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走到厨房,看了一眼锅里的鸡蛋,问了一句,“给我做的早餐吗?”
“你也要吃吗?这是给你姨夫做的。”
望舒松了口气,“那就好。”
“啧!赶紧去洗个澡,然后去理发店做个造型,下午三点婚礼。”
林红和白衡真的是名副其实的黄昏恋。
望舒打了个哈欠,转身往浴室走。
就在他转身的这一瞬间,姨甥两人的眼睛里,都挂上了晶莹的泪花。
从今天开始,望舒又要重新过上孤身一人的日子。
望舒洗完澡时,白衡已经坐在餐厅里吃林红亲手做的早餐了,风度翩翩,即将要展开人生第二春的中年男人,这会脸上也难以掩盖痛苦的神色。
“姨夫,吃不下就算了,别在吃坏了肚子,耽误婚礼。”
白衡从善如流的放下筷子,“望舒说的有道理,做人要识大局。”
“哎……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别这么说,是姨夫该感谢你。”
两个人用诡异的方式说着诡异的客套话,等他们客套完,林红也换好了衣服。
她今天没有化精致的妆容,也没有穿奢侈品牌的裙子,长发简简单单的扎成马尾,露出一张干净明媚的面庞,素净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让她猛然间减龄五岁,看上去就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饶是见惯了林红各色打扮的望舒,眼中也不由划过一丝惊艳。
林红是真的好看。
再看一旁的白衡,已经看傻了。
望舒这才注意到,白衡也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
黄昏恋还穿什么情侣装!
过份!
望舒暗搓搓的翻了个白眼,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一瓶酸奶,以十分豪迈的气魄一口干掉。
旁边的两个人还在给望舒加早餐。
“你别这么看着我……怪不好意思的……”
“因为好看。”
“好看吗?我好久没有这么穿了,挺别扭的。”
“要不换一身衣服吧……这么好看,不想让别人看。”
望舒受不了了,“你们走不走了!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睡觉!”
林红瞪他一眼,“睡什么!我们一块出门,送你去美发店,你看看你的头发,就不能好好拾掇拾掇,就你这样怎么做伴郎。”
望舒抓了一把自己跟鸡窝一样支楞巴翘的头发,“我故意的,怕抢了新郎官的风头。”
“呕——我们家白教授天下第一帅!你还抢风头……”
一番争执后,望舒还是被从家里揪了出去。
到停车场时,望舒万分庆幸自己跟出来了。
他们又,又一次在停车场看到了秦钧中,才几天不见,秦钧中看上去憔悴了不少,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黑色衬衫,黑眼圈跟动物园里的大熊猫一样,下巴上全都是胡茬,一脸的颓废,和温文尔雅意气风发的白衡呈鲜明对比。
望舒反应的还算及时,他一路朝秦钧中跑过去,打算先把他拉走再说,一靠近便在秦钧中的身上闻到了浓郁的酒气,望舒笑了一下,“秦叔……”
秦钧中这会倒很直接,他望着林红,一字一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想找你小姨,说几句话,说几句话就走。”
相爱十余年,夫妻六年,虽说散场时有些狼狈,但是秦钧中此刻提出的要求并不算太过份,望舒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那的两个人,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或许是看秦钧中太可怜,可怜成自己记忆中绝无仅有的模样,素来强势坚决的林红有那么一丝犹豫,一丝心软,她紧紧挽着白衡的手臂,抬起头看他。
白衡沉默了片刻,揽着林红的肩膀,大步的向秦钧中走去。
望舒的脑海里浮现出四个字,风雨欲来。
“秦先生,刚好我也有些话想对你说。”
望舒盯着秦钧中紧握着的拳头,默默的退后了半步,随后他注意到,林红退了一步。
小姨你是认真的吗?
“我要和林红说话,和你没关系!”
白衡笑,“为什么没关系,从今天开始,我是林红的丈夫,她今后的一生都和我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哪怕是百年之后,我们的尸骨也会葬在一起。”
一瞬间,秦钧中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眼,他想躺下来休息一下,可尊严让他咬着牙根硬撑着站稳了双脚,身体一丝也未摇晃,却仍能从那双灰暗的眼眸中看出内心的惊涛骇浪。
秦钧中声音轻颤,“是,是啊。”
林红的后半生,真的和他没关系了。
昨晚喝醉前,秦钧中还安慰着自己,就算林红结婚了,也没什么,她最漂亮,最美好的岁月都是陪在自己身边,足够了。
而这一刻,看着那双依旧如少女般干净的眼睛,秦钧中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凝固成了水,他好似活着,又好似置身海底,已经溺亡冰冷幽暗,永无天日的深海。
……
望舒到美发店下了车,林红摇下窗户,指着他的脑袋,“收拾的洋气点啊。”
“我剃光头,洋气不?”
“我大喜的日子,你就不能不和我顶着干?在椅子上坐一会能累死你吗?”
望舒一个劲的点头,“行行行,我知道了。”
“要韩范的,现在流行。”
“哎呀,知道了,你们赶紧走吧,一会民政局都下班了。”
望舒说完,白衡的车噌的窜了出去,望舒吃了一嘴的尾气。
车……车不错,心也挺急的。
不管怎么说,林红的婚礼还是要顺着她的意,望舒坐在椅子上,对着身后的烫染师说道,“洋气一点,韩范,你看着发挥。”
“韩范……行,知道了。”
望舒从没烫过头发,也没有染过,他受不了坐在椅子上的那个过程。
就在今天,林红结婚的日子,望舒从烫染师口中得知自己要在椅子上坐了将近五个小时。
“你没有和我开玩笑吗……”
“是啊,漂染烫,怎么说也得四个小时。”
“那我不洋气了。”
“不行,染膏都调好了。”
“……”
望舒认命了。
算了,算了,反正未来的日子,他也没有机会再为林红做些什么了。
……
“呀,这怎么还睡着了……”
“嘘。”
迷迷糊糊的,望舒好像听见了杨砚的声音,他已经习惯了自己时不时的精神恍惚,并没有在意,脖子的酸痛让他下意识的把头歪到另一个方向。
先是悬空了一下,随即有什么东西托住了他的脸。
望舒费力的睁开眼睛,扫了一眼对面的镜子。
在镜子里,他看到杨砚坐在他身后,手里举着粉色的兔子娃娃,用兔子的肚子垫着他的脸。
望舒醒了,他迅速坐直身体,露出僵硬的笑容,“你怎么,在这啊。”
杨砚没什么表情,“剪头发。”
他的头发,确实有点长了。
“那,那还挺巧的啊……”也不知怎么,就两天没有联系他,望舒就心虚的不得了。
他不联系李清影的时间再长,都理直气壮啊。
“嗯,你坐好,别睡了,我去剪头。”
望舒跟惹祸后揍了一顿的小猫一样,两条腿并拢膝盖贴紧,手虚握成拳放在大腿上,耷拉着脑袋,眼睛圆圆的,乖巧答应着,“好的,我知道了。”
杨砚脚步一顿,把兔娃娃塞到了望舒怀里,这才大步走到门口的椅子上坐下。
望舒把椅子转过去,凝视着杨砚坚毅的侧面,想着自己眼中朦朦胧胧时在镜子里看到的那一幕,心砰砰砰的狂跳不止,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望舒眨了眨眼睛,睫羽轻颤。
无关十九岁的杨砚,他好像真的对二十六岁的杨砚,动心了。
第27章
“客人, 可以洗头了。”
听到这句话, 望舒如临大赦。
他终于,终于熬到头了。
可洗掉头上的染膏后, 望舒等来的是更让他煎熬的一把椅子。
一般情况下, 理发的位置都在门口窗边, 越靠近天光越好。
杨砚坐在落地窗前的第一把椅子上, 而望舒坐在第二把,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可以小声聊天,这种情况,沉默就等于尴尬。
望舒尽量忘记自己没回杨砚微信的事, 忘记自己两天没去找杨砚的事, 一边用毛巾擦拭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一边语气自然平常的对杨砚说, “好饿啊, 你中午吃饭了没?一会一起去吃饭吧, 早就说要请你吃饭,一直没有时间,正好这两天清闲了。”
望舒的潜台词是, 他这两天有时间, 有自己遛狗。
然而,他还没听见杨砚的回答, 身后的理发师在他耳朵边上打开了吹风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