不亢地点了一下头。
看他的样子,并不激动,也没有任何期待之情。
就好像,无论傅智汉接下来要说什么,都不会影响到他的情绪一样。
傅智汉动了动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说道:“锦行,对不起,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尽到责任。你不要恨我,我也只是坐不到那个位置,一辈子不甘心……”
这些话在他的脑子里萦绕了不知道多久,本以为会说不出口,谁知道,闲杂真的说了出来,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难。
自从傅锦行回国,傅智汉就是他最为强劲的竞争对手之一。
他们表面上是叔侄,其实是亲生父子,但也是斗得最凶的敌人。
“知道了。”
听了傅智汉的话,傅锦行依旧十分平静。
其实,他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但也只是说了这么三个字而已。
“你……”
傅智汉不禁气馁,无奈地叹气:“我知道,你还在怨我!”
“不然呢?你希望我怎么说?说不要紧,没关系,我一点儿都不怪你,就算你一次次地想要置我于死地,想要夺走傅氏,但我们还是亲父子吗?抱歉,我做不到。”
傅锦行一字一句地说道。
没人知道他受过的苦,那么多年的不解,那么多年的自我怀疑,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正因为从小都没有得到过傅智渊或者傅智汉给予的父爱,他现在才要拼命地对津津好,就是不想让儿子去走自己的老路。
“你就不能体谅我吗……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原来你是我的儿子……”
傅智汉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不等傅锦行开口,在门口等了半天的骆雪看了看时间,不得不提醒道:“傅总,我们要过去了。”
傅锦行点头:“来了。”
说完,他直接推开了休息室的房门。
看着傅锦行的背影,傅智汉长叹一声,跟在后面。
傅氏的一间大会议室里,台上还空着,但台下已经坐满了人。
傅智汉一出现,全场都跟着骚动起来了。
在过去的三十年来,他的一举一动都会直接地影响到傅氏的未来动向。
即便傅锦行已经接手傅氏多年,傅智汉的存在依旧不能令人小觑。
傅智汉在助理的搀扶下,走上了台,坐了下来。
他凑近麦克风,口齿清楚地说道:“欢迎各位的到来,本以为各位媒体朋友对我这个老头子已经不感什么兴趣了,想不到台下还是有这么多帅哥美女,我很高兴。”
一句话,将现场的紧张气氛缓和了不少。
傅锦行垂手站在旁边,和傅智汉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骆雪站在下边,关注着台下的情况。
忽然,她看见一个穿着保洁员制服的女人正在门口拉扯推搡,试图突破保安,闯进会议室。
骆雪立即走到角落里,拿起对讲机,询问情况。
那边说了几句,她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返回傅锦行的身边,骆雪压低声音:“傅总,门口有一位吴语熙小姐,她非要见你不可!”
吴语熙?
听到这个名字,傅锦行微微一愣。
他早就给了她一大笔钱,也安排她去国外了,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
“不见,让他们把她带走。”
傅锦行薄唇微启,面色冷漠地说道。
骆雪刚拿起对讲机,不等说话,从会议室门口已经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别碰我!我桶里有硫酸!不怕死的就试试!”
她一喊完,身边的人全都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开,让出了一片圆形的空地。
在场的记者们立即将注意力从台上的傅智汉转移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上。
大家窃窃私语,都不知道她是谁,又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