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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温家大少爷温豁倒是安之若素,他一手捧着茶杯,轻轻地吹了吹茶面。
    温如岚脸色铁青,他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沉声道:“你给我闭嘴,要不是你不堪大用,我至于出此下策么?”
    温达轻声嘀咕:“不是还有大哥嘛,我就负责好吃懒做好了。”
    温豁闻言笑了笑,抬手摸了摸温达的头发。
    温如岚叹息一声:“你们啊,学习总浅尝辄止,殊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三人正说着话,外头忽然又热闹起来。
    柳雁欢走上台,停在第一张桌子旁,那一方香炉透出丝丝缕缕的香气,柳雁欢将香炉端起,轻轻地将香气拢到鼻尖,不假思索道:“迷迭香。”
    而后他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等伙计宣布结果,就径直走向第二炉香。
    “这一炉是栀子香。”言罢,他径直走向第三炉香。
    “这一炉是简单的韵香,用了沉香末和麝香末。”第三炉香也被破解了,速度快得店伙计都忘了说话。
    布帘之后,温达惊讶道:“好快啊,看来是个行家。”
    “第四炉了。”柳雁欢轻笑道,“这是藏春香,配料是降真香末、丁香粒、龙脑、麝香、里头还掺了炼蜜,应当烧的是香丸吧。”
    伙计呆呆地点了点头。
    “他要是能把第五关过了,就破记录了。”温豁看着柳雁欢的背影,喃喃道。
    “哥,没关系,就算他能闻出第五道香,你的实力也远在他之上。”
    柳雁欢嗅着第五道香:“这一道是名品雪中春信。沉香、白檀、丁香、木香、甘松、藿香、零陵香、白芷、回鹘香、附子、当归、麝香、官桂、槟榔、豆蔻。”
    伙计照着手头的配方单子一对,颤抖着双手道:“答……答对了!”
    人群欢腾了,面对着渐高的人声,温豁站起身来:“爷爷,我去会会他吧。”
    温如岚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当温豁看清来人时,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雁欢?怎么是你?”
    柳雁欢看着这贵气的打扮和稳重的气质,心知眼前人必定是温家的大少爷——温豁。
    “表哥,愿意和我比一场么?”
    “别闹了。”
    “我是认真的。”
    温豁看着柳雁欢认真的表情,怔了怔,最终还是点点头。
    两人同时打开锦囊,上头只有四个字:梅萼衣香。
    柳雁欢一怔,当真是百般情绪浮上心头。两人对视一眼,便提笔在纸上写起来。
    片刻后,两人将写好的香方呈交给温如岚。温如岚将两人的方子浏览了一遍,哑声道:“叫那位公子进来吧。”
    温达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能,他怎么可能答得比大哥好!”
    温如岚将方子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温达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两人写的配料所差无几,最大的差别就是柳雁欢在每一味香材旁还写了用量,温豁却没有。
    “爷爷,这不公平啊,大哥明明没有写错!”
    “他是没有写错,可制香配香,香材可以改变,用量却是标尺。写香方的时候,只有配方是成不了事的,用量才是决定成败的关键,所以,的确是这位年轻人胜出了。
    第24章 小叶檀香
    温达哑口无言。
    温豁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将柳雁欢让进了幕布之后。
    温达一下子跳起来:“是你?你来做什么?!”
    温如岚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柳雁欢,他盯着柳雁欢看了许久,才颤声道:“是……雁欢么?”
    “外公!”柳雁欢笑着对温如岚鞠了一躬。”
    温如岚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恢复了一张冷脸。
    “你来做什么?”
    “我来给外公拜个年。”
    “你刚才的表现……”温如岚心中疑惑颇多。
    可题目是他随机想的,柳雁欢想提前准备是决计不可能的。
    意识到柳雁欢真的在香道上下了功夫,温如岚十足欣慰:“不可骄傲,也别死记硬背方子,前人的东西固然经得起推敲,却也容易堵住你进步的路子。”
    “是。”柳雁欢恭顺地应了,末了扬起一抹甜笑,“外公,我对香道很有兴趣,想跟着外公修习。”
    温如岚看着他脸上的一抹笑容出了神。
    这一抹笑容像极了温家长女温惜,温如岚仿佛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扬起一张明媚的小脸,俏皮地说:“爹,你偏心,我也想学香道。”
    他还记得当年温惜出嫁后,下人从她的房间里整理出厚厚的三叠香道手札。那些年里温如岚说过的话,都被她一点一滴地记录下来,让温如岚忍不住热泪盈眶。
    在温家的儿女中,温惜绝对是天赋最为出色的。
    温如岚不止一次地感叹:“惜儿,你若是男儿身该多好。”
    现在,柳雁欢那张酷似温惜的脸和女儿的脸重合在一起,温如岚又听到那句如梦魇般的话:“我想修习香道。”
    “我可是很严厉的。”温如岚蹙眉道。
    “严师出高徒,我会好好学的。”
    温如岚沉默片刻,颔首道:“温家家中藏书你可以借阅,遇到难题也可以提问。”
    “多谢外公。”
    得了温如岚的允诺,柳雁欢松了一口气。
    待他回到家中,却发现柳府的气氛有些微妙。
    陈桂芳正捂着脸轻声啜泣,柳雁麟在一旁温声劝慰着。柳明崇坐在一旁,脸上的神情有些尴尬。
    见柳雁欢进来,柳明崇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又跑哪儿去了,成日里不务正业,什么时候才能有个正经样儿。”
    柳雁欢放柔了声音:“这是怎么了?”
    柳雁麟苦着脸说:“最近家中有白事,老太太做主要为爹迎第五房姨娘冲冲喜。”
    柳明崇叹息一声:“桂芳,这是娘的意思,我知道这些年你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很多,我始终是心悦你的呀。”
    陈桂芳被这样柔声哄着,心里好受了些,红着眼光娇嗔了两声,也知道这事儿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一日,黄历上写着宜嫁娶,第五房姨娘被抬进了门。
    次日清晨,柳雁欢在饭桌上见到了一位恭谦的年轻女子。
    柳明崇新婚燕尔,显然非常高兴,指着桌上一道腐皮汤笑道:“都来尝尝你们五姨娘的手艺。”
    柳雁欢尝了小半碗,那腐皮初尝有股子荤味。
    柳雁均赞道:“姨娘的罗汉斋做得特别好,吃起来解馋。”
    陈桂芳一筷子敲他手背上:“好吃是好吃,不过也太小家子气了,我们柳家是吃不起肉么?”
    柳雁均被敲疼了,扯着嗓子嚎起来,五姨娘也在嚎哭声中垂下了头。
    柳明崇将筷子往桌上一拍,沉声道:“大清早的能不能消停一阵,珂芳第一次下厨,桂芳你就多担待些。”
    陈桂芳挨了训,盯着程珂芳的眼神里隐约带着恨,食不知味地撑完一顿早饭,一回房间陈桂芳就把最喜爱的青花瓶给砸了。
    刘嬷嬷心疼地看着那一地碎瓷片:“太太,你又何必为这么个小人物动气呢?回头伤着了身子。”
    “你是没瞧见她那一副娇弱白莲花的样子,我说上两句她就低头瘪嘴的,还不是装给老爷看的。什么柔顺好拿捏,全都是装出来的。还有她那名字,叫什么不好,偏要叫珂芳,克芳克芳,可不就专门针对我来的。”
    刘嬷嬷脸上泛起一丝忧色:“太太,旁的倒没有什么,只是这五姨太的名字确实不吉利。我听人说,但凡是这样名字相冲的,最好到寺里请一道符,破掉那些针对您的煞气。”
    “到寺里?”
    “是呀,正逢三小姐的白事,要是到那祥瑞寺里,还能做一场水陆法事。”
    陈桂芳思量片刻,点了点头:“你说得在理。”
    柳雁欢正在湖心亭里看由温家借来的书,忽然瞧见五姨娘领着丫鬟往湖心亭走来,忙起身行礼。
    程珂芳轻笑着回礼:“大少爷太客气了。”
    柳雁欢细细打量着程珂芳的装扮,她穿着改良后的蓝褂子和肥棉裤,脸上傅一层薄薄的白色妆粉,眉宇间有股子淡淡的愁绪。
    柳雁欢见她盯着池子里的游鱼,便笑道:“池子里的鱼都通人性,姨娘可以拿些面包屑喂喂它们。”
    身后的丫鬟适时递上一小袋馒头屑,程珂芳欢喜地接了,用手指拈了些碎末喂鱼。
    看着那聚拢的鱼群吃得欢喜,程珂芳将鱼食递给柳雁欢:“你试试。”
    柳雁欢捏了把鱼食撒到池子里:“我三妹在的时候,也总爱到这儿来喂鱼。”
    程珂芳轻叹道:“真好,我从前饿得狠了,就爬到树上摘果子吃,哪还有多余的吃食来喂鱼。”
    柳雁欢有些诧异地看了程珂芳一眼:“姨娘还会爬树?我看姨娘这通身的气度,还觉着你出身书香门第。”
    “大少爷谬赞了,往日砍柴磨刀,烧火做饭才是我常做的,对诗书乐器,我是一窍不通。”
    两人正说着,陈桂芳派的人到了。
    “大少爷,五太太,二太太说十五那天大伙儿一块去祥瑞寺祈福,顺便给三小姐做场水陆法事。”
    程珂芳的帕子一不留神掉在了地上,柳雁欢弯下腰将帕子拾起:“行了,我们知道了,你去回太太吧。”
    丫鬟一福身走了,柳雁欢将帕子还给程珂芳:“姨娘脸色有些苍白,可是身子不适?”
    “不碍事儿,许是此处风大,吹得有些狠了。”
    柳雁欢点点头,先一步回去收拾东西。
    出发当日,陈桂芳领着女眷与男丁到了祥瑞寺,寺内的僧人忙出来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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