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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这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萧翼见多识广, 也没听说过这样的说辞。他以为崔洛不愿意告之他真相,或许死亡对一个人而言不是什么太好的回忆, 她不愿意说,他自然不忍心逼她。而且眼下也不是时候打破沙锅,等她卸下所有提防, 他在问个清楚!
    但崔洛说的却是大实话。
    她的确死在了梦里,否则怎会两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谁给害死的?!
    她又不是傻子!
    萧翼见崔洛一副好像尊严受尽摧/残的模样,以为她是思及痛苦之事,有些想不开, 他当即岔开了话题,但那大掌却是不动声色的移了上来,看似无意的在崔洛额头上一划而过,轻微碰触,仅此而已。
    当崔洛抬起头来时,他已经收手了,人也无比正经严肃,“我知道了,曾听安王提及过不少江湖术士,也许对你的.......遭遇会有帮助,待我得空去将人找过来,给你看看。”他尝试着帮她‘圆谎’。
    崔洛点了点头,她其实并不太相信什么江湖术士。但萧翼的好意,她如今也只能接受。
    崔洛这时想到了一件事,“继兄,我担心皇上会真的因为龙袍一事而迁怒于太子。要不这样吧,你想法子送一碟子绿豆糕到皇上面前。我听说皇上当年最喜欢宣德皇后亲手所做的绿豆糕。也许皇上睹物思人还能拖延一些时日。”
    崔洛的提议很好,这件事萧翼很容易就能假他人之手办到,而且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旁人如何阴损,最后能做决定的还是皇帝。
    帝王的心在谁身上,谁才能安然。
    “好,我答应你。”
    萧翼的嗓音淳厚且磁性,从崔洛的头顶传了下来。二人的距离不算太亲密,但崔洛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淡淡道:“那我先去安王府了,等太子的事解决,再过来看三弟。”其实,她已经装的很辛苦了。萧翼要是对她处处逼迫,她才能更适应。如此呵护她,倒是让她无所适从了。
    萧翼没有挡着崔洛,人却是目送着她离开。
    崔洛今日体会了如芒在背的感觉。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安王府。接待她的人是古月。崔洛将从龙袍上扯下的布条拿给白鹤先生检查时,古月就站在一侧。
    白鹤先生除却一头的白发之外,其余的地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孩童,个子也很矮,但听声音却是暮年男子,“老朽还需一些时辰,崔少爷可以在府上稍坐。”
    古月领着崔洛出来,她每次看到崔洛,都想逃之夭夭。奈何主子的那边她交代不了。
    崔洛这几世过来养成了遇事淡定的本事,既然白鹤老人查验药粉需要时间,她一直焦急也无用,索性抓住机会,问起了旁的事,“古月,上次我参加秋闱,你怎么没去给我搜身?是因为王爷没有吩咐你?还是因为你在外面看到了顾长青,为了避开他,这才没有出现?”三场考试,三次搜身,都是顾长青........
    又来了!
    古月脑中鬼使神差的想起了崔洛‘睡’了崔府两名丫鬟的事,她仰面望着冬日的苍穹,此时心情竟与纷飞的落雪相得益彰,“崔少爷是个聪明人,一下就猜到了,我还用说什么呢?”
    崔洛总觉得古月有问题,而且恐怕打死她,她也不会将实情说出来。崔洛转过身,眼睛盯着古月的胸脯看,“你这里如何做到不长大的?我是遇到难题了。你束了几层?”
    古月知道崔洛是故意的,主子说的没错,应对崔少爷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能被她无害的外表给骗了。
    崔洛见古月不语,她又问:“你每次来癸水,小腹会痛么?我听说习武之人是不会轻易腹寒的,你看我这样的体格也能练么?”
    古月心情极度古怪,她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跟她讨论过女儿家的事。
    “可以一试。”古月言简意赅,生怕多说一个字,崔洛也会没完没了。
    崔洛却没打算就此放过她,“很奇怪......听你的口音,应是京城人士,亦或者在京城住了多年。而王爷是前几年才刚回京,你从一开始的口音与王爷就不一样!”这句话一针见血了。
    古月站在那里,此时再看崔洛,竟觉得像看着一个长的柔/软,却极为狡猾的小魔头。她早就看出端倪了,却到今日才说出来.......这不是故意留着抓把柄的么?!
    主子果真诚不欺我,崔少爷并非善类!
    古月站的笔直,其实也很想抱着围栏往上爬了。
    这时,白鹤老人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古月暗暗吐了口气,崔洛道:“别急,这事咱们以后再继续探讨。”
    古月:“........”
    步入内室,崔洛神色突转严肃,“老先生,您看这衣料上面是不是被人加了吸引猫儿的东西?”崔洛按着自己的推断,直问道。
    白鹤老人赞赏的看了一眼崔洛,“你这小儿怎会知道?此物的确能引得猫躁动。只是.......这东西并非产于京城,像是苗族的一种草药粉,且已经灭迹多年。”
    知道龙袍上的东西能吸引猫就行了,崔洛现在没有太多时间去查苗族草药,她如今也是能力有限。从安王府出来之后,就带着萧翼给她的腰牌直奔都察院。
    都察院是大明的最高检察机关,其职为“纠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与大理寺,刑部合称三法司。如遇到重大案件,一般都是由三法司联合会审。而都察院所收押的犯事之人,一般都是身份特殊,地位很高的人。
    在明代,中央监狱设有刑部狱、都察院狱、北镇府司狱。被关押在这几个地方的人多半不是犯的小事。
    太子私制龙袍无异于造//反了。
    崔洛刚到都察院大门,却见此处防备极为森严。她并不是没来过这个地方,今日恐怕是有人故意加重了防守。她正站在一处角落避雪,突然察觉到有人靠近。
    顾长青虽能做到行动如风,但此时已经厚雪积压,人走在上面,咯吱作响。
    他眉目凝重,黑色大氅上还落了雪,“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带着萧翼的腰牌离开吧。”
    崔洛:“.......你一路都在跟着我?为什么要提醒我?”她以为甩开了顾长青,看来真的不能小看了锦衣卫。
    为什么?当然是在救她了!
    顾长青未答话,但崔洛一语毕,却是笑了:“多谢表哥照拂,我知道了。”
    崔洛谢过之后,旋即就离开了。顾长青没有阻拦她,待身边的靠近,道:“大人,还需要再盯着么?”
    顾长青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神色愈加凝重,“继续给我看着她!不得让她靠近文华堂半步!”还真当自己是星宿下凡了?这件事是她能插手的么?
    *
    崔洛直接回了国子监,她知道顾长青一定不会就此放过她。真是奇怪了,她这个小人物怎么就引起顾长青的注意了?
    太子是遭人陷害的,要是他脱不了罪,沐白等人势必遭殃。她自己身为沐白的同门师弟,想独善其身也不可能。
    无论站在哪个角度,崔洛都觉得自己应该试一试的。她曾经跟这些人这般要好.....无关男女情长的好,怎能看着他们身陷囹圄?
    眼看就快到天黑,汪直之前让中公向她传了话,说是让她三更在文华堂外等着,可她如何能靠近文华堂?她现在不过只是能证明龙袍上被人做了手脚而已,至于谁可能是奸细?又是谁陷害的太子并不能笃定。
    崔洛在书堂来回踱步,就在这时,一个面生的小书童跑了进来,将一张纸条塞在她手里,转身又跑了。
    她不用去追问那书童,就算追上去,这孩子未必知道什么。
    崔洛当即打开手笺一开,上面只有简单的一行楷体小字:“去找晋老夫子,他才是如今唯一能救太子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古月:我演的可能是苦情剧.......
    第80章 谈心结
    寥寥几字映入眼帘, 崔洛如同醍醐灌顶。她猛然间才记起来,当年皇帝还是皇子时, 他与宣德皇后的婚事便是由晋老先生做的媒。晋老先生虽然不问朝政, 但桃李满天下,朝中不少权臣都是他的学生。
    要是自己带着证据去见他老人家, 或许他会看在宣德皇后的份上, 去帮太子说情。
    晋老先生是有一定份量地位的人,他说的话, 皇上或许能听得进去。可若是换做崔洛,恐怕进不了紫荆城就被暗处的人给夺了小命。
    而且由晋老先生出面, 就不会有人将太子的事牵扯到她这个无足轻重的人身上来了。
    可........究竟是谁给她送了信?
    萧翼?如果是他的话, 他今日在长信侯府就会告诉她。
    顾长青?似乎也不像!
    汪直?这个人她始终看不明白。
    不过, 事不宜迟,崔洛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探究谁给她送的消息。她一个人去晋江书院未免有些突兀,保不成顾长青正在路上堵着她呢。
    崔洛去了寝房, 将正在午睡的几人给闹醒了,“大伙还记得那年大雪, 咱们戏弄徐夫子的事么?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如今日回书院看看徐夫子?”
    许墨揉了揉眼,他可不是晋江书院的学子, 而且又因为晋晓悠的缘故,颜面大失过,假装睡意未消,“我昨夜学牙雕至凌晨, 实在起不来,你们去吧。”
    裴子信最为尊师重道,而且晋江书院给了他大多的帮助。闻言后,他已经起榻穿衣。王宗耀亦然。
    但,顾长梅却是一手撑着下巴,呆呆的望着窗外的飘雪发呆。
    王宗耀笑道:“长梅,你与晋小姐的婚事还有两个月,就算不小心碰上了也是无碍的。”大婚一月之内新人不宜照面。
    顾长梅一张俊美的脸拉的老长,“偶感风寒,今日不宜出门,你们去吧。”
    崔洛也不强迫他,便与王宗耀,裴子信二人领着几只礼盒就往晋江书院而去。崔洛下意识的留意了马车外的动静,她微微掀开马车车帘,就能看到挑着担子的行脚商在叫卖。
    冰天雪地的,哪有只着薄衫的商贩?!不知是顾长青的手下?还是另有其人?
    到了晋江书院,裴子信与王宗耀当真去跟徐夫子唠嗑去了。他老人家不仅脸盲,还严重耳背。不管裴子信与王宗耀说什么,他都是笑着点头。
    崔洛从书院的角门潜入了晋府,这个时候,她有些庆幸那条大恶犬已经不在了。
    崔洛来的突然,这时正在抱厦中赏梅作诗的晋晓悠吓了一大跳,但与此同时,待她看清来人时,她那俏丽的脸上也起了一层不易被人忽略的绯红,美若娇花胜三分。
    崔洛当了太久的男子了,这个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太过孟浪了,她站立后双手抱拳,有礼道:“在下吓到姑娘了,姑娘莫怪,不知晋老先生现在何处?”
    说话这话时,崔洛的视线一直盯着脚下的白雪。没有再看晋晓悠一眼。
    晋晓悠搅着帕子,欲言又止。
    恨不相逢未嫁时就是她此刻的体会吧........她已经与旁人订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崔洛没等到晋晓悠开口说话,但她还是等了一会,吓坏了人家姑娘家可就是罪过了。少顷,待崔洛抬起头来,却见晋晓悠正双眸含怨,又似半分娇嗔,半分可怜的模样,当真叫男子见了都会心软。
    迎上崔洛的目光,她突然转身,领着裙摆,一路小跑而去,像是......哭了?!
    这个画面......崔洛陡然间内心腾起一阵内疚感,有种夺了兄弟妻的感觉。
    崔洛:“.........”她愣在原地眨了眨眼,想了想还是自己去见晋老夫子。
    崔洛对龙袍一事所知不多,她只知龙颜大怒,朝中就算有人替太子求情的,今晨也在午门外受了杖刑。
    晋老夫子并不难见上,崔洛是北直隶的解元,晋府的小厮对她也颇有印象,就直接领着她去了晋老夫子的书房。
    晋老夫子年过花甲,但眼神极其犀利,他就像那种越活越精明的人,活脱脱的‘老人精’。
    崔洛将她今日的来意说明了一遍,甚至将怀里的龙袍上的布料拿给他看,还道:“这料子的确是皇宫大内所有,但细看绣工,却是川蜀一代的,并非出自宫里。太子私制龙袍一事纰漏太多,根本就站不住脚。只要皇上下旨去彻查文华堂,一定会发现端倪。老先生,现在只有您能入宫面圣才能救太子,眼下........已经无人肯敢替太子说话了。”
    晋老夫子收了手中毛笔,他正作着一副野猫扑火的画,情节十分诡谲。“你也知道无人为太子说话,那你呢?不怕死?”
    崔洛神色赧然:“谁能不怕死?只是做人最起码的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身为太子侍读,又知太子被冤枉,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我想宣德皇后如果还在世的话,太子殿下也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境地。”
    沐白是个正统的文人,但勾心斗角的本事欠佳,太子身边一直缺了一个手段了得的谋士。
    晋老夫子沉默了几息,“你这小子到现在才找到老夫,害得老夫等到现在!行了吧,东西交给我,我这就入宫面见圣上。还有........你以为圣上他自己心里没数?”晋老夫子言罢,挑眉瞪了崔洛一眼:“日后离我孙女儿远些!”
    崔洛:“......多谢老夫子。”她深深一鞠,才从书房里退了出来。
    接下来就等着出结果了。有一点晋老夫子说的没错,皇帝也是拼了全力才登上了龙位,他能不知道皇子之间夺嫡争锋的那点内幕?崔洛手上有没有确凿证据已经不重要了,只要皇上相信太子,并命人彻查,一定会揪出点什么!
    至于晋晓悠........崔洛表示自己很冤枉,她也没对人家姑娘做过任何事啊?!
    但愿顾长梅不要因此怨恨上她.........
    三日后,詹事府又出了大事,先是被关押在都察院的詹事府的官员——左、右赞善自缢,有人被单独提出来押进了刑部。再之后,沐白等人被释放,宫内又掀起了一场捕猫行动。
    太子有惊无险,帝王为安抚他,另赐西域汗血宝马一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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