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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
    童言打来电话,问她生日怎么过。
    她没心情,回了句,“不过。”
    以前姥姥会给她做长寿面,细细长长的清汤面线,上面飘着葱花和两根绿油油的青菜,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面。
    去年她许了什么愿来着?哦,她许愿姥姥长命百岁,永远陪着她。
    实现了吗?
    屁!、
    那还过什么。
    “出来玩儿吧?你去市里这么久,我们都很想你啊!我替你过生日,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盛夏在床上翻了个身,看见书桌上一格一格的辅导资料,“不了,高考完再说。”
    其实离开g镇才没几天,也就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恍惚像是过了半个世纪。
    童言还想再说什么,听她这语气,知道没商量,于是应了声,“好吧!哪天我去市里找你玩儿。”
    盛夏“嗯”了声,又扯了些有的没的,就挂了电话。
    *
    沈纪年敲了敲她的门,“出来吃饭了。”
    盛夏“嗯”了声,撂了手机就出去了。
    孟婶已经走了,沈纪年在盛饭,看见她,抬头说了句,“去拿筷子。”
    “哦。”
    今天晚饭有黑椒牛柳,香菇炖鸡,小白菜,还有木耳炒蛋,对于两个人来说,已经很丰盛了,沈纪年给盛夏盛了一小碗米饭,一碗鸡汤,两个人面对面吃饭。沈纪年吃饭很安静,一句话也没有,盛夏话也不多,于是气氛就诡异地安静。
    过了很久,沈纪年才说了句,“今天我洗碗,你待会儿去把单词背了,默写完我带你出去一趟。”
    盛夏点点头,“嗯。去哪儿?”沈叔和沈姨晚上一向回来的晚,所以晚饭都是他们两个一起吃,吃完饭当然要洗碗,起初都是盛夏自觉去洗碗,沈纪年说要分工,一个人洗一天。
    “去医院,给我妈送饭。她今晚值晚班。”说完抬头看了她一眼,“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盛夏点点头,又撇撇嘴,“你会读心术吗?”什么都瞒不过他。
    他短促地笑了声,“不用担心,把事情说清楚就好。”
    “嗯。”
    盛夏吃完饭直接去房间拿单词书,书里夹着沈纪年帮她做的计划表,她翻着看了下,把今天的单词折起来,开始默背。
    三十个单词,她记得挺快,仔细又回忆了一遍,确认没问题了,把昨天的又拿出来复习了一遍,然后拿着本子出了门。
    沈纪年刚好洗完碗,正拿毛巾擦手,看见她出来,缓步过来客厅坐着,两腿岔开,身子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冲她招了招手,盛夏把单词书递到他手里。
    他翻了一遍,直接扔了书,口头提问,还一心二用地翻手机。身子微微伏着,有着男生独有的气场。盛夏以前没少和男生打交道,那些男生不是装模作样,就是幼稚得不可理喻,嘴里叼根烟,打架提钢管,染两撮黄毛就觉得英雄盖世,酷得不得了。
    但盛夏从来没觉得多酷,倒是沈纪年这种学习好,从来不惹事,穿衣服规规矩矩,总是莫名给她一种很酷的感觉,所以打心眼里有点儿莫名的崇拜,所以他说什么,她总是下意识地去听。
    盛夏就蹲在客厅的茶几边儿上写,觉得自己特别像个小学生。
    可既然沈纪年都不惜浪费时间给她辅导,她也就没什么理由抱怨的。
    默写完了,他拿去扫一眼,发现没有错误,点点头,“很好。去换衣服吧!”
    盛夏发现他特别爱用祈使句,全是命令的句式,比如“去拿筷子”“去换衣服”“去背单词”再比如,“不可以……”“不能……”
    他将来一定能做个合格的领导。
    虽然心底无限吐槽,但表面上还是很听话地去换了衣服,顺便随便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发梢是湿的,肌肤水润润的,沈纪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
    两个人坐出租。
    盛夏和他一起坐在车后座,中间隔着一臂的距离,盛夏细细的胳膊抱着保温桶,坐得端端正正,模样倒是难得的乖巧。
    沈纪年又看了眼她身上的吊带和短裤,深切觉得她穿得很少,也可能是他骨子里是个保守又迂腐的男人,他这样自我剖析了会儿,终于淡然了。
    下车的时候,盛夏去递钱,司机笑眯眯地接过来,“小妹妹好可爱啊!多大了?”
    盛夏没理会他,眼睛翻了一下,如果对方眼神再恶心一点,她可能直接踹他车门上,或者选择把他架在车窗上的手掰断。沈纪年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乱来,把找零接过来,塞到她手里,站在她身前,隔绝了对方的视线,半拥着她进了医院,直到进了住院部大厅才松了手。
    被他碰过的地方,烫得惊人,盛夏摸了下鼻尖,莫名有点儿不自在。
    但大体也明白,他是不想她惹事,也在保护她不被陌生人骚扰,于是也没说什么。
    沈姨正在值班室和病人家属谈话,沈纪年在一旁坐下来,盛夏没来过这里,不懂规矩,老老实实坐在他身边。
    腿挨腿,胳膊碰胳膊,女孩子的肌肤娇嫩得很,触感清晰,他轻咳了声,微微偏过头去,努力平复心情。
    最后站起了身,轻声解释了句,“有点儿热,我去外面站一会儿。”
    盛夏不敢一个人待,怕惹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他叹了口气,猛地转过身,弯腰,对上她眼睛,“我去卫生间,在这边待着,不要乱跑。”
    盛夏被他吓了一跳,微微往后躲了下,“哦”了声。
    第9章
    住院部的办公室很大,所有的医生都在一个房间,黄色的实木办公桌,纸笔电脑堆得满满当当,墙边有病历架,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仪器。
    明明很大的空间,却仿佛挤得没有下脚的地方。
    盛夏坐在角落一个长椅上,抬眼四处打量着。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办公室里没剩下几个医生,沈姨在跟病人家属解释手术的风险,病人家属似乎很犹豫,不断地重复问手术有多大的把握,沈姨只能耐心地解释,按照概率来说,这是个成功率比较高的手术,但再小的手术也有风险性,遇到了就是百分之百,然后一条一条解释手术当中可能遇到的各种风险。
    家属很焦虑,不住地舔嘴唇,手指互相摩挲着,每听一条脸色就白一分,身子前倾的弧度很大,仿佛要贴在沈姨身上了,有好几下她想要抓住沈姨的胳膊,但都忍住了,只是紧紧地抠着桌角,脸上的表情哀恸而无措。
    过了会儿进来一个年轻的医生,他尚穿着手术用的无菌服,戴着蓝色的一次性无菌帽,两手竖放在胸前,腹部以上都是黄色褐色的污迹,一进来就对另一个埋头在电脑前的医生抱怨,“哎呀,新来的实习生毛手毛脚的,准备东西都能准备错,还得我自己过来找。”
    那医生回了句,“慢慢来嘛!不要太严厉了,我们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年轻医生唉唉叹了口气,在隔壁治疗室的柜子里抓了根管子就出去了,远远地能听见他跟护士说:“谁闲着跟我到换药室来一趟。”
    ……
    盛夏待了好一会儿,沈纪年还没有回来,沈姨还在耐心地跟病人家属沟通,一时也结束不了的样子。
    她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也想出去透透气。
    走到门口的时候,埋头在电脑前写电子病例的医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对她笑了笑,“你是来找沈医生的啊?”
    盛夏点点头。看见他的胸牌,“陈蔚然”。
    “没事,我就问问,以前没见过你。”陈蔚然给她指了指,“隔壁有个示教室,你把饭放那边去吧!这边乱,而且脏。”
    沈姨在家也经常说脏,但医生的脏和普通人说的脏是不一样的,是说细菌和病毒多,盛夏明白,知道对方是好心,点点头,回去抱了保温桶,往隔壁的示教室去。
    示教室差不多是个小会议室的结构,中间放了方形的会议桌,有多媒体投影设备,围着墙放了一圈和会议桌高度平齐的桌子,上面摆了书、盆栽。桌上还有一个微波炉,墙角处放了冰箱。
    进门处有个大垃圾桶,上面套了黑色的垃圾袋,里面扔了很多外卖盒子。
    想来那些医生和护士们就是在这边儿吃饭的。
    盛夏抱着保温桶坐在会议桌前,枣红的实木大桌,厚重而威严。
    门开着,外面走廊来来回回过人,偶尔会有人过来示教室,看见盛夏会问一声,“小妹妹在等谁啊?”
    她回答,“沈医生。我来给她送饭。”
    对方就点点头,安慰她,“沈医生比较忙,估计是待会儿才能吃了,你要是无聊就看会儿手机,或者去外面转一转。”
    一个护士姐姐分了她一个一次性医用口罩,告诉她在医院不要乱摸东西,很脏的。
    盛夏戴着口罩,被示教室的冷气吹得瑟瑟发抖。
    沈纪年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们是来送饭的,沈姨在忙,他们差不多可以走了,但沈纪年不回来,她也不能一个人走。
    盛夏起身去找他,顺着走廊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他,病区很大,各处的格局又差不多,盛夏转了一会儿就找不到路了,只能凭着印象往回走,结果好像越走越偏了。
    最后走得满头大汗,好像还到了楼下,站在一个大厅里四顾茫然。
    *
    陈蔚然是下来拿药的,看见沈医生家的小孩坐在大厅里一脸茫然,于是走了过去,笑着问她,“你怎么跑来这边了?”
    “我……找人,”她皱了皱眉,不是太好意思,“不过,好像找不到回去的方向了。”
    “你找沈医生的儿子吗?”也不知道怎么找到这边儿来的,陈蔚然被她逗乐了,两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偏头示意,“跟我走吧!”
    盛夏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谢谢!”
    “不客气。”那些对盛夏来说差不多的走廊和楼梯,对陈蔚然来说就简单得多了,带着她七拐八绕,很快就回了他们病区,“你应该是在沈医生家里住的那个小女孩吧?”
    “嗯。”
    “和沈医生说的一样,很可爱,也很漂亮。”他侧着头又看了她一眼,眉眼里是温和的笑意。
    盛夏有些不习惯和陌生人讲话,闻言只低了低头,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没回答。
    陈蔚然也没在意,他要去病房,指了指前面的走廊,“沿着这里一直走,看见病区标识拐个弯,往里去就是医生值班室了。”
    盛夏点头致谢,快步离开了。
    *
    沈纪年已经回去了,在值班室和示教室甚至护士站都找了一圈,没看见盛夏,担心她乱跑找不到回来的路,四处问着,“有没有看见那个穿黑色吊带的短发女孩子去哪儿?”
    她这个人向来方向感不好,所以他很担心。
    刚问了一圈值班室的人,出门就看见走过来的盛夏。
    沉着声音问,“去哪儿了?”
    盛夏微微别过眼神,有些生闷气,“随便走走。”
    “不是跟你说,不要乱跑吗?”他弯腰,逼视她双眼,盛夏从他眼神里看到了质问和不悦。
    盛夏向来不是脾气好的人,闻言更是心头火烧啊烧,自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找都找不到,还要怪她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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