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裤的剪裁很是宽松,陶风澈去年冬天甚至在徐松的强迫下在里面套过秋裤,可此时他却忽然觉得它有些发紧。
桌上铺着桌布,除非随月生有透视眼,不然他绝对看不出什么异常,可现在毕竟是早上,某些部位格外精神抖擞的男高中生还是不自然地换了个坐姿。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断上扬的嘴角,又掩饰性地垂下眼,像是对桌上的笼屉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最终强装正经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脸上的面具戴得并不怎么完美,随月生看出了端倪,却贴心地没有戳穿。
陶风澈也这么大了,有一些属于自己的小秘密是很正常的事情。虽然有些怅然,但随月生能够理解。
……毕竟就连他自己,也有一大堆不能告诉陶风澈的事情呢。
随月生一哂,没有继续追问,摆出了一副被成功糊弄过去了的模样:“你慢慢吃,我先去车上等你。”
第95章 上学
陶家豪富,车库里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豪车,从来都没出现过车子不够用,需要拼车出行的情况。再加上随月生跟陶风澈的目的地一直不同,平日里,二人都是分别乘坐各自惯用的车,分开离去的。
可是今天不一样。
随月生要先送陶风澈回学校上课,之后再掉头前往陶氏,开两辆车着实有些累赘,也显得太夸张了。徐松跟陶风澈提出这一点后,后者想都没想,立刻便给自己的司机放了假。
等陶风澈吃完早饭,背着书包出门的时候,随月生的那辆karlmann king早就已经停在主宅门口了。
这辆车是随月生回国之后现买的,跟他原先在国外开的那辆一模一样,但不管是哪一辆,陶风澈都没坐过。
刚一上车,陶风澈的眼睛便亮了。
他跟后座捧着平板电脑看工作邮件的随月生打了个招呼,紧接着,一双眼睛便像是涂了胶水一般,死死地黏在车上,盯着那极具现代感的内饰和操作台看个不停。
“哥,你这辆车是照着蝙蝠战车定制的吗?”陶风澈啧啧称奇。
随月生没接这个话茬,冷不丁地问了一句:“酷吗?”
“超酷!”陶风澈用了简短有力的两个字作为回答,看上去只是普通喜欢的样子,可一双直直盯着中控台不放的眼睛却将他的内心想法暴露无遗。
但凡是男性,就没有不喜欢车的,陶风澈眼睛发亮,随月生看着他这副模样只觉得有趣,恨不得伸出手在他头上用力揉几下,将少年人好不容易打理整齐的头发揉成鸟窝。
他努力克制着内心的冲动,一哂:“那我跟你换一辆车?”
陶风澈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神色有些挣扎。
……这是舍不得自己那辆加长的迈巴赫了?
随月生暗自揣测,刚想开口说我去车库里随便挑一台开也行,就见陶风澈摇了摇头。
“不了,这辆车开去学校的话太张扬了。”
……而且这种车,就是要配哥哥这种锋芒毕露的大美人才对。
陶风澈没胆子将真心话说出口,只在心里小声念叨着。
随月生闻言,却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陶风澈还没满十八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个孩子。而且他对这台车的喜爱也是显而易见,随月生没想到自己会收到这样的回答,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确实是陶风澈会说出来的话。
他没再开口,只微微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也更深了些。
如果周助理在车厢内,看到现在这一幕的话,是要很震撼的。
——从还在西大陆的时候算起,他已经给随月生当了很多年的私人助理了。
周助理工作能力极强,尚在西大陆时,帮着随月生将分公司管理得服服帖帖;等回到九州,无论是陶家明暗两条线的工作,还是随月生的一些私事(大部分是跟陶风澈有关的),他都心中有数,全心辅佐,且随叫随到。
他拿着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工资,但与此同时,他的私人时间也被压到了最小值。还在西大陆时,他甚至就住在随月生的对面,时刻处在待机状态,只等随月生传唤。
但自从随月生回到九州,又搬到陶家祖宅居住,周助理就不再给随月生当贴身跟班了。
考虑到祖宅跟公司间的距离问题,和陶风澈对周助理本人的隐晦排斥,随月生干脆出资,给周助理在陶氏附近买了一套公寓,每天早上直接在公司会面,再开启一天的工作。
是以他此时并不在车上,也因此避免了惊掉下巴的“飞来横祸”。
——随月生从来没有在一天之内,只是单纯因为开心,真情实意地笑过这么多次。
以往他显露出笑意时,大多都是带着讽刺或是轻蔑意味的冷笑,怒不可遏时,甚至会露出一种灿烂得近乎诡异的笑容,周助理见得多了,已经不再会被蛊惑,更体会不出一星半点的美感,只觉得胆寒。
可是陶风澈却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此刻获得的是什么皇室级别的超vip待遇。
他只觉得随月生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跟随月生同处在一个小型密闭空间里又感觉很放松,整个人一松懈下来,条件反射地就打了个哈欠。
“困了?”随月生的目光停留在平板上,头也不回地问道。
“嗯。”陶风澈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明知随月生看不见,他却还是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陶风澈有些过于心潮澎湃,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了大半夜的饼,一直等到天边快要破晓时,才刚刚陷入睡眠,还没能睡多久,闹钟就响了。
好在他年纪轻,又是alpha,要不然身体肯定扛不住。
“车上没有抱枕……”随月生看完这封邮件的最后一行,伸手关掉平板,又顺手升起了后座跟前座间的挡板,表情显得有些犹豫。
他从小在贫民窟长大,后来来到九州后又经历了那样一番折磨,早就习惯吃苦了。即便现在已经有条件了,只要身处的环境整齐干净,他就已经很满足了,更没有养成那些骄奢淫逸的坏毛病。
上车之后,他大多数时间都在继续工作,偶尔困得不行的时候,也会倚着车窗将就着小憩片刻,但却从没想过要给车上添点什么装饰。
——除了一张很暖和的毛毯。
即便来到陶家之后百般调养呵护,十年前的那一番遭遇,到底还是落下了病根。随月生畏冷,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车上常年备着一张毛毯,感觉冷了就搭在腿上捂一会儿,可枕头却是真的从没想过要去准备。
随月生看上去有些为难,但陶风澈却并不意外会收到这样的答复。
这辆karlmann king看上去简直就跟蝙蝠侠的战车是一个系列的,无论是那极富现代感、棱角分明的冷硬车身,还是纯黑色的真皮内饰、极富科技感的操作系统……简直就像是从超级英雄电影里走出来的。
如果这辆车上真的出现了一个毛绒绒的抱枕,那才是值得奇怪的事情。
陶风澈把抱枕的颜色预设为粉红色,又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眼睛都被辣疼了——
完全就是个穿模的bug,得是多不负责任的创世主才能将它们如此粗暴地拼接在一起啊!
他在心里疯狂吐槽,就在此时,随月生的下半句话也来了。
“要不……你靠着我睡一会儿?”
陶风澈:“?!”
他整个人怔愣在了原地,像是中了某种奇异的石化咒语,半晌后,陶风澈好不容易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刚想开口,却见随月生微微抿了抿唇,捏着平板的手也略微紧了紧。
——随月生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自在。
陶风澈一眼窥破了他的伪装,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却又实在是不舍得拒绝。
……那毕竟是他从出生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喜欢上的人,对他提出的邀请。
陶风澈心一横,假装没看出随月生的忐忑与挣扎,鼓足勇气靠了过去,然后轻轻地将自己的头搁在了随月生的肩头。
下一秒,他控制不住地瞪大了眼。
随月生太瘦了,肩膀上只有一层单薄的肌肉,肩胛骨甚至瘦得有些嶙峋。陶风澈深知随月生的武力值有多惊人,后者根本就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omega,他可以轻易撂翻一个久经训练的alpha,比绝大多数的alpha还要能打。
自从数月前练武场那次比试后,陶风澈再不敢轻视随月生半分。可此时此刻,他刚一靠上去,便瞬间僵直了脖子,不忍心将自己的重量落在随月生的肩头。
就仿佛在担心自己会将随月生压垮似的。
陶风澈动作的幅度很小,可耐不住随月生的那头卷发柔顺得宛如丝绸。动作间,他耳侧的鬓发顺其自然地拂过了陶风澈的脸颊,像是一阵吹过山谷的微风,自顾自地飘然而去了,只留下森林里的一阵颤栗——
酥酥麻麻的痒意从皮肤表面一路渗进了皮下组织,继而进入了经脉之中,陶风澈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迅速地冒了出来。
他心脏狂跳,心中的那头小鹿一头撞上南墙,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摔得头晕眼花了都还拼命蹬着蹄子,大咧咧地彰显着存在感。
陶风澈心中忐忑不已,生怕被随月生窥探到他心中的情感,下一秒,随月生却忽然开口。
“等等。”
陶风澈触电般向外弹开,脸上写满了仓皇失措。
随月生假装没看见他的异常,伸手将靠陶风澈一侧的头发往另一侧撩去,确认再不会有头发弄得他不舒服后,才终于开口:“好了。”
他彻底露出来的脖颈修长白皙如同天鹅,陶风澈瞬间跟奇幻中的吸血鬼达到了共情。
口吐白沫的小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偷偷摸摸地继续往南墙上凑去,陶风澈将它好好地揣在心里,也小心翼翼地凑回了随月生的肩头。
这一刻实在是太过于美好了,在陶风澈最不可告人的绮丽幻梦中,也从未出现过这般美满的画面。
他努力睁着眼,竭尽全力地跟那排山倒海的困意所抗衡,可在这样一个带着寒意的秋日清晨,车内开了一点暖气,他靠在随月生的肩头,鼻尖萦绕着随月生衣服上浅淡的檀香,和发丝上说不清道不明的细微香气,耳畔又是随月生均匀的呼吸声……
实在是太安心,也太好睡了。
半梦半醒之间,陶风澈迷迷瞪瞪地嘀咕了一句:“哥哥,你头发好香啊……”
声音很轻,可随月生一个字不落地听见了。
他的目光并未从平板上移开,甚至还回了一封邮件,要求对方将广告方案重做,但却压低了声音,将它控制在跟陶风澈一样的音量:“护发素的味道。”
陶风澈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见,在随月生肩膀上蹭了蹭,又咕哝了几下,发出了几声难以分辨的呓语,像是忽然间时光倒转,回到了跟随月生朝夕相伴的幼年时光。
十年前,随月生没少哄陶风澈睡觉,对后者彻底入睡前的这一套已经很熟了,都没费心思去分辨他在嘟囔些什么——左不过就是几句怪腔怪调的“哥哥”。
随月生对此很有经验,没说别的,只放软了嗓子:“睡吧。”
下一刻,陶风澈彻底被睡意击倒,陷入了梦乡。
耳边传来的呼吸趋于平稳,心跳的节奏也平缓有力,随月生受过训练,能分辨出是装睡还是真睡,他心里清楚,陶风澈现在是真的睡着了。
他打字的速度逐渐放缓,将正看着的邮件回复完毕后关掉平板,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看了一眼肩头的人,心中五味杂陈。
——陶风澈虽然还是少年人,但长开之后的五官已经很俊美了,脸部棱角分明,眉眼深邃,睫毛纤长,不用想就知道,绝对是校园中万众追捧的存在。
可他现在就这么静静地靠在随月生的肩头,毫不设防,睡得很沉,周身凌厉的气势也收了,因为角度和动作问题,前额略长的头发还垂下来,搭在了眉毛上,看着软乎乎的,简直就像是在主人怀中睡得四仰八叉,露出柔软肚皮,爪子也收回去了,任由人把玩肉垫的大型猛兽。
不过还没完全长大的小alpha,比起狮虎一类的猛兽,果然还是更像大型犬类吧?
随月生这么想着,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悄悄碰了碰陶风澈的指尖,又握在手心里轻轻捏了捏。
陶风澈一动不动,依然睡得十分安稳,是完全信赖的模样。
随月生松松地握着陶风澈的手指,心中百感交集,复杂到了极点。
……对于他们这一类人来说,常年行走在钢丝绳上,与刀光剑影相伴,警惕心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就像那句话说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随月生自己的枕头下就常年压着一把上好了子弹的沙漠之鹰,衣帽间和浴室里也藏着枪,而他心里清楚,比起他这边,陶风澈房里的枪支弹药只多不少。
可现如今,陶风澈静静地睡在他肩头,表情十分安详,随月生毫不怀疑,如果路程再长一些,半小时后陶风澈就会开始打小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