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自觉沙哑。
“我喜欢……我不知道。”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道理的,有时就是那一眼,一句话,一个眼神,甚至你看的顺眼,她脸上的一颗细小的泪痣都能成为你喜欢她的理由。
卫蕤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眼里含着深深愧疚:“我知道不可能。”继而自嘲微笑。“你放心,我永远也不会这么干。”
在朋友和女人之间,卫蕤不想失去的,始终都只有朋友。
那个仰头看着他吊瓶,和他拉手打勾说别死的朋友。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地物冻
晚上有集合, 临近五点钟, 外出回家探亲的学员纷纷赶回学校,整理床铺, 换衣服。
杜星星低头系着裤腰带:“排长,过节你去哪了?”
胡唯稍抬着下巴扣领子纽扣:“回家办了件大事, 你呢?”
杜星星眯起眼睛,笑的开心:“我也是,回老家办了件大事。”
胡唯侧了侧头:“看女朋友去了?”
“你咋知道!”穿好裤子,又拉出小马扎换皮鞋。“去她批发市场看了看,帮她干了些活, 排长,等明年三月, 她就能上学了。”
杜星星穿常服的机会很少, 领带都是系好一次, 反复套在脖子上的。他对着镜子整理了几次都弄不好, 胡唯接过来,把领带全都打开, 给他重新系。
边系边说:“星星, 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二十二——”
“入伍也四年了。”
“嗯, 马上就第五年了,我这回还去看了我们连长, 连长说让我好好学, 回去了让我给他们上课。”
一个十分整齐漂亮地领带结系好, 胡唯往上一推, 给他紧了紧:“那就好好学,别给你们连长丢人。”
当初他离开沈阳时,他的指导员也是这么对他说的。
走了,别忘了你是我们九连出去的兵;走了,好好学,别放松,去哪你都错不了。
走廊吹集合哨,众人穿起常服外套,拿起公文包,去外头列队。
因为之前放假匆忙,半个学期的总结和成交考核都没来得及说,这次放假归来,要抓住这个时间好好讲评一下这批学员的学习情况,和未来下半个学期的课程安排。
临着教室不远的教工休息室里,几个人围成一圈,正在商讨下一步的教学任务和分组名单。
因为学员在原部队的分工不同,军衔不同,接下来要有针对性的进行授课培训。大体来说,就要分成两队。
一队务实,注重实操,多练多战,在岗位上出经验。
一队务全局,培养大局观念意识,注重深层理论学习。
电脑上是这批学员上半学期的各门考核成绩,综合排名从第一到第四十二,上头是每个人的一寸照,下头写着原单位,职务。
分队完毕,名单递给宋参谋长看,他端着名单问了一句:“这个胡唯怎么给划到这边了?”
有人解释:“之前征求过原单位意见,他们的意思是想请我们注重实战化培养,对这个人有安排。”
“什么安排?”名单卷成一卷,宋参谋长站起来。“是哪个侦察连的连长有空缺了?哼,想跟我们抢人呢,都是老套路。”
“您和蔡主任认识?”
“认识,怎么不认识,说起来还是我的领导,我当兵那年他是我的排长——”提起往事,不胜唏嘘。当年,他可是被老蔡排长治的够呛。
“把他换过来,参加下一阶段的机关战术培训,我对他另有安排。”
不是老宋同志徇私,因为岳小鹏给他看过病,就对他儿子多加照顾。老宋谁不知道,多铁面无私的一个人,又是多爱惜人才的一个人。
四十二个人里,只有胡唯的成绩和邱阳不相上下,不是你压着我,就是我压着你,老宋喜欢年轻人这种互相较劲的样。
另外——
这个从雁城来的孩子,是有点真东西的。
他观察过很长一段时间。
这个小中尉的逻辑思维非常强,不懒惰,善于思考和运算,本来以为能有多大神通,结果调出他在雁城的档案一看,嗬,竟然给放到了机关收公文。
蔡喜不给当成宝贝,送来了他这里,老宋同志可是要好好打磨一番,收起来藏好的。
这天,早上七点,二丫还在昏睡,就听见院子里一阵吆喝安排声,什么这盆水果摆在哪,什么香炉碗的位置要朝东,叮叮当当,吵得二丫趴在窗前,掀起一小块窗帘往外看。
只见卫蕤带着两个人,正往院中间抬桌子。
二丫连衣裳都来不及换,气势汹汹站在门口叉腰:“你又来干什么呀!”
卫蕤像没听见似的,往地下摆了两个蒲团,朝她笑眯眯招手:“你来!”
二丫还没睡醒呢,看着又是蜡烛又是香炉的,满脸懵。
她睡觉的衣服被她滚得皱皱巴巴,裹着一件绒袄,没梳头没洗脸,立在房檐下。
“你到底要干啥?”
卫蕤笑意不减,“咱俩拜把子——”
谁要跟你拜把子,保不齐睡觉做了什么梦,大清早来她这里发疯。二丫可是个记仇的人,卫蕤说的那些话她都在心里用小本本记着呢!
于是拎着卫蕤撵小鸡似的把人往外赶:“走走走,谁要跟你拜把子,大早上你搞这些让人看见东西像什么话!不知道还以为我家里有白事呢!”
卫蕤被推着一步三回头:“哎哎,你别撵我啊,我真的诚心诚意跟你拜把子,你比我年纪小,我认你当妹妹。”
“谁要给你当妹妹,我哥哥已经够多了!感情泛滥没地方放,回去找你妈妈呀。”
卫蕤抱住门口一颗树,死扒着不走:“那你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啊!把我认下,我给你好处!”
二丫松了手。“啥好处?”
“你几个哥哥都给你啥好处?”
二丫鼓足劲儿抱住卫蕤,要给他扔出去。
“别别别!有好处,有好处!逢年过节给你红包。”
二丫放下卫蕤一条腿:“还有呢?”
卫蕤词穷,挣扎良久,投降:“你说你想让我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二丫一鼓作气:“你不许再掺和小胡哥在虬城的事情了,你也不许帮着小春儿撮合他俩,你更不能逼着我去你银行工作,总之——”
“就是需要你的时候你就上,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别吭声。”
“成交!!”
被卫蕤拉着跪在香案前,二丫还纳闷:“你为什么非要跟我拜把子?”
卫蕤哼哼:“喜欢你呗。”
不能跟你谈恋爱,那就厚脸皮强行跟你沾亲带故,以后有什么事,她也不至于忘了他。
院子里的老头老太太都出来看热闹,卫蕤一见那天蹿到他肩膀上的六宝瑟缩了一下,拉着二丫和自己换了个位置。
“你站这边,你站这边。”
“为什么?”
“男左女右呗。”
“行。”
两个人端着香,憋了半天,谁也没吭声。
卫蕤尴尬:“一般这时候,都得说点什么啊?”
二丫烦恼:“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天老爷地老爷,街坊邻居都看着,今天我杜豌自愿和你卫蕤认个兄妹,今后有福同享,有难自己当,谁也别连累谁。”
卫蕤震惊:“你倒是把自己择的干净啊!”
殊不知二丫说的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的。
她的做人信条就是:有了好事福气可以和大家分享,可真的遇到了灾祸,有了让自己感到痛苦的事情,还是闭紧嘴巴,不要告诉别人的好。
你告诉别人有什么用呢,除了倾诉,你不能给别人带来一点快乐,只是让更多人接受你的不高兴,然后陪着你郁闷。
“就这么说,你爱拜不拜。”
“拜,我拜!”卫蕤清了清嗓子,也煞有其事道:“我卫蕤,今天当着街坊邻居,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大娘大姨的面,和杜豌结成兄妹,今后有我一口吃的就保证饿不死她,我要遭难破产了,也保证不管她借钱,我俩本着享乐原则,尽力维持双方不堪一击的兄妹情,不越雷池一步!”
说完,把香插到香炉碗里,二丫拍拍屁股要回屋。
卫蕤叫住她:“这,这就完了?”
“你还想怎么样啊。”大早上被迷迷糊糊拉着认了个哥哥,二丫已经很郁闷了,她还没刷牙洗脸呢。
“起码你得给我磕一个吧。”
“磕头???”
她连她爷爷都没给磕过头呢!
二丫不依,卫蕤粘人精跟在二丫屁股后头,好像这头不磕就算完似的。二丫烦的呀,拉着大门把手:“那说好了,我给你磕头,你就让我回屋。”
“说话算话。”
二丫憋足一口气,卫蕤还很照顾她:“我把那垫子给你拿过来,地上凉。
忽然——
二丫不吭声揪着卫蕤衣领扣住他后脑勺,用脑门狠撞了卫蕤一下。
咚!!
两颗脑瓜磕在一起,能听见相当疼地一声闷响。
卫蕤磕的头晕眼花,双手护住脑袋,疼的蹲在地上直骂脏话。
二丫站在门口十分嚣张:“让你占我便宜!”
卫蕤倒抽冷气:“你头怎么那么硬啊!”
小时候磕鸡蛋练出来的铁头功,在晖春时幼儿园小朋友说她没爹没娘,二丫气冲冲和人家打架,别人揪她头发挠她脸蛋,二丫从来不反击,只等别人欺负够了,她攥着小拳头回身就咚地一撞,磕的小男孩掉了颗牙,哭着喊着回家找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