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就在谢冬想要赶紧回到玉宇门,和大师兄分享这份喜悦的时候,又一个意外发生了。
“戒严?”谢冬看着守在九通城门口的散修盟金丹,十分难以理解地问道,“为什么突然就戒严了?我两个时辰之前刚刚从这个城门进来,怎么现在就不让出去了?”
那守门的金丹摆了摆手,“刚才能进来,是你运气好。你要是稍微慢上一点,说不定已经身死道消了。”
身边也有其他人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长老们发现了一个魔修。”那守门的金丹道。
魔修?听到这两个字,其他人顿时一片哗然,谢冬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谢冬最开始接触到魔修这两个字,是以前差点被蓬莱派叛徒季罗弄死的时候,当时他还觉得魔修是个十分可怕的东西。但自从上次见到那个筑基期小魔修被仙道大能们活活虐死,他真是好久都没有听到这两个字了,玉宇门灵泉眼里面的那个魔念甚至还想要怂恿他也当个魔修来着。
不知不觉中,魔修在谢冬心目中的形象,竟变成了只能东躲西藏的弱小可怜之辈。
当然,此时九通城因为外面有魔修而严禁出入,他也不会硬要出去找死。毕竟他也只是个可怜的凝元初期,万一真遇到个厉害的,他的小命就真得交代在外面了,还是和散修盟的人在一起更安全些。
谢冬叹了口气,无奈回到了大厅附近,想要花费灵石租一间屋子住下。
结果现在被迫滞留在九通城的人太多了,想租个屋子居然还租不上。好不容易瞅到一间空着的吧,斜刺里又杀出来一个路人,要和他抢。
“他出多少?”那路人道,“我多加一成。”
谢冬斜瞅着这人,心情十分不爽。想和他比谁钱多啊?他最近每天过手的灵石都是几十上百万,难道还比不过了?
尽管如此,想到租金要比平时贵了,谢掌门还是心疼不已。
结果那租屋的老板看了看谢冬,又看了看那个路人,沉吟半晌,还没来得及说话。
天空上忽然“轰”地一声,响得人耳膜都快要炸开了。
谢冬惊骇之下抬头看去,只见天上像是多了个太阳,炙热的光芒闪烁,亮得几乎要把半个天际都烧化。与此同时,一个黑影从光芒底下坠落,不知道砸到了哪里,激得土地猛然震动,地震一样。
“打起来了!”周围不断有人惊呼。
“是元婴!是元婴和元婴,他们打起来了!”
谢冬的耳朵还在嗡嗡地响着,视线仍旧看着天上,移不下来。那太阳一般的灼热光芒退去了,现出许多青红色的电光,又有黑气与其交缠,间或夹杂蓝光闪烁,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周围的人群还在议论纷纷,从这些打斗中泄露出来的光芒分辨着是哪位长老的法器和绝招。
很快又有执事堂的金丹出来清理人群,让他们不要聚在大街上,赶紧躲进屋中。
之前那租屋的老板见状,也不敢耽搁了,干脆左手收了谢冬的灵石,右手收了那与谢冬争抢的路人的灵石,口中嚷嚷,“都什么时候,还争什么争?屋子够大,你们两个就一起住吧!”
说罢,这老板就一溜烟跑了。
谢冬和那个路人互看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们也确实没有心情再争了,便当真前后脚的进了屋中。
刚刚进屋,外面的天色就突然暗了下来。等到谢冬急急看去,天又亮了。
元婴修士斗法,便是如此神鬼莫测,引得天地都是异象。
谢冬估摸着,那魔修能和散修盟的诸多元婴打成这样,本身肯定也是一个元婴,而且实力很强。又或者,现在外面和散修盟元婴打斗的魔修根本不止一个。
谢冬叹了口气,想要找同租的那个路人说一点话,打听一点消息,结果对方已经吓坏了,一进屋子就找了个小房间躲着,根本就不搭理他。谢冬只得作罢,想着等到天上的元婴打完就能出去了,也住不了多少时日,没什么关系。
结果,他怎么也没想到,天上这么一神仙打架,就打了十几天。
不是每天都打得这么热闹,而是打一阵子歇一阵子,更多的时间是在双方追逐。听说散修盟已经找来不少仙道门派的元婴帮忙,但那魔修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人物,至今都没有被拿下。
更可怕的是,九通城边上的一个小镇,在那些元婴们的某一次打斗之中被殃及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直接从天而降,将整个小镇都砸开了,死了近百个修士。
当时谢冬就坐在窗户边看着,亲眼见着那个火球砸下来,砸在地上红了半边天,光芒灼得眼睛发疼。
听闻死了那么多人之后,谢冬躲在那个屋子里,头皮发麻,却也只能继续在这儿躲着,根本没有其他办法。他只能继续等待,祈祷九通城的防御能强大些,祈祷自己的运气能好一些。
在这种时候,谢掌门深刻体会到了一个普通修真者在大能面前的无力。
十几天里,他倒是和那个同租人的关系处得好了些,得知对方是附近一个中型门派的弟子,单姓一个王字,来九通城也是为了编外贡献值的事情。但这王道友比谢冬还要不堪,一看着外面就浑身哆嗦,面皮发白,根本没法自然地交流。
少些交流也好,省的还得随时藏自己的尾巴和耳朵。
第十五天时,谢冬发现天上打架的频率越来越少,间隙越来越长,打起来越来越快,也不知道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谢冬猜测或许是个好消息,虽然不知道究竟哪边在上风哪边在下风,总之看起来像是要结束了。
胆子大一些的修士都开始在九通城的街上走了。
谢冬也用头巾包好自己的脑袋,整理好衣服,再次来到了这个城门之前。他几乎每隔几日就要不甘心地来逛一逛,虽然知道很难出去,但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呢。
今日的情形看起来就挺意外的,这城门口居然很热闹,围了不少人。
谢冬挤过去,和边上的人一打听,得知是外面有人想要进来。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最开始戒严的那几天,总有没来得及入城的人想要再进来。散修盟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一般也就是验一下身份,拿能检验魔气的法器或法宝查一查,确认一下和魔修没有关系,也就放行了。
但如今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外面的修士不是死了就是跑远了,居然还有想要进来的,这就十分稀奇了。
“听说是来找人的。”路人道。
“真叫人羡慕,”边上的另一个路人表示,“我写信给我媳妇,她都只要我好好躲着,没说来找我的。”
谢冬闻言也有些感慨。
这种时候还有人这么不怕死的找过来,也不知道究竟找的是什么人。
随后谢冬又听到边上人议论,这想进城的人还是个金丹,还是个很稀罕的剑修。
路人越说越详细,“对了对了,你们听说过前两个月在这边连战几十个人不败的那家伙吗?没有错,又是那个家伙。”
等等……
谢掌门听到这里已然懵了,心中猛然冒出来三个字:不会吧?
第70章
谢冬瞪着双眼, 看着依旧堆在城门口的人群,脑子里有点混乱。
真的是大师兄吗?可是玉宇门离散修盟这么远, 法宝飞船现在也在谢冬自己手中,这地儿此时还如此危险, 大师兄怎么就过来了?
谢冬正准备挤过去一看究竟, 就瞧见有守门的执事堂金丹出来, 推开了这群看热闹的家伙。
隔着逐渐分开的人群, 谢冬望见了那个跟在守门人身后的人影。
“何道友, 你的身份我验过了, 没有什么问题。”守门的金丹对那人道, “但如今是非常时期, 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你入城之后, 无论寻人是否顺利, 希望你能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别让我们为难。”
谢冬看见那人点了点头。
白衣黑发, 眉目俊雅, 剑气凛然, 除了何修远,还能是第二个人吗?
谢冬一头冲了过去, 不等何修远继续与那执事堂金丹说话, 已然猛地抓住了大师兄的手腕。
何修远转头一看,正对上谢冬的双目,顿时既惊且喜,“师……谢冬。”
都什么时候了, 他还记着出门在外要喊名字呢。
谢冬心中翻搅着惊涛骇浪,一时半会还平静不下来。他好不容易维持住脸上的神情,勉强淡定地朝那守门的执事堂金丹拱了拱手,“打扰了,我就是他要找的人。”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守门人见此情形也有几分意外。
谢冬此时却顾不上礼数周全了,拉着何修远就走。他听到身后有路人在议论,但连究竟议论了什么也顾不得了。
他径直将何修远拉近了那间租下的屋子里。
那个倒霉室友此时见着外面还算安全,正好待在厅中透气。他一见谢冬这么气势汹汹地推门而入,顿时吓得犹如惊弓之鸟,一溜烟又躲进了小房间里。
谢冬也不管他,只将何修远给拉到厅中,指了个位置让师兄坐下,然而反手关上门,深吸了一口气,“师兄,你怎么来了?”
“我听闻这边出了事。”何修远道,“你在这里。”
“但我一早就已经给宗门里去过信,信上说得清清楚楚,我只是暂时得滞留在九通城罢了,别的一切都好,暂时也还算安全。”谢冬问他,“你为什么还要过来?”
何修远看着谢冬,眨了眨眼睛。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对于他的到来,谢冬似乎……不太满意,有些生气。
“退一万步说,你担心我,所以你过来了,但是这又有什么用?”谢冬指了指天上,“现在上头打架的是一群元婴,散修盟的金丹都不敢出城。你也不过是一介金丹罢了,在元婴一击之下,你和我又能有多大区别?难道你挨了元婴一击就死不了吗?”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谢冬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直盯着何修远。
师兄的衣服上沾了些路上的风尘,头发几天没有打理,发尾有些乱地翘着,除此以外看上去倒是还行,精神不错,也没有受伤的样子。
这叫谢冬一路上紧紧提起的心脏稍微松了松,但一股无名的邪火依旧在他的心中烧着,述说着莫名其妙的愤怒。
谢冬想着那天突然从上头砸下来的大火球,想着那个被直接砸开的小镇,后怕得很。
何修远将目光低垂下来,坐在那儿低声问道,“你看到我,并不高兴吗?”
谢冬猛地停顿了一下,竟然被问住了。好半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如果师兄问他是不是生气了,他可以很明确的说,他很生气。但师兄问他是不是不高兴……好吧,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这些天,他一直一个人待在这个地方,恐惧是真恐惧,寂寞也是真寂寞,很多时候都感到自己突然间就孤孤单单一个人了,虚得不行。他也曾想过如果大师兄也在这里就好了,好歹两个人在一起是个伴。但想着大师兄实际上在更安全的地方,他又有些欣慰。
结果大师兄竟然真的过来了。
在看见何修远的那一瞬间,谢冬很高兴。但与此同时,他也很害怕。
谢冬低着头,看着大师兄仿佛做错了事一般的神情,沉默了许久,然后走过去,再度握住了对方的手。
何修远将视线移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神情有些惊讶,因为谢冬在发抖。
“你怎么就知道,你一定能找到我?”谢冬问他,“万一我还没来得及看到你,你就死在路上了呢?”
何修远不知道他为什么抖,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就算如此,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谢冬暗骂了一声。
他真不想鼓励何修远的这种做法,助长这种风气。如果师兄以后也这么不顾危险,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万一哪天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没地方哭去。
但是他真高兴,真真的高兴。
谢冬突然一把揽住大师兄的肩,用力将人摁在了怀里,搂得紧紧的。
何修远十分震惊,小小挣扎地了一会,却又很快安静下来,乖乖地靠在谢冬胸口。
“师兄,以后别这样了。”谢冬道,“既然危险没有落到你的头上,你又何必自找危险?就算我现在再高兴,也敌不过你安安稳稳的,更让我高兴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谢掌门仍旧抖着。也一只手在何修远的脑后后面不断揉着,用力地胡乱地揉着,将大师兄本就没打理好的头发揉得越发乱了。
“既然如此,”何修远回答道,“你就不要一个人遇到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