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一日,他到长安,恰逢花朝节,人流往来,摩肩擦踵。宽街阔巷之间满是衣裙鲜亮的游人,有人发间佩花,有人手提彩灯,长街两边的树上也挂满了花神灯。有小贩吆喝叫卖,有马车粼粼慢行,头戴帷幔的贵族,衣饰斑斓鲜亮的胡人,举目望去,拥挤众生。
街心有长长一队迎花神的队伍,足有两人高,扎满了鲜花红绸的精美花神像摆了十几个,形态各异,而迎花神的乐伎打扮得花枝招展,赤壁裸足,腰系长鼓,手拿金铃合着鼓乐起舞飞旋。
笙箫声中,一匹红马疾驰而至。马上女子一袭红裙,披帛在风中飘摇,鬓间海棠垂挂,如一片彤云迤逦而来。她逼近这一列迎花神的队伍,却不曾减慢速度,在周围人惊喝声中,马上女子扬唇一笑,手握缰绳,控马纵身一跃,轻巧的从众人头顶跳过,引起一大片吸气声。
女子在马上大笑,对那一队花神招手,“我赶时间,惊吓诸位,对不住了!”声还在,人已远去。
那一灼人眼球的红,带着清冽香风,与站在街边的梅逐雨擦身而过,就在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女子头上那一支海棠花终于受不住这疾驰,飞落而下,被风送到了梅逐雨身前,又被他下意识伸手接到手中。
那娇艳海棠,落在他掌中,而那女子背影,在一片繁花映衬下,越来越远。
梅逐雨站在原地,忽然认出来,这女子便是前日自己在山间溪中撞见的那女子。不知怎么的,梅逐雨没有扔下那一朵意外接住的海棠,一直握在手中。而当他走到双雁桥,意外的再次看到了那女子。
这一年的春来得格外早,是个暖春,河边遍植的桃花杏花梨花,已经开的如火如荼,粉云白雾一般罩在头顶。梅逐雨刚走上双雁桥,就见到那女子站在一艘彩绘画舫上,被一群少年男女包围着。
她手执一把长弓,长箭顶端包着圆鼓鼓的红绸,正对着岸边树下摆放着的小鼓。一箭射出,只听咚的一声,小鼓竟然炸裂开来,迸出无数花瓣,似乎还有铜钱。于是每一个小鼓破裂,画舫中以及岸边上都是一阵欢呼叫好。
河中不止一艘画舫,也不止她一个执弓而立的人,但唯独她,是众人视线的中心,因为她笑容自信且张扬,手中长弓飞快射出,咚声不绝,箭箭不落,将其他人抛在身后,比到泥里。
岸边船上和桥上,不知多少人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女子,可她在这种瞩目中,谁也看不进眼里,只专注盯着那些小鼓,意气风发,骄傲煞人。
蓦地,站在桥上的梅逐雨脑中,对于‘长安’最初的印象,就此定格。
见了她,便知长安。确实是极热闹美好的,从前无法触动他的一切,好像都鲜活了过来,借由那一日的暖风,吹进了他心里。
后来,他定居长安,听说了女子的名字,武祯。豫国公府二娘子武祯,唯一的姐姐乃是当朝皇后,身份尊贵,性格不羁。后来,他入了刑部,也常常听人提起她,偶尔还会远远看见她,每每她都骑着马来去匆匆,好似如风一般永不会停留。
“郎君,你在想什么呢?”武祯挠了挠梅逐雨的下巴,让他回过神来。那双明亮的,曾照不进任何人的眼睛里,清楚的倒映着梅逐雨的影子。
梅逐雨忽然抓住她的手,突兀的说:“请婚那一次,我以为你不会答应。”但那可能是他此生第一次想要去强求些什么,不论能不能得到,为了心中魔障般的念想,他仍是主动去求了。
他想,若不得,便是无缘,今后也不要再想了。可是他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应了,就像那一朵阴差阳错落进他手里的海棠花,落到了他身边。
武祯靠在他肩上笑道,“可能是你来的太巧,人我也喜欢。”
“我第一次见你,我是说我变成猫去见你的时候,你给我洗干净沾了墨迹的爪子,伸出袖子让我擦了擦,我那时就想,这郎君真有几分意思。”
“后来我潜入你家中寻找不化骨,被你发现,扣着手腕从床底拖了出来,我当时想,好一个敏锐的郎君。”武祯低低笑了两声,“我还是第一次如此狼狈。”
梅逐雨:“……”看不出狼狈,反而一直十分从容的样子。
武祯揽着他的脖子噗嗤笑了:“结果你比我更狼狈,主人家比‘小贼’还要紧张些,差点摔倒。”她那时就想,啊,这郎君莫不是对我有意思?
一路想,武祯一路笑,越想越乐不可支,倒在了梅逐雨怀中。梅逐雨将她抱起,望着头顶不知何时升起的明月。
“可是我还是不知道,郎君为什么这样喜欢我。”
梅逐雨看了怀中武祯片刻,忽然伸手掩住了她的眼睛,低头在她额上一吻,哑声诵道:“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等他诵完,武祯拉下郎君的手,问道:“九歌,山鬼篇,郎君为何要吟此歌?”
可不论她如何问,梅逐雨都不肯再多说了,只耳下不知为何有些微红,一向清明的眼神也有些闪躲。
一轮明月下,私语渐息,夜阑人静,唯红烛高照。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七月七过后没几日,便又到了七月十五。七月十五, 道家称中元节, 佛家称盂兰盆节。上元、中元与下元三元之节, 都是极盛大热闹的节日, 长安城一年之中, 也就只有到这三节时,才会暂罢宵禁, 允许人们夜间走在大街上。
不过上元节有三日可免宵禁, 而中元与下元,都只有一日。中元这一日夜晚,各处的城门都是不关的, 因为这一夜乃是‘鬼门关’, 鬼门最后一日大开的时间,世间众生,要在这一日送走死去的亲人鬼魂,若是关了门,怕贪恋人世的鬼魂们回不去。
早在前两日, 长安城内大大小小上百座寺庙就已经香火鼎盛,到七月十五这一日,各大寺庙门口更是人声鼎沸,那殿门前的大香炉插满了香桩, 后来人的香都插不进地去, 冲天的烟气, 直熏得四处一片沸沸然。寺内的念经声, 一连好些天都没停过。
上至皇亲贵戚,下至平民百姓,但凡有余裕的,在这一日都会来寺庙供奉。像那好几个衣着鲜亮的仆人,手上抬一个莲花状大盆,盆内放着鲜花与各色瓜果点心,还有各式素菜,这便是有钱人家这一日送到庙内的供奉。平民人家则用小盆,装着面食果子,这大大小小各式盆子摆满了寺庙,用作这一晚的供奉。
就算是武祯,这一日也会乖乖到庙里,让人抬一大盆供奉,然后为逝去的娘亲点一盏明灯,请寺内的大和尚为娘亲念几遍经文,做一场法事。
今年是梅逐雨陪着她一道去的寺里,到了地方之后,武祯才忽然想起一事,说道:“你是道教中人,来佛教地盘是不是不合适?你若不喜欢,先回去好了。”今日那些道观里,也是会打醮做法事的,郎君一个道士,跟她过来佛寺的法会,似乎不太好。
梅逐雨正在看一旁摆得整齐的供奉大盆,闻言摇头,“无妨。”实在是之前已经陪她来过了,而且他也没有排斥他教的想法。
趁着大和尚们还没有来,武祯侧头在郎君耳边轻声说:“待会儿咱们再去找个道观做场法事。”
梅逐雨:“……”
武祯拍了拍他的肩,挑眉笑道:“总得给你几分面子。”
梅逐雨只以为她又在开玩笑,谁知在这寺中供完了盂兰盆,她还真的又拉着梅逐雨去寻道观。
长安城内道观略少于寺庙,但也着实不少,逛了一圈,武祯偶然见一道观藏在小巷后面,门口长的两棵松树模样奇特,竟如昂首立着的两只仙鹤一般,于是指着那道观道:“就选这个了。”
这道观门外看上去寻常,内里却大有乾坤,俨然是红尘中一处宝地,踏入之后便觉清静悠然,虽身处闹市,仍有出尘之感。武祯看得顺眼,便大手一挥,阔绰的请观中做一场法事。也许是因为她出手太大方,这一场竟是观主亲自来主持的。
那观主五十多的年纪,看上去敦厚和善,一双眼睛清透明澈,穿一身简单而干净的道袍,看上去极易让人心生好感。观中的小弟子对他也格外恭敬信服,武祯旁观了一场,觉得此人也是个有道行的道士。
法事结束后,武祯与梅逐雨两人在观中一棵树下暂歇,武祯说起那观主,与梅逐雨打趣道:“都是道士,你可认识那观主?我瞧着他也是有道行的,虽比不得你这样,但看上去也有拜过名山正经修行过。”
梅逐雨未答,扭头看去,只见观主含笑朝两人走来,在他们面前站定,然后突然对着梅逐雨行了个晚辈礼,口称:“小师叔。”
武祯:“……”
梅逐雨从容的朝他点点头,两人很是客气的交谈了两句。等梅逐雨带着武祯走出这道观,武祯才琢磨过味来:“你竟然真的认识那位观主?”
梅逐雨如实答道:“是观内大师兄早年收的一个弟子,只在门中修行过两年便下山了,我之前并未见过他,只是下山前,大师兄知晓我要到长安,便与我说过,他也许给这位观主送了信。”而能认出他,可能是因为他们修行之法出自同源。
武祯摇头失笑,“随便选了一座道观,也有这样的渊源,这样看来,方才观主亲自出马,并非是因我出手阔绰,而是看在小师叔你的面子上了。哎呀,今日可多谢小师叔了。”说着,武祯朝自家郎君玩笑的拜了一拜。
辈分摆在那,纵使梅逐雨入门晚,年龄小,还是有许多比他年纪长上一大截的老道士要称他小师叔。梅逐雨被武祯一路调笑的有几分无奈,牵着她回去。
两人都有要供奉的亲人,傍晚时,在门前摆上大盆,给已逝的亲人烧纸锭。黄纸叠成元宝形状,一个个的穿在一起,投入火中烧了。这边大盆内烧着黄纸,门口还要竖一只转灯,风一来,这灯便旋转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据传,这灯每一次旋转,都是去世的亲人在伸手转灯,告诉家中人,他们回来了。作为能看见鬼怪的人,不论是梅逐雨还是武祯,自然都知道这说法不对,因为他们都从未见过亲人的鬼魂,但仍旧是摆出了这转灯。
盆内火焰照的四处明亮,烧完的灰黑纸屑被风卷着,被火焰托着,一直往天空上飞去,而转灯呼呼转动,发出的声音仿佛真的有什么人在触碰。
梅逐雨与武祯站在门口,眼看着盆内的最后一丝火光湮灭,就如同天边最后一线夕阳湮灭。
七月十五的夜,到了。
阳光完全退去的那一刻,武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她抬目透过那重叠的屋檐,望向远处天空。还未完全黑沉下的天空,在普通人眼中,仍可称得上明亮,但在武祯眼中,已经是一大片的黑暗笼罩。
实在是这一日的鬼怪乱舞,太没拘束,什么平日里躲着藏着的东西都借着鬼门这一场余威跑出来兴风作浪,哪怕不是想干什么坏事,也要出来透口气。
每年这一日,武祯总得忙上一整夜,因为这一日普通人的世界与属于妖物鬼怪的那个世界之间,隔阂变得十分薄弱,一不小心就容易出问题。作为猫公,她得负起责任,监督长安城内百鬼与众妖,不让非人之物在这一日闹出大事。
活动了一番手腕,武祯抓住身边郎君,朝他一笑,“走,今夜我带郎君去玩。”
听她说玩,梅逐雨愣了一下,“你之前不是说今夜会很忙乱?”
武祯淡定,“忙归忙,也不耽误玩,可以一边做事一边玩,两不耽误。”
梅逐雨从未听过这种歪理邪说,但出自武祯之口,他还是试着去相信了一下。反正不管是去玩还是去干活,他都准备今夜一同去帮忙,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夫人一个人辛劳。
入夜后,四处亮起了灯,因为今夜没有宵禁,四处大街上都挂上了灯,还有不少人提着灯走出大门,走在大街上。各家门口都有燃烧过后的纸屑,还有些人家仍在烧纸锭,灯是挂的白色,那便是今年有新丧的人家。
每一个坊门口,都立起了一座高高的灯塔,旁边也烧着纸锭,那是与孤魂野鬼的纸钱。武祯走过旁边时,往那纸盆边看了一眼,立即就有几只正在往火盆里捞的小鬼吓得一溜烟钻到了灯塔后面,见武祯没有过来找麻烦的意思,这才回到火盆附近,继续往火里捞。
中元节不像上元节那样,有很热闹的夜市,但这一晚出来卖东西的摊子也不少,最多的摊子是两种,一种是卖的鬼面。因为此时鬼门还未关,众鬼还在人间游荡,而据说人如果这个时候在外游荡,很有可能被鬼找上,所以就要戴上这种鬼面,让鬼认不出来,或误以为你也是鬼,如此大家便能相安无事了。
还有一种摊子,是卖的花灯,与人手中提着的花灯不同,这种花灯大多做成莲花形状,乃是河灯,几乎人人都要买上一两盏,去到河边湖边,将灯放到水中,让它顺流而下。
正所谓,上元灯连天,中元灯接地,中元节的灯是用来给回归幽冥的鬼魂们照亮去路的,而幽暗的水,连接幽冥,将灯放入河水中,便是给鬼魂引路。若没有灯,水路如此漆黑幽冷,鬼魂们走在路上,看不见前路,要多受许多苦楚。而且这灯,寄托着人世间的思念,鬼魂看了,就知道留在人世的亲人爱人们,仍然念着自己。
武祯在路边买了两个鬼面,自己戴了个青面獠牙的鬼面,将另一只白鬼面扣在了梅逐雨脸上。白鬼面有些滑稽,似笑非笑的样子,武祯见了好笑,笑声在面具下显得闷闷的。
两人走到东市门口,武祯见到灯塔下站着一个身穿晴山蓝长裙的女子,与戴着鬼面的大多数人不同,她只戴着一顶帷帽,纱幕长到腰下。在明亮的灯火映衬下,她的身影窈窕而朦胧,几乎有些半透明。
武祯从背后悄无声息的接近,刚想吓她一吓,那背对着她的女子就冷冷道:“太慢了。”
武祯依旧坚持哇的大叫了一声,那女子透过帘幕淡淡看了她一眼,即便看不清晰,武祯也知道那肯定是一双写满了‘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的眼睛。
她不以为意的哈哈笑了,一把揽过女子的肩:“小蛇,今年怎么说,还是我在外面巡视,你守着妖市?”
柳太真冷道:“不然呢,你不是都决定带着梅道长去看那东西吗,我不留在这里看着,你留下?”
武祯用力摇了她一把,“好了好了,明年咱们换一下,不然之后三年中元都让你在外面玩,我守着妖市还不成吗。”
柳太真:“行了,赶紧带人走,快开始了。”
武祯比了个手势,扑向等在一边的梅逐雨,牵着他飞快的跑过了街角。而柳太真身后的东市上方,竟然隐隐浮现出另一个灯火辉煌的夜市,那正是平日里普通人绝看不见的妖市。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街上很热闹, 几乎所有人都走出了家门, 不过人人面上都戴着恶鬼面具, 若非熟悉的人, 很难认得出身份。
人都认不出来了,非人之物就更认不出来了, 有不少妖怪趁着这一天出门,光明正大游街。能完全化成人形的,就混在普通人堆里,化形不太纯粹的,也能挑着偏僻昏暗些的地方, 戴上面具遮掩脸,完全没问题——前提是不遇上猫公等人。
“这位郎君。”
听到声音,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转过头去, 露出一张虎面面具。在看清出声的人时, 高大男子的身形一缩,看上去马上就想跑, 然而那人已经伸手一把拉住了他,哥俩好的将他拉进了旁边一个偏僻的角落。
偷溜进城还没来得及干坏事的虎妖, 只觉得今日运气实在不好,竟然撞上了那位最不讲道理的猫公, 被身不由己的挟着推搡到墙角,连反抗都来不及, 就对上了硕大的拳头。
只听角落里传来一阵闷哼, 一会儿后, 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武祯大步走了出来,她拍了拍袍角,腰间挂着的一个朱红色荷包,看上去又鼓了一些。
戴着白面鬼面具的梅逐雨在一旁等她,见武祯来了,他指向人群中一个纤细婀娜的人影:“那还有一个。”
武祯一瞧,果然又是个偷溜进来的,身上带着血气,说明害过人,这就必须管了。于是她又神出鬼没的出现在那女子身后,故技重施的将她拖入黑暗角落揍了一顿,与刚才那只虎妖一样塞进了腰间锦囊。
等今日过后,如果这些妖怪还算听话,她就会把它们给放回到城外去。否则,只能让它们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不愧是中元节,武祯和梅逐雨这一路上不知道看到了多少个混迹在人群中的妖怪。拥有妖市印记的妖怪,都是没有危害的,武祯一般不理会,倒是他们认出了武祯后,都会笑着点点头,还有两个妖怪化成人样,在街边摆摊卖莲花河灯,见到武祯两人,热情的硬是给她们送了几盏灯。
如果混迹在人群中的妖怪没有妖市印章,武祯就会看对方身上是否有血气,有没有害过人,以此来决定是抓是杀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
譬如那两位披着羽衣的少年,脸上戴着两个简单面具,一副好奇打量着周围店铺的模样,一看便知道是山中哪位清修上人座下童子,再看两人身上清气,显然是白鹤仙鹤所化,这就不需管。
再譬如那长相粗犷,一手挽着个粗壮妇人,一手抱着只小牛犊的男子。普通人看了只会觉得他奇怪,出门逛街竟然抱着只牛犊,但换了武祯就知道,男子是个牛妖,旁边妇人同样,至于他怀里抱着的牛犊,是他们的儿子,还不能化形,只一双圆溜溜的牛眼,好奇的左右探看。这一家三口虽然也没有印,而是外来的,但他们无害,显然只是来城里开开眼界,武祯也不去管。
在周围两个坊逛了一圈,武祯没有再去抓偷渡进来的妖怪们,事实上这事是属于斛珠神棍四个副手的,她们今日各有各的任务。斛珠四人维持秩序,避免发生影响大的恶事,而因为今夜结界薄弱,妖市很有可能与人世发生重合,妖市若是不稳,会酿成大祸,所以柳太真镇守妖市。
至于武祯,她的任务则是——送灯护魂。
长安城内好几条水域,城中百姓平日最爱游玩的乃是曲江池与玉带池几处,但放灯,却年年固定两条渠,永安渠和清明渠。
这两条水域几乎横穿全城,一条经由景曜门,在外连接着太液池,一条更是从皇城内流出,两条河渠流经四十多个坊,互相之间是两条相对的长线,相隔倒是不太远。
武祯拉着梅逐雨来到永安坊的福明寺,福明寺也是长安城内备受追捧的大寺庙,占地广阔,因为距离皇城很远,没有忌讳,寺内有三座塔建的极高,站在上面,几能眺望大半个长安城。