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即将入学的前几个晚上,爱莉尓接到了孔以凛的电话。电话里他语气阴寒,直指主题。“你把她拐去哪里了?”
爱莉尓神情无惧地说。“抱歉,你没必要知道她的下落,我只能说她现在过得很好。”
“如此你不想我就此停掉你的卡,你大可试试。”孔以凛的语气很不好,声音里还隐隐带有焦灼。
“OK、你以为我只会靠你发工资吗?”爱莉尓挂断电话把手机关机。
孔以凛一直在找我吗?我以为那次之后他一定失望透顶,他不准我与乔维来往,可我却一次次违背他的话。他发现我不在一定生气极了,怎么办?在他此刻还会找我之前回到他身边。
如果他一旦放弃寻找我的打算,那他或许就真的不会再管我了。
我对爱莉尓说“爱莉尓,我要回去。他在找我。”
“不,斐莲。想想你的学业,你很快就要上学了。和所有普通的孩子一样拥有一份美好的校园生活。难道你不期待吗?”
我当然期待和乔维一样去学校学习,修满所有的学分,争取每科都拿A,然后去孔以凛就读的大学,踏过他走过的道路,享受他一样的生活。但是孔以凛不这样希望,他希望我待在他身边。如果我违背他的希望,他会放弃我,不再管我。我的期望需要用离开他作为代价的话,我不愿意。
“我要去找他。如果他还要我,我没理由不待在他身边。”我焦急地往外冲,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立刻回到他身边,早一点回去他或许就不那么生气了。
爱莉尓拦住我,扣住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试图抚慰我。“斐莲,你冷静点。你待在孔以凛身边,什么都做不了。你想要丧失所有成长的乐趣,把自己囚禁起来,从此以后生活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可以随意抛弃你,随意占有你,把你挥之即来,呼之即去。一旦某一天他放弃了你,你的世界会崩塌,失去他以后你难道要自己一无所有?”
我承认爱莉尓说的很对。可是“我本来就一无所有啊。”
爱莉尓试图说服我。“每个人生来都是一无所有的,所有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赤身裸体的来,不带一片尘土的走。有些人从出生起看似拥有很多,其实从未有一样是属于自己的,有些人看似什么都没有,或许他拥有的比你想象得多。所以,没有人是什么都拥有的,也没有哪个人是什么都没有的,成长和生活会带给我们很多,不去尽力尝试怎么知道自己一无所有?我们本身就在不断争取和努力前进的路上。斐莲,迈出那一步,也许你就会发现自己富有极了。”
“我大概没有跟你讲过我的事情,其实我与你的经历相似。10岁以前,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那里长大的孩子你应该了解,他们极度缺爱,并且强烈自卑的同时又极为渴望被关注。你一定难以想象10岁之前的我个性有多恶劣,我会和孤儿院的孩子打架,甚至会故意偷偷倒掉别的孩子杯子里的牛奶。我不喜欢那些前来领养的人在孩子堆里像挑选商品一样的目光,但是我又想被他们挑中,所以我会屡次在他们面前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甚至会故意在他们面前大打出手。也因为这样直到10岁我还未被人领养。
直到有一天,我偷了一个亚裔女人的项链,偷项链的初衷仅仅只是因为我觉得那条项链很好看,但当时我并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孤儿院的资助人。在这之后她领养了我,在带我回家的当天我把偷到的那条项链还给了她,但是她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她把项链送给了我。事实上是她早就知道我偷拿了那条项链,却并未拆穿我。
那个人就是孔以凛的外祖母。她的丈夫去世,女儿也已结婚,故孤身一人独居。在那之后,她悉心教导我,可以说我未来的成长深受她的影响。上了高中后,她就去世了。往后我就和所以普通的孩子一样,利用孔以凛母亲资助的钱上完了高中,读完了大学。其实,我也什么都没有,但是人不断打破固有的模式,获得与过往不同的经历本身就是一种拥有。所以人生的拥有不是停在原地等待被给予,而是主动去获得。”
我沉默了,爱莉尓是在不断告诉我,不是我从来没有,而是我根本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一直以来,我都在渴望孔以凛施舍给我的感情,一个人如果不自尊,如何得到别人的爱。所以孔以凛从来没有把我绑在身边,一直都是我自己故步自封,倘若一个人精神自由,根本无惧任何人的约束。
对于我爱孔以凛这件事,我完全可以等到成年以后去做,现在的我以一个teenager的身份,凭什么要求他去回应我。
“我会等自己长大,等自己足够地成熟后再回到他身边。”
爱莉尓欣慰地对我笑了笑。“我很庆幸你能够想通。”
我摇摇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我不敢。安娜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胆小又怯懦的人。爱莉尓,我们都有相同的经历,可我不如你勇敢坚定。”
爱莉尓笑笑。“你才多大?我的年纪是你的两倍多。况且个体有差异性,别妄自菲薄。勇敢有时也可能转变为莽撞,坚定有时也可能是一种顽固,怯懦更多时候也会是柔软的一种表现方式。”
就在我决定继续求学的开学前一天,爱莉尓接到孔以凛又一次打来的电话。
“开门。”他的声音平静极了,仅仅只是在下达一个简单的命令,但是我想象此刻他在电话那头阴寒着脸的样子。
爱莉尓转头看我,神情难得紧张起来。
“如果你不开门,一分钟之后,门将会被撬开。”
孔以凛神情冷漠地站在门口。他的视线凝在我身上,让我说不出的害怕,害怕他会像上次一样那般对我。
我的上前靠近两步,又悄悄缩了回去,踌躇着僵持在原地。
孔以凛突然朝我温柔地绽开一个笑容,然后轻柔地对我说。“宝贝,过来。”
孔以凛突然对我的温柔,令我一下子心脏猛然剧烈颤动,我被他那句“宝贝”蛊惑了。自我前往加州回到他身边后,他已经有多久没叫过我宝贝了。他或许觉得我已长大无需在用这些温柔的话语哄骗我了。
我的脚不自觉地向他走去,在这样一张清俊冷然的脸上出现一个笑容,让我觉得我对他来说是特别的,与众不同的。
爱莉尓拉住我。逼迫我看她。“斐莲,难道我之前的话都是白说了?”
我愣愣地看她,陷入进退两难的抉择。如果孔以凛没有亲自找来我还尚把持得住本心。
孔以凛向我靠近两步,皱着眉问我。“为什么不过来。”
“哥哥,我以后再回到你身边好吗?”我恳求他。
孔以凛走到我身边。触碰我的脸颊。“为什么?你从小就在我身边,你是我养的。没有人可以决定你的去留。你自己也不可以。”
他冷静地把黑黝黝的枪口抵在爱莉尓的太阳穴。然后神情冷漠地对我说。“出去!”
我转头回望爱莉尓,她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瞪大了双眼。
伯森正沉默着站在我们身后,我跑到他身边,把我从安娜手里得来的卡塞进他手里,并轻声对他说。“好好上学。”
我转身出门,站在门口回望孔以凛。
他皱着眉头盯着爱莉尓,指腹轻轻扣动扳机,机括的齿轮咔咔地作响。“这是最后一次。”孔以凛放下抵在她脑门的枪。
街道上因为下过雨的关系还隐隐有些潮湿,两旁光秃秃的梧桐木在凄清的路灯下略微有些萧瑟。二月的翡城尚未乍暖还寒,路上稀稀散散的行人裹着厚重的棉袄在冷风里踽踽独行。孔以凛走在前面,我瑟缩着身子跟在他的身后。从爱莉尓的公寓出来时,忘记穿上羽绒外套,此刻我正冻得手脚发僵。
孔以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为什么离开?”
因为我疼,他不管我,把我一个人扔在空荡荡的公寓里自生自灭。但是这个话我当然没胆子在他面前说。我反问他以表达我潜意识的不满。“那哥哥呢?为什么要离开?”
孔以凛沉默把我拉到他的身边。锁着眉头问我。“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他,他为什么不管我,为什么对我弃之不顾?为什么对我如此粗暴?可是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因为即使我问出来,他也不会回答我。我红了眼眶,闷头不吭声。呼啸的寒风吹在眼眶周围有涩涩的痛。
他拽紧我把我裹进他的羽绒大衣里。他低着头,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的脸上。“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贪恋他怀中清冽的气息,把耳朵贴在他心口的位置,倾听他心脏深处规律的跳动声。我可真是没出息,他随随便便道个歉,缓和下语气,我就找不着北,一心只想回到他身边。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有点冷冽。
我拽紧他腰侧的毛衣。闷声说。“怕你嫌弃我,不要我。”
他把我拉出去,盯着我问道。“如果是这样,你要怎么办?”
我无措起来。“我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嫌弃我,大概我会很伤心,很痛苦。然后会按照原计划那样回到学校读书。但是如果我此刻跟他这样说,我一定没好日子过。孔以凛这样的人,就因为我和乔维多说几句话他都气得丧失理智。
孔以凛捧起我的脸颊,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听着,我不会不要你。前提是你要听话。”
要怎么听话?我一直都很听他的话。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任何事违逆过他,我几乎把他奉为信仰的在活着“如果我不听话呢?”我问他。
孔以凛靠近我的耳畔,添了添我的耳朵低声道。“我会惩罚你。”
我好奇地问他。“怎么惩罚?”小时候我做不对题时,他会不准我吃心爱的零食,我惹他生气时,他会冷着脸不理我。但是他还没有因为任何一件事惩罚过我。
他咬了咬我的耳垂。“像你的第一次一样惩罚你。”我的脸立刻白了白,想要退出他的怀抱。
孔以凛搂住我的腰。害怕他会对我做那样的事。我急忙抵住他的胸口说。“哥哥,我会听话的。”
车子沿着绵长的公路行驶向翡城的新泽湖区。再绕过一大片广泊的湖水路后,车子停在了陈宅的地下停车场。
我抬头看他,孔以凛所说的回到他身边难道还是继续居住在这里吗?
我们回到五楼的房间,孔以凛对我说。“我们要搬家了,把想要带走的东西收拾一下。”
我好奇地问他。“我们不住这里了吗?”
孔以凛轻微皱了下眉,但还是回答了我。“理论上我现在还不能把你带走,你的父亲还是你名义上的法定监护人。但是往后的时间我不会再住在这里,你是我的所有物,所以我必须把你带走。”
孔以凛的祖父去世了,他不必再处处受制,此刻他大概已接手了他祖父的产业,也顺利继承了他父母给他留下的资产了吧。他可以随意把我带到任何一所房产中,无论是圣德里还是翡城,没有人会再管他。可是他的那句“所有物”让我心间发凉,我只是他的所有物,可他却是我的全部。
我还没写好,本来想两章并一章发的,一看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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