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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礼仪规矩都学的顶好,当初年纪小时,旁的人不晓得,还当她才是年纪大一些的那个,哪个不夸她。
    明明跟她那个风尘出身的姨娘一样不知廉耻,手段却比他姨娘厉害的多了。又当□□,又立牌坊,周旋在几个男子之见,却从来不会在人前当众与男子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
    若不是万文信那儿露出了馅,她还被他蒙在鼓里。
    江玉娘不管骨子里如何,但表现在人前的样子,永远都是大方得体,体贴温柔的样子,绝不会是现在这般,再加之裴泽的话,这便让她消了大半的怀疑。
    但是,对于江余方才那个不是男子的说法,她却是不信的。
    当然,在场的除了曾经与江余果裎相对宋瑜,其余的人也确实没有一人相信。
    暗自观察着江珍娘与众人的反应,江余心中的怀疑便更加笃定了些。
    他说自己不是女子,也不过是试探一番。
    拽住宋瑜袖子的手并未放开,这让江余心中有底。
    修长纤细一只手直抚向自己的眉间,触手便是带着纹路却被打磨的光滑细致的木头特有微凉感。
    不过犹豫了一瞬,江余还是将挡住额间的花脸面具缓缓摘了下来。
    江家从来没有一个跟他长的极像的江玉娘,他嫡姐看着他的眼神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带着不屑的,绝对不可能嫉恨他这么一个废物。
    他看的出来,他方才说自己不是女子时,并没有人相信他,全然笃定的样子。
    如此,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了。
    江家并没有与他们口中“江玉娘”长的一样的哥儿。
    江余知道这种想法很荒谬,但是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他前些日子不是还神乎其神地从夜半的漆黑浑浊河中突然便出现在傍晚高山之上的清澈湖畔。
    一边思绪翻滚,一边慢慢取下面具,江余第一次不躲不闪地看向裴泽。
    “我家公子就在我旁边,我为何要害怕。”江余捏紧了宋瑜的衣袖,原本的忐忑渐渐转为强撑的平静。
    反正宋瑜答应他不赶他走的,赌一回又如何。
    宋瑜原本缓缓摇着扇子的手更是一顿,接着带着愉悦继续摇动,舒展的眉眼显得风流又多情,看得出心情不错。
    卓承兴只觉着胸口一梗,撇开头不想再看两人一眼。
    时至日跌,祥庆布庄采光极好,店中布料花纹都能看的清晰明白,何况江余眉间的孕痣虽然暗淡,却相当的显眼。
    如此一来,原本还有些怀疑的众人,眼中的疑虑全部一扫而空,原来,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裴泽,万文信有些惊讶。
    江珍娘恍然。
    粉衣女子则是面色一红,她并不是一个是非不分之人,对着无辜之人出口不逊便是她的不对了。
    与江玉娘针锋相对,也不过是出有因。不过是因着嫡亲的哥哥议亲,头儿个还定下的是江家大小姐,不想转天便说更中意三小姐,明明他哥当时也并无意见,他也并不是没见过江玉娘,又怎么可能是因见着江玉娘的容貌而改了主意,如何想都不对劲。
    万家是近几年凭借着上头的关系突然暴富的人家,与江家也是最近才走动起来,万文慧更是才到大同府不久,她对江家儿女不算熟络,不过是见过江玉娘两回。
    在万文信转口说中意的是江家三娘后,倒是隔三差五便碰上,这若不是有意的,鬼才相信。
    这也是为何万文慧看她不顺眼的缘故。
    美是美了,品性却不好。
    虽是还未下定,但在万文慧眼中,江玉娘这行为跟故意勾引自己的姐夫又有何区别。
    如此,她才会在看到江余之时,忍不住口出恶言。
    万文慧是个敢说敢做的女子,既是自己认错人在先,出言不逊在后,她也从不会逃避错误。
    “宋姑娘见谅,文慧方才将姑娘错认为别人,这厢向姑娘赔个不是。”大方地朝江余俯身行礼,“我一向不爱空口白话道歉,旁的东西我也拿不出,今日祥庆布庄之内姑娘有何看的上的,皆算于我的账上。”
    这一副我穷的只甚钱的既视感,让全身家当也不过500文的江余有些羡慕,只是羡慕归羡慕,人家再有富有跟他也没关系,拒绝道:“不必了。”
    方才进来时还怕宋瑜要给他送衣服,怎么一转头又多了一个要送他东西的人。
    “那便是姑娘你不肯原谅我了。”
    “不,并不是。”
    “那姑娘便随便选一些喜欢的,就当是文慧的歉礼。”
    “真的不必了。”江余求救地看向宋瑜,他真的不会应付这种事儿。
    多说无益,万文慧不再劝江余,直接开口叫道:“掌柜的。”
    刘掌柜应道:“小姐有何吩咐?”
    “将店里新进的料子给宋姑娘各拿一匹送去她府上。”
    “等...”
    “既如此,”不等江余开口,一旁的江珍娘又接口,“方才多有得罪,掌柜的,店里女子成衣挑几套好的给宋姑娘包起来,算于我账上。”
    “我并不是...”
    “宋姑娘!
    江珍娘不等江余反驳,便开口叫道,在江余看向她的时候朝江余施了一礼,起身时看着江余的目光灼灼,“虽说这个话有些冒昧,但珍娘在此还请姑娘帮忙。”
    说实话,江余心中一颗大石在刚才便放了下来,他猜对了,他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回事,但是江家似乎还是那个江家,却又不再是江余知道的那个江家,这个江家没有江余。
    一时间,他并无心思多想别的,只有突然升起的解脱感。
    但是对于江珍娘,他依旧下意识有些怵,所以在江珍娘说要请他帮忙之时,他见宋瑜依旧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便只能说:“你说。”
    江珍娘也很爽快,直接开口道:“希望姑娘能换上女子装束。”
    江余一愣,这是个什么要求?
    第25章
    就如方才江珍娘想的那般,她确实乐的看江玉娘名声扫地,但是前提是不会带累自己。
    江家如今还未有一个姑娘出嫁,若是一个江家女儿名声坏了,她们这些人谁也落不了好。
    她尚且还分不出这个宋姑娘与江玉娘的区别,江珍娘看向万家兄妹,旁人只怕更分不出了。
    况且,今日更是许多见过未见过的姑娘们在旁人陪伴之下来西市看热闹,其中看不惯江玉娘的人可不少。
    深闺小姐,一个丫鬟也不带,一身小厮的装束独自跟在陌生的男子身旁,江珍娘目光飞快地扫过站在一旁,全程不过说了三个字的俊美男子,加上这个男人也出色到即便在喧闹的街市,也能让人在人群中一眼便注意到。
    呆着如此耀眼的男子身旁,即便江余再低调,想不让人发现都难!
    “说了这么多,姑娘恐怕也不难猜到,姑娘的相貌与家中庶妹极其相似。”将目光放在江余身上,江珍娘神色恳切,“姑娘模样出众,今日庆典观者如市,人多口杂......”
    带着些难以启齿地表情,江珍娘看了眼宋瑜,又对上江余的目光,“家妹在大同府有些薄名,姑娘看着也不像是本地人士,若是被人误会,对家妹的名声恐怕有些妨碍。”
    “望姑娘能体谅。”完全是关心妹妹的模样,“姑娘可否帮珍娘这个忙,改日必定登门道谢。”
    一个闺阁女子换了男子装束跟旁的男子出游,哪怕那个男子是个哥儿,对于重规矩的人家确实会引来一些诟病,但是江家毕竟只是商户,什么时候也如此讲究了。
    况且,为何他们明明见到他眉见孕痣还叫他姑娘?
    他是不是还忽略了什么事儿?
    还是他们误会了什么?
    对上江珍娘旁边那男子的目光,江余终于想起那日跟他遇上之时,他是穿着女子装束的。
    或许,只是先入为主的想法作祟?
    江余不确定的想到,他才接受了此江家非彼江家这回事,他到底不过是个见识浅薄,年纪尚幼的孩子,匪夷所思之事一再发生,此时他尚如大梦一场后,带了点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
    脑子中如今还能理智的分析这些不合理的小地方,实属不易。
    他只得暂时给自己找一个似乎合理的理由说服自己,既然他能画个花钿遮掩,女子难不成就不能点个痣造个假哥儿。
    江余不算隐晦的目光很自然被人注意到了,裴泽提议道:“若是这位公子不介意,或是可与我等结伴而行。”
    裴泽当然没有忘记,这个宋姑娘不过是他旁边那个男子的奴婢,目光从男子袖口上一扫而过,或许还不只是单纯的奴婢。
    既如此,那么能做主的谁当然不用多想。
    裴泽想的不错,即便江余很开口说一句“介意”,可裴泽问的是宋瑜,他不好插嘴。
    当然,介意的人却也不只江余一人,江珍娘带着些歉意的笑容微微一僵,原本浅淡的笑容更是几近隐没。
    江余更是觉得与他们一道走,还不如今日出门之时便扮成女子。
    他脑中混乱,至少还知道,江家没有江余,但是到底这些个都是他熟悉的人,到时若是露出什么马脚来,他又该如何解释。
    他也从来不曾掌握过“不动声色”“对应自如”这些个能力。
    江余只得再一次转头看宋瑜,期望着他能拒绝。
    宋瑜不了解江余,但是几天的相处他还是能懂他这个眼神是何种意义。
    这条不知从哪里来的小鱼儿,除了一开始两回,便从来没有开口要求什么,甚至想要什么从来都不会开口,只会拿一双花瓣似的漂亮眼睛巴巴地看着你。
    若是不理他,他也只是失望的垂下眼皮,若是满足他了,他那双眼睛高兴的弯成月牙状,就像眼中落满了星子一般,闪闪发光地看着你。
    让见着的人也不由心情好起来。
    而这种眼神,似乎还只对着他一人。
    这孩子就像是专门为他一人所圈养一般,自己给自己盖上了一个特属于他的戳。
    布庄外头熙熙攘攘地声音穿了进来,小贩响亮的叫卖声,时隐时灭的丝竹之声,孩童特有的清脆嗓音,热热闹闹显得特别喜庆。
    “去换上吧,”在江余惊讶的目光中,宋瑜开了口,“那便劳这位裴公子多费心了。”
    物极必反,江余对扮女子这回事儿似乎颇为执着,也不能立马让他熄了这个念头,还是要慢慢掰正,偶尔让他如愿一回,权当给他放一回假吧。
    宋瑜的一片好心江余当然不会明白,跟在为他引路的掌柜身后,江余抱着万文慧为他挑选了一套浅绿色的绣花襦裙,不可置信地连连回头看宋瑜。
    可惜宋瑜并未再给他一个眼神,直到江余听到背后那道清越的嗓音再一次开口,“令妹与小鱼真的如此之像?”
    “确实极像,若不是嗓音差的远了...”
    随着江余脚步远去,身后的说话声渐渐听不见了。
    这便是想看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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