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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相比之下,哥哥比他小学里的那些同学大方多了,后者只会支使他去小卖部里给他们买零食,买完之后才愿意稍微带他玩一小会儿,而且从来不会跟他分享食物。
    这么大方的哥哥怎么可能会“家境不好”呢?爸爸肯定是在撒谎。小小的陶风澈这么想着。
    但自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偷喝过随月生的牛奶。
    现在想来……其实都是哥哥在让着自己,没跟小朋友计较。陶风澈从回忆中醒来,笑着摇了摇头。
    陶风澈今天五点不到就到了家,厨房里还没开始做菜,在他陷入沉思的这段时间里,厨师们都屏气凝神地站在一边,沉默地注视着他。
    ……锅一直在火上烧着,这会儿都有些冒白烟了。
    陶风澈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拿油壶,然后往里一倒。
    热锅冷油甫一相遇便是油花飞溅,好几个离得近的厨师都倒抽一口冷气往后退开一步,唯独陶风澈面色不变,巍然不动,很有大将之风。
    一屋子的厨师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负责红案的大师傅最先憋不住了,鼓足了勇气提出疑问:“少爷,您这是要炒菜吗?”
    “啊?”陶风澈有些茫然,“不是啊,我热牛奶。”
    满场倒抽冷气的声音更大了。
    一滴冷汗从西点师傅的额头上缓缓滚落,他颤颤巍巍:“少爷,要不还是……我来?您在旁边看着吧。”
    陶风澈有些迷茫,他看了看眼前的锅,又看了看西点师傅,不耻下问:“难道不是这样吗?我哪一步做错了?”
    “锅拿错了。”人群中响起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少爷您拿的这个是炖汤的紫砂锅。”
    陶风澈:“……”
    他握着油壶的手顿了一顿,立马将它搁在桌上,然后不着痕迹地背在了身后。
    灶台终于物归原主,陶风澈敢发誓,他绝对听见了好几声饱含欣喜的叹息。
    家里面的牛奶是农场里今天一早才送过来的,在陶风澈的注视下,西点师傅将其从冰箱里取出,接着倒入奶锅小火温热,不一会儿便冒出了细密的泡。
    “少爷,好了。”
    陶风澈盯着翻腾的奶锅,无端有些出神:“加几勺白砂糖吧。”
    厨师依言照做,加了两三勺便收了手,陶风澈却在一旁皱着眉:“不够。”
    于是厨师又加了两勺。
    “还不够。”
    “少爷,这……”厨师脸上的表情有些踟蹰,陶风澈干脆挥挥手示意他让开,自己接过了糖罐。
    他大把大把地往下撒糖,厨师光是看着就觉得心惊肉跳。他生怕陶风澈对这些没概念,斟酌半晌后还是开了口:“少爷,这会不会有些太甜了?”
    “会吗?”陶风澈偏偏头,拿了个白瓷勺舀了一勺,咂摸两下,发现跟记忆里的味道差不多了,总算是心满意足地收了手。
    他一回头就撞上了厨师们一言难尽的表情,有些好笑:“怎么这么看着我?他喜欢吃糖。”
    他解释了一句,厨师们半懂不懂地点点头,谁也没敢冲上去问“他”是谁。
    陶风澈没得到回应,有些不解,继而很快想起家里的人已经全部换过一遍,便也不说话了。
    “把牛奶温着吧。”片刻后,他嘱咐道。
    不知不觉已经快六点了,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一个小时随月生就该到家,陶风澈吩咐厨师们开始做饭,转身出了厨房去找徐松。
    “徐伯!”他将徐松喊住,莫名有些踌躇,“我……我在厨房里给哥哥弄了杯牛奶,等他睡前的时候你给他端过去吧。”
    “要跟随少爷说是您为他准备的吗?”
    “……不了吧,你直接给他就好了。”陶风澈摇了摇头。
    真是个别扭孩子。徐松这么想着,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午夜时分,徐松去厨房里盛了牛奶,拒绝了佣人帮忙的建议,亲手端去了随月生的房间。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随月生抬起了头:“请进。”
    他今天难得空闲,洗漱完毕后便上了床,靠在床头翻那几本特意买回来的育儿书籍。
    看见推门进来的徐松时,他明显有些讶异:“徐伯?有什么事吗?”
    本来还以为是终于学会敲门的陶风澈来他房间里探险呢……随月生有一丝微妙的失落。
    “来给你您送牛奶。”徐松走近了,把手上的杯子递给他。
    “您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随月生失笑。这都多大了,怎么还把他当小孩儿哄呢?
    徐松笑而不语。
    看着徐松脸上的神情,随月生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果断伸手将杯子接到手中,喝了一口。
    牛奶温热,里面的糖仿佛不要钱一样地往下加,尝着有些腻。
    其实他现在已经没有少年时期那么嗜甜如命了。可随月生还是慢慢地将杯中的牛奶喝了个干净,然后将杯子紧紧握在了手中。
    “是小澈让您送的吧?”明明是个疑问句,可他偏偏说得笃定。
    徐松点头,有些无奈:“是,在厨房里盯了老半天,还加了挺久的糖呢。”
    “也就他会在牛奶里面加白砂糖了。”随月生忍了半天没忍住,还是吐槽了一句,然后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了徐松。
    “那我就先走了?”后者问。
    随月生点了点头,徐松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慢慢合上了门。
    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等口中的甜腻散干净后才去浴室里漱了口,路过柜子准备取褪黑素时,他却突然停了片刻,最终还是慢慢收回了手。
    随月生关灯上床,做了个难得的好梦。
    在梦里,他回到了十年前,还是个小豆丁的陶风澈手里举着一个巨大的棉花糖,说要请他吃。
    他蹲下身把糖接过,然后在陶风澈的脸上亲了一口。
    很难说小哭包和棉花糖哪一个尝起来的口感好,也很难说起到安眠作用的到底是不是牛奶,但随月生这天晚上入睡很快,等到天光乍破时,他从睡梦中醒来,上扬的嘴角更是久久没有抚平。
    第47章 通话
    周六一早,随月生开始办公后不久,突然接到了一通来自江景云的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江景云就开门见山道:“我这两天招聘助理时遇到了件事。”
    随月生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财务报表,摆出了一副倾听的姿态。
    若是换做旁人跟随月生来说这么一番话,他或许还会怀疑是否是来找他推荐好的助理人选,可打来电话的毕竟是江景云——如果只是这么一件小事,他绝不会在休息日来打扰自己。
    事情果然不出随月生所料。
    “我招助理时对性别做了要求,只要男性alpha,但还是收到了不少简历。喻鹤白把它们筛了一遍,又在线上问了几个问题,昨天下午的时候,他通知那些进入终面环节的求职者来办公室参加面试。”
    “这不是什么大事,我全权交给了他来负责,但我昨天刚巧路过会议室,就驻足看了一会儿。”江景云一字一顿,“里面混进来了一个beta。”
    随月生皱紧了眉:“喻鹤白难道没发现?”
    这不像是喻助理的工作态度啊,alpha和beta都分不清楚,差不多也可以收拾收拾退休了。
    “他没发现。”江景云停了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因为这个beta身上散发着alpha信息素的味道,如果不是我们很久之前聊过这件事,我估计也一样发现不了。”
    随月生瞪大了眼,极度震惊之中甚至不慎碰掉了手边的文件堆。他是极有条理的那一类人,一向都把东西安排的井井有条,但此时他根本无心捡拾,任由各式各样的文件在地板上混成一滩。
    他知道江景云想说些什么了。
    ——那个去应聘的beta注射了人工信息素,一种极为昂贵,有一定副作用,且放眼全球也只有陶家研究所知道配方的药剂。
    虽然陶家暗中的生意基本都和禁药相关,但不论是“alpha”神经兴奋剂也好,还是“标记阻隔剂”也罢,甚至连其他所有的药剂都算上,都无法跟人工信息素相比。
    这是禁药中的禁药,完全不在市面上流通,即便是在黑市里也只在陶家的铺子中出售,价格高昂,几十年下来,陶家靠它赚的盆满钵满。
    但陶知行一直都对它不怎么认同。
    就在两年前,陶知行已经严令禁止了这种药剂的生产,整一条生产线被彻底拆掉,铺子中售卖的和仓库中生产好的一起,全部集中销毁。
    因此产生的损失不可估量,但相对应的,人工信息素几乎绝迹,即便真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药剂中掺杂了某种生物活性物质,对储存环境有着极高的要求,且生产出来后的保质期只有六十天,而如果想要药剂起效的话,是需要按月注射的。
    也正因为如此,江景云的话甫一出口,随月生就想说不可能,但他转念一想,又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陶家早就不是多年以前那个铁板一块的陶家了,在陶知行生前,其实已经隐约有了分崩离析的前兆,否则陶知行绝不会选择将他这个外族omega培养成才,作为一条留给陶风澈的后路。
    等陶知行死了,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不管发生些什么也都不奇怪了。
    可他明明刚一回国就跟荆宁一起将研究所梳理了个遍,几个叛徒偷偷拷走的资料也全部被搜出来了,会是哪里出了岔子呢……?
    随月生跟江景云道了谢,抽出笔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记了几笔,心念微转:“等等,喻鹤白有没有看过他的身份id?”
    “看了。”江景云沉声道,“身份id的性别栏写的就是‘男性alpha’,甚至可以通过系统的检验,堪称完美的假身份。”
    “或许都不能说假。”
    “我明白了。”随月生放下手中的笔,伸手揉了揉眉心,“又是他们。师兄如果不介意的话,我的想法是……暂时按兵不动。”
    江景云问:“你的意思是就当对这一切毫不知情,把这个假alpha留在身边?”
    “对。”随月生颔首,“人工信息素在陶家属于绝密的范畴,江家和陶家不是世交的关系,如果不是在国外上学时我们聊到过这东西,你绝对不会发现纰漏。”
    “但问题也就出在这里。师兄你从没见过这种药剂的实物,光听我描述了一下效果和注射后的不良反应,就能判断出那个假alpha的身份不对,证明他们做出来的还只是半成品。陶家当年生产出来的成品,只要按时注射,即使是朝夕相对的枕边人也休想发现不对来。”
    “而他身后的人这么着急将其派到你身边去,明显就是冲着我来的。”随月生说着说着竟还笑了,他转了转手中的笔,声音带着玩味,“毕竟在整个静浦谁不知道,陶氏新任掌门人和风头正盛的江议员关系甚笃呢?”
    “是啊,还有说我们即将政商联姻的呢,编的有鼻子有眼,我都快信了。”江景云吐了个槽,幽幽道,“其实作为联姻对象的话,你还挺合适的。我家好几个长辈都来找我打听了,可惜他们没法如愿以偿了。”
    江景云声音渐低,最后几近微不可闻,随月生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很快,江景云将话题拉回了原先的地方:“那就这样吧,我会通知喻鹤白将这个人招进来,放在身边观察的。”
    “听师兄的意思,这事你是打算瞒着他了?”事情安排完毕,随月生也有心思挤兑人了,他老神在在,“师兄,按理说我们朋友一场,我不该太多过问你的感情问题的,但喻鹤白一个alpha,读大学起就跟着你了,现在不回自己家继承家业,执意跑来给你当秘书,结果你这——”
    他拖长了尾音,声音充满戏谑。
    “这件事和红帮牵扯太深,我不想让他掺和进来,太危险了。”江景云无声地叹口气,反将一军,“先别急着关心我,你呢?”
    “你跟陶家那位小少爷到底处的怎么样?我最近可是听到不少人在传你们俩不合了。”
    江景云不是八卦的人,但如果陶风澈像传言中那样跟随月生针锋相对,处处都要跟他反着来,那必定会加剧事情的复杂程度。
    而再一联想到随月生当时饭吃到一半,跑去警察局领孩子的事……江景云忽然就觉得这传闻的可信程度还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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